李小浮刚要抬脚出门，眸子一转又把腿收了回来，她走回桌旁把肥遗找了出来。
与那双鬼魅猩红的蛇眼对视片刻后，李小浮把它装进八卦袋中。
说不定待会能拿它吓唬吓唬姜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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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夹河今日的水量明显比昨日多，李小浮看到她昨日坐着嗑瓜子的那块石头，已被湍急的河水没了顶。
“才过一夜，河水就涨了这么多？”平安有些吃惊。
姜义秋愤愤道：“还不是晋城来人把闸开了！咱们这儿若是平静无波，晋城那段自然是要见底，见了底就不能行船，不能行船就不能运货，不能运货，就没法赶在过年前给晋城那些当官的送礼！”
所以昨日那队官兵是来逼姜茂开闸放水的？
李小浮突然记起昨夜小男孩说的话，“这么说来，霍城每年冬天都要发大水，不是天灾？”
姜义秋一颔首，“那是自然！师父说过，这东夹河就不该在霍城修！霍城自古就是个存不住水的地方！”
姜义秋指着河对岸的一处人影，急道：“你们看！姜茂在那儿！”
二人顺着姜义秋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人正跪坐地下，双手高高举起，时而落下、时而抚胸，像极了某些祭拜的仪式。
李小浮忍不住斜了眼姜义秋，“你今日怎会如此淡定？不冲过去手刃仇人，反到想起来去客栈找我？”
这明显不是姜义秋作风，这人昨日渡河时连晋城的官兵都不放在眼里，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不下手，属实不科学。
姜义秋果然丧着脸，啐道：“我自是一早就杀了过去！可那姜茂说，若想找齐我师父的尸首，先得把云来客栈那两个外地人叫过来。”
李小浮十分讶然，“姜茂让你来叫我？”
姜义秋点头如捣蒜，瞅瞅她，又瞅瞅平安，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姜茂怎么会认识他们。
天刚刚破晓，此刻的太阳宛如一粒晨星挂在天际。秋日寒气清凛，轻薄的日光没能把这份寒意驱散，反倒随着河水的暴涨愈显萧杀。
李小浮悄无声息地站定在姜茂身后，见到他泛白的鬓发被风吹起，微驼的脊背衬出几分苦意。
“姜典史。”
她将双手背到身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李小浮从不遵守这世间的礼仪，李清水也从未约束过她什么，索性见了谁她都不拜不鞠不磕头。
姜茂将头缓缓转过来，“姑娘直接来找我便是，何必惊扰家母。”
嘁~这话说得，就跟姜府大院是公园，能随便进一样。
李小浮微微翘起嘴角，“我一个算命的，哪能跟姜典史攀上关系。我只是收了姜老夫人的银子，为她解决问题而已。”
姜茂却说：“你既然来到霍城，就不要再找别的借口了。”
李小浮忍不住挑了眉，姜茂这话她有点听不明白。
只见姜茂拍净膝盖上的尘土站起来，将脸转向河面，目光悠远，“小时候，我们都以为大哥是个疯子，十几岁的年纪就寻天问道。明明很聪明，城试国试都能考第一，天冷却不知加衣，下雨亦从不撑伞。一手烂字，更是恨得先生上门来骂父亲不教他，他也不改。”
“二十年前有个道士来我家，劝大哥去芜山求道，说他一身仙骨不能入仕，留恋尘世只能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那时候父亲还是城主，哪听得了这话，当场就把这道士打了出去，却不知这是老天爷在提醒我们姜家。”
“小姑娘，”姜茂忽然将脸转回来，似是带着淡淡的悲悯，“我跟大哥等你来，等很久了。”
李小浮心头一顿，突然被他这句话怔住，“等我？姜典史此话何意？”
姜茂浮起一丝苦笑，“清风道长说过，五绝阵重启之时，也就是真正的祭阵之人到来那一天。”
“你不是已经拿姜深祭阵了么？”李小浮隐隐不安，迅速向岸边退回两步，与姜茂拉开些距离。
“大哥只是阵引，他用自己的命祭献五绝阵，等得就是这一天！只要将人带入阵眼，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就会斩断，那个繁荣安定的霍城就会回来！”
“将人带入阵眼？”
宛如一道雷劈在头顶，李小浮整个人僵在原地。“姜深不是一直在找肥遗吗？肥遗不就是阵眼吗？带人入阵眼是什么意思？难道...”
难道他已经找到肥遗了？
李小浮瞬间陷入恐慌之中，她甚至有点害怕。
不远处的平安和姜义秋听到“祭献之人”四个字都忍不住向李小浮跟前靠近，姜义秋更是把两把长刀架在胸前，严阵以待。
姜茂深吸了一口气，目露悲怆，“这么多年我总是恨他，怪他为了一条河忤逆国师，害我们姜家败落。我幻想着只要听话肯干，谁当城主都不会为难我们姜家。可我错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我们这些边城小卒连蝼蚁都不如！霍城水患还未足月，晋城就为水位太低，货船无法靠岸来让我开闸放水。他们要的从头至尾都是韩家的利益，而我们只想守住自己的父母妻儿，有个安稳的家，却比登天都难！”
他忽然转头问李小浮：“你可知肥遗为何只吸乙未年水命之人？”
李小浮木然地摇了摇头。
姜茂狞笑道：“谦王韩冀的儿子，也是乙未年出生的。你既修玄学，自然明白这逆水二字放到人身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茂这句话就像一阵烈风，驱散了连日来盘旋在李小浮心头的迷雾。
逆水即迎水。
风水中，水是财是龙，逆水为迎，为旺局，顺水为泄，为破局。
逆水阵若是吸水为人所用，那么吸走的这些乙未年的水命之元，全都会生旺这大阵要扶持的人。
“难道这逆水阵，是拿他人的性命旺阵中之人？”
李小浮这话一出口，手指忍不住颤了一颤。
韩冀的儿子是乙未年出生的，用这般阴毒骇人的方法来生旺他的命局，根本就不是想发发财这么简单，分明就是要逆天改命。
韩冀难道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疯了吧！
姜茂肃然道：“大哥找不出东疆术士埋的第二个肥遗，就无法彻底破逆水阵。可大哥是谁？他是天才！世上没有他解不出的题！虽然找不到第二只肥遗，他却算出自己死后一个月，阵中之人便会到来，我们就能借他给韩冀来一招绝地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