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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浮云观

“老头,我想吃糖炒栗子!”她把三个铜板塞回李清水手里,“卖栗子的是个女的,你去买,多要点。”

渡过了婴幼儿时期那种对手脚不能精确操控的糟心日子,她反倒很喜欢这个年纪的身体。绝大部分事情可以用撒娇解决,懂得事情还能装不懂,十分适合扮猪吃老虎。

李清水捏着这三只铜板,无奈笑笑,“现在买了栗子,明早可就没饭吃了。”

“你那龟甲里面不是还有三个么?”阿浮睨他一眼,“再说明早没饭吃才能督促你挣钱!”

李清水垂下眉眼,轻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把三个铜板递了出去,“劳驾,买三文钱的栗子。”

白腕素手一伸,掌心三枚铜钱就像入了画,卖栗子的大婶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买三文钱?”

李清水揽过阿浮的肩膀,“孩子吃。”

“啊…那也不够啊!”

颜值的诱惑下,大婶在挣钱还是做公益中挣扎,最终给自己选了个折中路线,“栗子压秤,再说也凉了,道长不如来点瓜子?瓜子能买一大把呢,两人也够吃!”

“那就瓜子!”阿浮踮起脚尖看着货档,觉得大婶说的十分有道理。反正都是打牙祭,瓜子还能吃得久一点。

大婶将瓜子包好,放回这只不该在凡尘出现的手掌中,临了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呼唤,往里添了一只栗子。

她弯起眼,直愣愣地看着李清水道:“你闺女长得可真漂亮啊!”

“多谢店家。”

“道长常来啊!”

李清水挑出那只栗子,细细剥了壳递到阿浮嘴边。

栗子果然香甜,阿浮嚼在嘴里觉得这东西比肉都好吃。

她从李清水手里拿过那半包瓜子,塞到随身的小布包里。又抓出来一小把攥在手心,边走边磕。

“老头,刚才那卦是不是说韩家赢啊?”

“朝堂之事自有其命数,不论谁输谁赢,只要于江山社稷无害,便无甚要紧。”

越往夜市里头走人越多,热闹的人群很快将二人淹没。

李清水怕阿浮被挤散,于是将手伸到她面前,“来。”

小人正专心致志剥瓜子,见李清水的手来了,于是将剥好的小半把瓜子仁放了上去。

手中传来异物感,李清水低头一瞧,转手将瓜子仁递到阿浮嘴边,“你吃。”

阿浮把头扭到一边,“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卦的意思,就是韩家赢呢?”

李清水无奈的将瓜子仁握到另一只手中,拉起了阿浮的手,“宋家气数确实尽了。”

“那韩家能荣华富贵多少年?”

“七八年吧。”

“啊?才这么几年,韩家折腾得这么凶,就富这么几年?”

韩宋党争你死我活地搞了好几年,若是让韩冀知道他就剩七八年好日子过,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哪怕就图这七八年的富贵,也比自己活一百岁上算!

那可是侯府,茶馆说书先生嘴里一顿饭顶她一年口粮的豪门。

迎面过来一队骑马的禁军,李清水忙将阿浮拉到怀里避开马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论几代都是造化使然。”

想着方才那一卦,李清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自己大劫将至,不知会不会跟韩府有关系。

天玄真人曾说他命落四十一,大劫难躲。

算着日子,应该就是明年的事了。

老天何时将这副皮囊收回,对他来说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小阿浮怎么办?

“过两日我们就回芜山吧。”

“不是说再等两月么?”阿浮摸出一把瓜子接着嗑。

“下雪不好走。”

“噢。”

大易国整体偏北,国都晋城虽然在中间,可冬天也会下雪。

“那芜山冷吗?”芜山名义上叫山,其实是个岛。

它位于大易东南角的海岸线上,听李清水讲过几次,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样子。

“不冷,四季有花。”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要不咱们明天就去?”

“嗯?”李清水忍不住低头看她,“你这丫头。”

小阿浮说话总是跟这尘世有些格格不入,李清水把她归结为神仙转世,自带灵通。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边,“好,那就明天。”

二人又闲逛了一阵,天黑后才回到浮云观门口,里头依旧黑灯瞎火。

不知道这姜飞是为了省钱,还是得了怕光的怪病,整个浮云观鬼气森森。

阿浮停下脚步,将手掌抬到李清水面前,撅了嘴:“还给我吧~”

李清水旋即把手心握着的那把瓜子仁放了回去。

“老头,你过来。”

阿浮握起手掌冲他勾了勾手指,李清水俯身将耳朵凑到她唇边,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

未曾料到她并未言语,只是把瓜子仁塞进自己嘴里。

“你竟然不吃你徒弟孝敬的瓜子,你这是要上天啊!”

李清水哭笑不得。

“别墨迹,赶紧进去睡觉明天去芜山,莫要耽误本姑娘享受阳光沙滩和海浪。”

阿浮抬脚迈进浮云观大门,突然感觉今日浮云观的大院静的有点过了头。

虽然前两日这个时辰他们也不出来活动,但总有些鸡鸣狗叫的动静,没这么浓的死寂。

李清水跟上来也隐隐觉查出不妥,他急忙将阿浮拢在袖下,还没来得及退后,里间便传来姜飞的一阵喊声:“就是他们!他们两个是芜山派的!”

漆黑的院中忽然跳出来四个带刀侍卫,李清水急忙挡在阿浮身前,想退出院子,却发现门外还有两个侍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此时已堵了他们的后路。

阿浮吓得把头埋进李清水的袖子里,两只眼睛透过衣缝,惊恐地盯着这群凶神恶煞的男人。

“芜山派的高人,失礼失礼!”为首之人有着一双鹰眼,目光犀利冷峻,扫视下来,让人莫名恐慌。

李清水镇定道:“不知阁下拦我师徒二人,所为何事?”

鹰眼笑得敷衍,“有劳道长去府上看看风水,算算命。”

哪有这种方式请人去算命的?

这架势摆明了去一趟得缺胳膊少腿的回来,阿浮揪着李清水的袖子抖了抖。

李清水却只无声叹了一息,做了“请”的手势,便不再多话。

鹰眼男人脸上划过一丝讶异,抓了这么多年算命的,头一回遇到这么认命的,连“你是谁”,“我去哪儿”都不问。

手中长刀还没捞着比划,目标已经就范。

颇有些无趣。

“那就走吧。”

他打了个手势,不远处等候多时的马车赶到了门口。

鹰眼男人抱起双臂,朝李清水挑了下眉,“上车吧,道长。”

二人在刀光的监护下上了车,车厢里头没人,侍卫也没坐进来。

马车一动,轱辘吱吱呀呀的碾过浮云观前的泥地,很快就飞奔起来。

李清水快速拔下阿浮发上的簪子装进八卦袋中,阿浮当即就明白了师父的意图。

她立马把发髻拆散,重新在头顶抓了一个鬏,再配这一身青色的粗布道袍,看起来就像个小道士。

遇到危险时,李清水从来不让她以女孩面貌示人。

尤其在这种他连自保都难的时候。

“这是要把咱们往哪儿拉啊?老头你怎么也不问问!”

阿浮又怕又想炸毛,李清水攥着这只披着老虎皮的小猫爪子,安抚道:“见面自然知晓。”

阿浮手心有些潮,趁机在李清水的衣袖上抓了抓。

李清水掀开了车帘一角,见到侍卫们提着刀跟在车后,车檐角上挂着个灯笼,没亮,但写了个“韩”字。

“看来刚才那一卦,是咱们应了。”

他收手坐回车里,掏出八卦袋中的龟甲,借着路两旁酒肆的灯光,将铜板倒入掌中。

李清水很少有主动算卦的时候,阿浮心里当下就咯噔一声,心说连老头子都紧张了,此事大大地不妙。

铜钱落入掌中是个三反,李清水的眉心微松了一松。

“什么卦?有没有危险啊?”阿浮又急又慌,掰着李清水的手掌等他说结果。

“无害,要费些口舌。只是…”

“只是什么啊!”她最恨李清水说话后半截加个转折,从来不是好话。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别藏一半?回头咱俩要是死这车上,你倒是无挂无碍了,我还死不瞑目呢!”

原本紧张的气氛让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啼笑皆非,李清水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解释道:“是震卦,雷惊百里,事延子孙。这一去,恐怕与你有些纠葛。”

“关我什么事?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今天就能找到妈了?”

“你啊!”李清水攥着她的手,彻底败下阵来,“待会儿进了韩府,莫要出声,那可不是个能容你胡闹的去处。”

“韩府?!”

阿浮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师徒是被姜飞那个小人卖了。

浮云观八成是交不出什么算命先生,选择了地下党一样的生存方式。如今遇上了外来的和尚,便主动送他们俩个去念经。

能把一个道观吓成这样,这韩家是打算拿算命先生回去炖杀猪菜吗?

她还未来得及想展开更多血腥的联想,马车已经从侧门进了这座赫赫有名的广谦候府。

蜿蜒的水榭,复杂的回廊,一进套一进的宅子跟迷宫一样,绕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下车后他们便被一个衣着讲究的侍女引着,一路穿厅过廊来到一间花厅,侍女连个表情都没有就走了,退到门口时还不忘关紧了屋门。

四下安静,人也终于落了地,可嗓子眼反倒提了起来。阿浮拽拽李清水的袖子,小声问道:“怎么没人啊?”

家具上的雕刻花样繁复,木料泛着淡淡的紫光,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摸都摸不起的值钱货。

墙上挂着一副牡丹图,头顶上的匾写着“花竹扶疏”四个字。

约莫是个女人呆的地方。

李清水环视屋子一周,忽然眸光一闪,将阿浮揽在身后,沉声道:“来了。”

只见里间屏风后有个侧门打开,一位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二三十岁的模样,美艳大气,只是眉眼间有股子阴郁,显得这人不太好相与。

但这不妨碍她是个珠光宝气的贵妇,这个时辰即便穿着一件样式及其普通的常服,也是缂金丝贡缎质地。

发间只绾一支金簪,却坠了三颗比拇指还粗的东珠。

她不会是广谦候韩冀的老婆吧?

李清水双手一抱,作了个礼,“见过侯夫人。”

“果然是芜山派高人,不用说话便知我是谁。”

贵妇笑得冷淡,语气微寒,“听说芜山派是咱们大易国大道玄学的门面,玄学造诣位列五大派之首。连国师都出自芜山,道长这等风姿,想必也是道法高深。”

李清水浅笑不语。

贵妇发射出去的电波没有回应,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凌厉,“那我就不废话了。我请道长来,是想算个命。”

说罢,屏风后钻出来个嬷嬷,递了一张纸给李清水。

“烦请道长斟酌一下,这人怎样才能大富大贵,一生顺遂,高枕无忧。”

嚯,指定结果让人算命,阿浮还是第一次遇见。

李清水似是叹了口气,将纸合上还了回去。

“一生顺遂不难,大富大贵不易。”

这个回答符合李清水的一贯作风,阿浮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栓到裤腰带上了。

没想到侯夫人却亮了眼,颇有些激动地问他:“道长此话当真?”

李清水点点头,“大部分人命六运四,但侯府已然这般造化,小侯爷完全可以命四运六,所以先天八字何样,不必挂怀。”

侯夫人愣了,片刻后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步跨到李清水面前,“那为什么国师说他天干相克地支相刑,活不过十八岁?”

李清水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八字确实如此。”

方才满眼的希望瞬间化成怨毒,只听她语气突变,厉声道:“你们这些算命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十月怀胎掉下的肉凭什么让你们糟践!你竟敢诅咒我儿子活不过十八岁,我今日就让你们这些臭道士,为妖言惑众付出代价!”

女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刚才还是白雪公主,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恶毒皇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脑子有问题吧!

“来人!把这个妖言惑众的臭道士…”

“等等!”一道童音亮起,阿浮忙从李清水身后探出头来,“您可是堂堂候夫人,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我师父哪句话说过您儿子活不过十八岁了?明明是你自己在那瞎寻思!”

说完她还指了指一旁站着的那位嬷嬷,“你问问你自己人,这话是你说的还是我师父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