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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十二长生

“人都走了,你还傻跪着干什么?”宋嬷嬷脸上还带着肿,见苏嬷嬷一行都去伺候韩平安了,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丹儿回过神,喃喃道:“是小王爷救了我吗?”

宋婆子劫后余生般地叹道,“是小王爷救的,他手还烫伤了,苏嬷嬷跟他去茉风院了。”

“哦。”丹儿痴痴地从地上站起来,手腕上有两道笤帚痕,但她不觉得疼。

“姑,小王爷他...没事吧?”

丹儿忽然觉得那些传闻不一定真。

都说小王爷是扫把星,碰他一下就会死,可她刚才却被他救了,小王爷反倒伤得比自己重。

“茉风院有御医,小王爷肯定不会有事。倒是咱们...”宋婆子却想得更多更实际,“咱们这种没有正经主子的下人,连茉风院扫地的婆子都能站在咱们头上拉屎!”

她自小给各种人家做工,自是明白王府这种大户,各房地位直接跟下人的生存状态挂钩。

本想着韩冀是晋城最有钱的王爷,谦王府的月钱也最高,来这儿勤快干两年,好给儿子攒钱娶媳妇。

却不知来了以后是这样。

她没钱给大管家韩仁送礼,就巴结不上二房。

巴结不上二房就连三房的门也进不了,又不是茉风院里的皇亲宗仆,那就只能是伺候扫把星的末等下人。

如果今日苏嬷嬷手里拿的是菜刀,她猜那个跋扈的老婆子也一定敢捅下来。

她也不是丹儿,丹儿才十三,小姑娘若是能嫁个好人家,命自然比她好,说不定郎君富贵,一家鸡犬升天。

她已经四十岁了,男人只会赌,两个儿子因为穷,至今还未成亲。

再过几年手脚慢了,甚至连厨娘这个活都做不了。

她还有多少年的命能卖?

她的命已经不值钱了。

宋婆子捡起地上那把冷了的铁钳子,重新将他放回灶火里。

心中重新琢磨着女鬼昨日晚上跟她说的那句话:

“从今以后,你就是立雪堂的嬷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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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安的手掌很快肿了起来,火辣刺痛。

尽管他只是快速打了一下,烫得也不算轻。

“你怎能替下人伸手呢!”苏嬷嬷还噙着泪的双眼已经爬满血丝,“你这...”

她看着孙大夫一层层上完药,愧疚难耐,“都是我不好!我该死!”苏嬷嬷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韩平安急忙拉住她的手,“嬷嬷别这样,我刚才也是情急之下。”

不远处呆坐无语的季卉蓉突然笑了一声,韩平安扭头朝她望去。

母亲如小孩子一般咯咯地笑着,无忧无虑。他无奈地垂下眼,无奈地告诉自己这样也挺好,有些事记住反倒不如忘却。

“苏嬷嬷,”韩平安将脸转回来,专注地望着苏嬷嬷,“您当初为何决心跟着我娘,而不是别的主子?”

苏嬷嬷觉得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都是主子选下人,哪有下人选主子的道理。我是你娘的乳娘,自然要跟着她。”

“可文景和文伊的乳娘就走了,并没有跟他们很多年。”

苏嬷嬷嗤笑道:“三房那个寡妇,胆子还没针眼大,伸头怕让雨打,缩头怕梁掉下,哪有人愿意跟着她。”

“所以说,我娘比郑氏要...”他有记忆以来,母亲就是乖戾癫狂的,只有偶尔正常的时候,是温柔慈爱的。

韩平安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

“你娘啊,是个大家闺秀,端庄大气有担当,见识卓远,十分聪慧。而且心善,小时候在宫里跟你一样,替我挡过太后赏的鞭子。可惜偏偏看上了你爹,一辈子死在“情”字上面。”苏嬷嬷一说起季卉蓉,总是有些意难平,“你爹这个人,我真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府里虽然是二房管事,可咱们茉风院却从不受气,你爹不论得了什么赏赐,皆是先往茉风院送,从不纳妾,也不流连烟花之地。韩文泰好几次想克扣茉风院的用度,或者对我们这些下人使坏,你爹总是能旁敲侧击的警告他。你要说他心里没有你娘,这般待遇在晋城乃至其他八城,都算盛宠。可你要说他心里有你娘,却这般待你...”

苏嬷嬷叹气,“你爹这心,才是海底针。”

韩平安眼神黯淡,“不提他了。今日我是想请教嬷嬷,怎样才能笼住下人的人。”

“你问的是这个呀!”苏嬷嬷笑起来,心下有些宽慰,“你可算开窍了!终于知道问些有用的,不再藏着躲着不说话了。”

苏嬷嬷眸子微微一转,思量片刻道:“驭下之术有许多种,主子们不论恶善,皆有忠仆誓死效命。论其本质只有一个秘法,你只需让他们觉着,跟着你比跟着别的主子更有前途,就算成了。当然,也有人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比如捏住人家的把柄或者威胁之类的。这种方法使得了一时,却使不了一世,且容易激起下人愤恨,徒留隐患。”

“可我娘神志都不清了,您还跟着她...”韩平安觉得他娘这个嘉颐郡主即便升了公主头衔,也不如诰命夫人有前途,苏嬷嬷更像一个长辈,不求回报地照顾着她许多年。

“你娘当然不一样了!说句不恭敬的话,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早就跟亲人一样。人若是处出了情分,有些得失自然就不计较了。”苏嬷嬷琢磨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既已动了管事掌家的心,韩文泰不给你拨人手,我可以从茉风院挑几个给你。”

“嬷嬷不必麻烦。”韩平安抿唇一笑,“您就别为难他们了。再说立雪堂里还有两个人,也不是没人使唤。”

“灶下那个婆子?”苏嬷嬷皱了眉,“丫头年纪也太小,再说都是外人,怎会尽心尽力!”

苏嬷嬷这种身份既是下人又是主子,对灶上那两个厨娘十分看不上眼,“那都是府里不上数的末等人,让人挑剩了才扔你这儿,哪堪使唤?”

“可就算她们不入眼,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从韩文泰手里保住她们。”韩平安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韩文泰在府里的一手遮天,比他的霉运更狠。

苏嬷嬷搅着帕子,明白韩平安话里的意思。

王府就像泾渭分明的棋盘,韩家人不越茉风院的界,茉风院也不插手韩家两房的事。

中间的楚河汉界就是韩平安的立雪堂,韩平安在其中自生自灭。

韩平安简单处理好手掌的烫伤,跟往常一样,独自走回立雪堂,不断思量着苏嬷嬷跟他说的话。

怎样能让那两个厨娘有前途?

他自己都没有前途,她们哪来的前途?

韩平安心里忽然有一瞬了悟,这大概就是没人愿意进立雪堂的原因吧。

他这个主子确实是王府里最没有前途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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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浮半靠在床上不愿下地。

她的伤口虽然结痂,但明显觉出元气大不如前,原以为这两天不爱吃饭是药太苦,没想到早上发现自己中指的指甲已经有些青紫。

她想到了师父当年给她解释十二长生的话。

十二长生即: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

用十二种状态描述人生老病死的一生。

人的中指五行属火,是心脉的外象表露。

李清水曾说过,衰青、病紫、死黑、墓灰。

李小浮盯着自己这根手指头看了许久,心道她这颗树还未开花结果,就已经要枯败了啊。

外间正厅有门响,韩平安回来了。

他径直走进李小浮这间西卧,抱着笔纸,像昨日一样坐在桌旁,等着李小浮授课。

干脆今天就教他十二长生吧。

李小浮理了理思路准备开口,却见韩平安眉心一直蹙着,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

韩平安有些难以启齿,“我...怎样才能有前途?”

“现在才想这个问题,早干什么去了?”李小浮瞅他。

韩平安搓着手上的绷带,“苏嬷嬷说,想笼住下人的心,就要让他们觉得有前途,可我自己都没有前途,又如何让他们...”

“那是两回事,”李小浮自然道:“你只要想着,你做了她们主子后,能为她们办什么事,解决什么问题就行了。你的前途不是下人的前途,不要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她蹙眉又道:“你手又怎么了?”

离上次他摔断胳膊才几天,怎么绷带又缠上了?

李小浮有点理解季卉蓉为什么会得精神病,哪个当妈的被这么弄几年都要疯。

韩平安将早间小厨房的事儿与她简单说了说。

李小浮听完表示这手没白烫,丹儿这种年纪的小姑娘被颜值天花板的王爷舍身相救,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礼物,“你就琢磨琢磨怎么让宋婆子听话就行了。”

韩平安还想问问她晚上怎么跟宋婆子说,却听李小浮道:“今天我们学十二长生。昨日学了五行面相,但人不可能只简单的分为五种。天干五行在不同时间,可以简单分为十二种运势。五种属性的人再配以十二种态势,这样人就被分成六十种,再相看时就会更加精准。”

韩平安连忙展开纸,拿笔记起来。

他手上绷带缠的厚,写起来又慢又笨,加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字迹比昨日还难看。

“你别写了。”

李小浮从床上挪下来,坐在韩平安旁边,从他手中抽出笔,边写别说:

“第一种,长生。长生就是生长,有无中生有之意。八字命坐长生者,有创造、开拓之力。比如甲木长生在亥月,生于冬季,冬水不生木。所以,此人会有刻苦、耐怨的坚韧性格。乙木长生在午,坐泄身生财,做事有太过于为他人着想的弱点......

“第二种,沐浴,这是一个比喻,不是洗澡的意思,他是形容嫩气,就好比天与地尚未完全分开,大地升起的那种“地面之气”。这种气很容易被地面吸收回去,没有什么抵抗力。结合到人生呢,沐浴恰是初接触人事,最容易受蛊惑的状态。

“就好比你现在一样,这种态势就叫沐浴。”

韩平安顿了一下,李小浮本想说他两句,但一对上他那一双半带无辜的眸子,和残疾两次的手,就不忍把话说太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