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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世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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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恭喜?

“啊!”

臧氏尖叫了一声,表情和语气格外激动。

裴葳蕤藕臂微颤,凤眸圆睁,有些难以置信。

“以我行医诊脉数十年的经验来看,王妃脉像虽浅,确实是喜脉无疑了。”

妇人很是笃定的说道。

水榭之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裴葳蕤抿着唇,一种神秘又巨大的喜悦,充盈了她的胸膛,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下意识将双手轻轻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当真?”臧氏死死盯着医师,声音极度高亢。

妇人缄默片刻,整个天下都清楚,一个孩子对于中山王府意味着什么。

她谨慎再三地询问:“王妃,月信迟了么?”

裴葳蕤不自觉紧张起来,讷讷道:

“迟了五天。”

妇人点点头,笑吟吟道:

“一般来说,月信迟半个月,才能确切地诊出喜脉,不过,我几乎已能确定,王妃的腹中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好啊!”

臧氏笑容如鲜花般盛开,简直喜翻了心,“不容易啊,我终于能做祖母了。”

臧桂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葳蕤,你最近没感到反常么?”婆婆兴奋之余,又要确认一遍。

裴葳蕤声音里透着不自觉的温柔:

“这两日,吃东西还反胃,我总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不济,胃口也不佳。”

“怀了,真怀了。”臧氏乐得合不拢嘴,娇声道:

“来人啊,赏陈医师黄金百两,绸缎百匹!”

“多谢臧太夫人。”妇人福了福礼,识趣告退。

臧氏上前抱住裴葳蕤,就像搂着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她目光满是慈爱和温情:

“怀了身孕的女子,不宜劳累,一定要安胎养胎。”

“葳蕤,怀孕生子,对女子来说是一件极辛苦的事,也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裴葳蕤嘴角满是甜蜜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刻,想到小小的生命在腹中孕育,她和张郎的血脉交融在一起,汇聚成了崭新的生命。

那种幸福感几乎将她吞噬。

臧氏似是想起什么,矜持又骄傲的说:

“葳蕤你放心,有娘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姨娘在旁边颔首,这是给下定心丸了。

毕竟正妃未娶,侧室有孕,安乐郡主和崔家女进门后难免会针对葳蕤。

“我做姐姐啦!”

清亮的嗓音传开,小胖妞听到丫鬟的议论,蹬蹬地跑过来。

臧氏瞪了蠢女儿一眼,没搭理,“葳蕤,切记要静养。”

臧桂馥附和:“我去吩咐庖厨,熬些鸡汤。”

“嘻嘻,我有妹妹了。”小麦芽兴奋地就要去摸裴葳蕤的小腹。

“快滚!”臧氏一手推开蠢女儿,怒叱道:

“张窈窕,你不许靠近葳蕤,否则老娘打死你!”

“噢。”

还不知自己已经失宠的小麦芽好奇地打量裴葳蕤。

裴葳蕤纠正她:“是姑姑,不是姐姐。”

小麦芽听了,浅浅的眉头倒竖:

“原来尿床会生孩子呀。”

她突然一脸恐惧的模样。

“尿床?”臧氏疑惑。

裴葳蕤脸蛋涌起醉人的红晕,辩解道:

“窈窕又说胡话呢。”

臧氏现在看到这蠢女儿就厌眼,拽着小麦芽手臂拖走:

“你给老娘滚一边去。”

“裴姐姐,娘说我是丑时出生才长得丑,妹妹千万别这个时候蹦出来啊。”

小麦芽噘着嘴提醒。

……

“轰!”

“轰轰——”

绚丽的烟花绽放,璀璨了整个夜幕,流星般的花火从天际直落,仿佛玉树琼花的世界。

长安城居民扶老携幼,拥上街头,和蒙着彩缎的牛车、骡车挤成一团。

一路上丸剑角抵、戏马斗鸡,热闹非凡。

空气中浮着一层喜庆的味道,伴随着胡乐班的春调子飘向远方,与歌女们遥遥传来的踏歌声相应和。

这只是一处小小的街区,在更远处,一个接一个的坊市都陆续陷入同样的热闹中。

天赐神勇、雄略命世的中山王有后,这真是振奋人心的喜讯!

整个长安城,无不为之沸腾!

长街,马夫捏紧缰绳,骑马疾驰。

“唏律律~”

马车在王府停下来。

门前到处摆满了篮子,里面盛着鸡蛋,几丈石阶,一只只肥硕的母鸡在笼子里扑腾。

“恭喜王爷。”

沿路仆役丫鬟纷纷道喜。

张易之视若无睹,快步前行,如大步流星。

眼眶湿润。

臧氏正挽着裴葳蕤手臂在花园散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眼看去。

明亮的烛火将长廊照得亮如白昼,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完全被激动笼罩着。

他的目光,深情而温柔,犹如一汪水,快将裴葳蕤淹没。

臧氏好笑不已:“易儿,瞧瞧你这傻样子,都快做爹的人了。”

“张郎,我……”

裴葳蕤话刚说一半,张易之一个箭步冲上来,就被揽入怀中。

她心里溢满了甜意,静静依偎在爱人的胸膛。

过了许久,张易之才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葳蕤,我太高兴了。”

声音里竟有一丝哽咽。

连臧氏都十分错愕,她这个儿子生性冷硬薄凉,竟也会露出如此柔情的一面。

张易之竭力控制情绪,心情却依然沸腾激越。

他的孩子啊。

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一个落寞孤独的异物,却有了生命的延续。

在他心里,那是灵魂的依靠,抚平他内心深处的迷茫。

裴葳蕤和他额头相抵,细声细气道:“张郎,我也很高兴。”

肚中孕育的小小生命,就如一个奇迹,令她激动喜悦不已。

张易之就要俯下身。

“闭嘴!”

一旁的臧氏尖叫了一声,又觉此话不妥,便颇为含蓄地提醒,“诸事不宜,少亲热,绝不能同房。”

张易之懒得理她,低头温柔吻住裴葳蕤的红唇。

裴葳蕤满脸酡红,偏头躲过亲吻。

臧氏啐了一口,也不想煞风景,摆着莲步离开,嘴里还嘀咕道:

“我去给你那死鬼老爹烧一炷香,有了孙子,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她走后,两人缠绵又温柔地吻在一起。

……

不知过了多久,初为人父的亢奋喜悦和不知所措才褪去。

张易之伸出手,在裴葳蕤平坦的小腹上摩挲个不停。

他目中满是爱怜和新奇,张口问道:“孩子什么时候会动?”

裴葳蕤笑容娴静:“听娘说,要四个月才有胎动呢。”

也对……张易之哑然失笑,现在还是受精卵状态呢。

他念念不舍,继续摩挲:

“不急,我们慢慢等着孩子长大。”

裴葳蕤笑着嗯了一声,略带歉意的说:

“张郎,我现在不能服侍你了。”

张易之随口道:“我这牙签应该没事吧?”

“不行!”

裴葳蕤罕见地生气起来,鼓了鼓腮帮:

“你的很大,要忍一下。”

张易之笑了笑,握住裴葳蕤的手,安抚她:

“放心吧,我省得。”

十月怀胎,才最辛苦,而且,这份辛苦无人替代。

凡事尽量顺着她。

裴葳蕤心里悄然一动,凝视着他的眼眸:

“张郎,我连续两日做了胎梦,梦见红色的鲤鱼。”

张易之毫不犹豫回答她:“男女我一样喜欢。”

“可我喜欢女儿。”裴葳蕤声音有几分娇气。

张易之一眼看透她的心思,点点头没说什么。

裴葳蕤挽着他的手,两人漫步在花丛中。

生男儿,必然要掺和权势争斗中,她毫无势力,给不了孩子任何帮助。

而且长子非嫡长子,那就是被对手肆意攻击的靶子。

若生女儿多好,她和孩子都不会受到波及。

有时候,不争才是一种智慧。

……

邙山,千峰碧屏,深谷幽雅。

晚风撩拨山中枝叶,殿檐下飘来的桂花香气传入鼻尖,入秋很久了。

寝殿里帷幕帘榻,焕然夺目,太平站在窗前看着月色。

离开浮躁的神都城,一个人待在静谧的邙山,偶尔想想,有一种隔世之感。

可她并不觉得枯燥。

一方面,唯有避世才能安稳将孩子生下来。

其二,她时常会想起母皇。

母皇在登上帝位一统天下之前,曾在感业寺度过了两年晨钟暮鼓,青灯相伴的时光。

削发感业寺,可以说是母皇最低谷的时期。

但那也是潜伏期。

潜伏在阴影处,观察每一个人,思考权力的本质,沉淀出最强悍的自己。

虽不枯燥,但难免会寂寞。

夜深人静之时,还是忍不住想着被张易之摁在地上揉搓的模样。

念及于此,太平伸手摩挲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往上移,轻抚鼓胀胀的酥胸。

叮铃——

突然,悬在窗前的一串风铃响了几下。

窗外飞来一只白鸽。

“叽叽叽叽~……”

太平眯了眯眸,取下绑在它腿上的信件。

展开信件,上面几个娟秀小楷异常刺目,几乎要灼烧她的眼睛!

【蜀中女子怀孕。】

怀孕……

太平失魂落魄地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毯上。

她精致玉颊逐渐阴沉晦暗,就像被一道雷电给击中。

突然而来的噩耗,近乎将她摧毁!

装疯卖傻放弃一切,抛去高贵的帝国公主身份,舍弃庞大的封地税收,眼睁睁看着朝中拥笃投奔庐陵王。

她李令月什么都没有了。

唯有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小生命就是一切,让她以后能在权力高峰闪亮登场!

可如今呢?

太平长发披肩,在室中缓缓踱起步来。

冷静,不能失控!

从张易之和母皇身上,她学会了无论何等境地,都要镇定从容。

可想着事情对自己越来不利的变化,太平心中的苦涩意味越来越重。

她忍不住拿起梳妆台的酒壶,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虽然烈酒入喉只觉其苦,却已是她唯一能下咽的东西。

太平白皙修长的五指攥紧了酒壶,就像紧紧地扼住了脆弱稚童的咽喉。

“生出男丁,必须杀掉!”

……

秋高气爽,天气极好。

庐陵王府全家在湖心亭野餐。

菜肴格外丰盛美味,宴上的螃蟹个头极大,一个足有四两重。

“裹儿,往日你最爱吃螃蟹,这可是扬州运过来的。”

韦玉双手叠在腰间,笑吟吟地说道。

李裹儿眸如秋水,神色端庄淑雅,云白长裙勾勒着轻盈的身段儿。

一旁李仙蕙等兄妹都不禁惊艳,裹儿愈发绝美了。

“咳咳…….”

天气渐冷,李显时常咳嗽,一咳起来就停不住。

汤药一日三顿从无疏漏,每隔三日就要调整一次药方。

不是什么大病,却迟迟难以痊愈。

听到咳嗽,韦玉跟李裹儿悄悄交换眼色,目光隐晦传达了担忧。

应该是上次药剂的后遗症……

蹬蹬蹬——

宫婢快步走到湖岸,满脸焦急道:

“王爷,不好啦!”

阖府团聚的氛围被打破,韦玉板着脸喝斥:

“说!”

宫婢匆匆禀报道:

“长安有流言传来,称蜀中女子怀有身孕!”

话音刚落,一片死寂。

湖心亭一丝声音都没有。

正如张巨蟒暗中窥探朝堂政局,神都也在关注长安的一举一动。

中山王府有一个侧妃,容貌惊艳绝世,不知姓名,只知是蜀中女子。

没想到她怀孕了?

作为联姻对象,不啻于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庐陵王府脸上。

正妃还没嫁过去,侧妃就鼓起肚子……

李裹儿陡然捏紧了手帕,脸上恬淡的笑容完全消失。

“假的吧,此獠坏事做尽,还能生孩子?”李重俊满脸怒气地质疑。

“滚!”

极为冰冷的声音从李裹儿口中传出,她的眼底再无一丝温度。

李仙蕙暗暗撇嘴,这兄长也真是蠢货。

李重俊自知失言,讪讪地拱手致歉。

“裹儿,消消气,一个侧室生的孩子算什么?”李显满不在意道。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韦玉面如寒霜,冷声道:

“那代表着一个新生政权的继承人!”

闻言,李显悚然一惊。

是啊,张巨蟒可是反贼啊,这孩子要是诞生,那就彻底稳定了此獠麾下的信心。

就在前几天,天下各州县相继运来了税粮,长安城仅仅给了往年的一半。

堂堂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一半的赋税平白消失。

毫无疑问,被此獠给截留了。

抢朝廷赋税,摆明了是屯粮造反。

现在有了孩子,会不会加速此獠起兵的进程?

“我先回去了。”

李裹儿满心酸涩,莲步紊乱地登上画舫。

熟悉妹妹性情的李仙蕙,明显察觉到妹妹眼底那抹克制的杀机。

她有种预感,如果蜀中女子诞生男丁,裹儿恐怕会不择手段。

毕竟威胁性实在是太大了!

韦玉咽下喉间叹息,冷视着李显:

“拖,婚礼继续拖下去,蜀中骚蹄子的孽种都能上马打仗了!”

李显嘴角抽了抽,一股怒气汹上心头,恼声道:

“你以为本王想将婚礼延迟?上面那尊佛不发话,难不成裹儿就一台轿子抬到长安?”

说到最后,难免有几分委屈。

经过爱妃深入的剖析利弊,他也明白嫁女儿给张巨蟒,对中山王府百益无一害。

毕竟有了联姻纽带,在复杂诡异的局势里,至少能保证性命周全。

可他干着急有什么用?

母皇迟迟不表明态度!

她不说何时举办婚礼,庐陵王府哪敢私自筹备?

韦玉沉下脸,言辞坚决道: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

甘露殿,檀香袅袅。

“请陛下再三斟酌。”

狄仁杰语气很凝重,但是满脸浓密的皱纹却已很难牵起什么生动的表情。

御座上没有声音,侍立在殿阶的上官婉儿垂手敛眸,殿内诸臣面无表情。

武三思率先跳出来,厉声道:

“狄公,一味怯战,非首相所能为之。”

“林邑国是一定要剿灭的!”

他要主导这场战役,打响帝国储君的赫赫威名,通过战争来达成政治目的。

潜意识里,他憎恶这群林邑猴子!

看到使节那黝黑的皮肤,他就想起那个昆仑奴,明晃晃刀锋折射出的那张脸!

他痛恨所有长得黑的人!

他誓要碾碎这群蝼蚁!

“殿下所言有理,林邑对天朝上国不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崔玄暐表情淡淡,语调沉凝。

世家门阀之所以支持,出发点无非是利益。陛下这次满足了他们的利益。

允许商队随行。

这是何意?

很简单,朝廷不独享战利品。

也就是说,你们世族大可派人去掠夺钱财,只要给朝廷留大头就行。

满朝权贵简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谁会不支持这个决策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派一支商队跟在朝廷兵马后面,就能赚取泼天财富,傻子才不做。

御座上,武则天神色平静道:

“满朝战意激昂,朕岂能退缩?”

“陛下英明!”

群臣纷纷出列附和。

就在此时,殿外一道嘹亮急促的声音传来:

“报——”

神龙卫蟒袍趋行入殿,手捧一道密纸。

武则天眼神无波无澜:

“念吧。”

蟒袍犹豫半晌,硬着头皮道:

“长安刘府尹来信,称中山王府的蜀中女子怀有身孕。”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大殿一时间鸦雀无声,犹如阴森冰冷的墓窖。

群臣满脸震惊!

张巨蟒恶贯满盈,人世间最丑恶粗鄙的词汇都无法描述此獠。

可此獠竟然有子嗣了?

为什么?!

苍天,你为何如此不公啊!

无数大臣心中咆哮。

做坏事,也许真的没有报应!

武则天像是没听到一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很好掩饰了眼底的恍惚之色。

不知不觉,他都有子嗣了。

时间真的很快,快到朕措手不及。

上官婉儿神情复杂,酸意涌上心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

我若没有避孕,为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吧?

骤然。

“噗——”

轻微的声音打破冗长的沉寂。

武三思面容扭曲,竟呕吐出大片鲜血,锃亮的地板满是点滴的猩红色。

他张大着嘴,仿佛在忍受什么酷刑,承受着无比的剧痛煎熬。

群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太子内心究竟有多么悲痛啊!

也是,儿子全死在此獠手上,却听到此獠有子嗣的消息,搁谁谁都会崩溃。

承受能力差点的,怕是会直接昏厥致死。

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武三思眼神怨毒,感觉身体每根骨头都被锐器猛戳,那种痛楚让他陷入绝望。

他成了不能人道的太监,而此獠却有子嗣,哈哈哈哈哈哈!

去你妈的老天爷!

总有一天,孤要踏破这片天,让狗屁的苍天染血!

武则天盯着他,蹙眉道:

“你先下去吧,让太医署的御医去东宫。”

武三思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点头离开。

他这个状态不适合继续朝议了,否则必然在朝殿情绪失控。

再深的城府,面对这则消息,也会陷入疯癫。

等他离开,武则天脸孔冷静近乎淡漠:

“继续刚刚的讨论。”

群臣面面相觑,皆平复了一下内心动荡的情绪。

就当张巨蟒是乌有先生,反正此獠暂时还没有起兵。

狄仁杰再次出列,继续持反对意见:

“陛下,岭南多瘴气,何况是岭南以南呢?根本就不适合大军开拔。”

话音刚落,武将队伍有人缓缓站了出来,他恭声道:

“狄相,中山王曾教过下官一种方法,可以抵御南方丛林的恶劣环境。”

说话者正是王孝杰,也是陛下钦定的行军副总管。

总管自然是武三思,不过太子仅仅挂名,出征事宜全权由王孝杰掌控。

群臣纷纷用目光打量着神色恭谨的王孝杰。

这厮以前是张巨蟒的部下,跟着张巨蟒覆灭突厥,创下不世之功。

不过王孝杰是陛下培养的嫡系将领,他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能力也有,由他主将,朝堂也放心。

狄仁杰缄默片刻,沉声道:

“岭南以南多部落,这些部落擅于丛林作战……”

“狄相!”话说一半,就被御史萧邺截住,他斩钉截铁道:

“天兵所至,蛮夷望风而降!”

群臣不由自主地点头,他们对大周军队的战斗力非常自信。

区区林邑国,轻而易举就能镇压,将其国王擒来神都扣押!

这就是天朝上国的霸气!

狄仁杰敛去愤怒的情绪,一言不发。

说再多也无意义,朝廷现在有粮有钱,足够发动一场战争。

税粮暂时不能动,万一国内有天灾,要拿出来维稳。

可是吐蕃赔付的粮食堆满了国库,这一切都是中山王的遗产……

武则天看了一眼狄仁杰,又将目光对准王孝杰:

“出战必须下军令状!”

王孝杰毫不犹疑,铿锵有力地说:

“此战若败,臣提头来见!”

群臣闻言暗暗腹诽,这要是败给林邑猴子,你王孝杰就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被史书唾弃!

有了炸药,极大的克制南方山林地势,况且你又有方法抵御瘴气,那林邑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

蕞尔小国,拿什么跟帝国天兵一战?

武则天轻轻颔首,装出一副满意的模样。

她赞同武三思侵略林邑国,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当然是重振皇权威严,没什么能比战争大捷更能带给百姓自信。

第二,拖江南士族下水。

她抛出诱饵,最先接过的肯定是江南这群世族豪强。

今年科举殿试,她还准备多给江南籍贯进士名额。

以前针对,可她现在的处境,需要靠皇权拉拢这群势力。

第三,那就是间接削弱张巨蟒军事方面的威望。

她很清楚,此獠在奉行以前提及过的策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朝廷大军跟长安迟早有一战。

等王孝杰灭掉林邑国,那或多或少也有威望傍身,不至于让朝廷兵马见到长安就生怯。

“陛下!”

苍老的声音打断了武则天的思绪。

狄仁杰有股不详的预感,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灭掉林邑容易,可唇亡齿寒的道理,南方诸国会不懂么?”

“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袭扰我大周边境?”

“呵呵……”崔玄暐冷笑一声:

“狄相此言差矣!”

“室利、佛逝、骠国,真腊等国,这些巴掌大的地儿,岂敢冒犯我帝国天威?”

狄仁杰跟他对视,深深皱眉:

“还有天竺国呢,他们跟林邑两国关系紧密。”

闻言,不止崔玄暐,连朝殿群臣都忍俊不禁。

天竺?

疆土倒是广阔,可是就是一块豆腐,拍一下就碎!

“五十年前,王玄策用八千雇佣兵,一举击溃天竺数万象兵,天竺实力弱到爆!”

愤青陈长昂跳了出来,神色满是自信。

听到这话,沉默寡言的王孝杰,眼底有一丝狂热。

一人灭一国!

他之所以希冀领兵,就是要完成这个壮举!

狄仁杰缓缓道:“王玄策平定的并非整个天竺,而是诸多割据政权之一,地理范围狭小。”

“况且咱们要修正固有印象,天竺没有想象中的疲弱。”

说完用余光打量御座,见陛下无动于衷,他渐渐熄灭了再劝诫的心思。

他的顾虑主要是一点。

大周是世界中心,诸国都在神都设立办事机构。

可以说,神都城政局变化悉数落入各国眼底。

原本就是跟中山王对峙僵持的局面,长安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连赋税都只能收一半!

各蛮夷国将大周的内乱看得透彻。

现在大周主动侵略,覆灭林邑容易,但万一南方诸国联合,大周军队岂不是要困死在南边?

再往坏处想,吐蕃借此良机,要报割地赔款之仇,于大周而言,就是晴天霹雳!

狄仁杰暗暗叹了一声,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

长安下了几场暴雨,消停之后天也没放晴,乌云常常把天空遮的灰蒙蒙。

张易之从北市回来,收了油纸伞递给旁边的裴旻拿着,然后抖了几下溅在白袍上的水珠便沿着长廊往里走。

长廊两旁都是衙署。

张易之负手而行,穿过一排排埋头苦干的书吏,耳边充斥着哗哗的纸卷声和算筹碰撞声。

看着这些疲惫的小吏,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笑道:

“诸位辛苦了。”

声音这才惊醒了诸多书吏,他们陡然一个激灵,仓惶起身,齐声道:

“回王爷,不辛苦!”

神色七分恭敬,三分惧怕。

张易之很满意他们的表情,轻轻颔首:

“晚膳就选天韵酒楼吧,你们消费我来买单。”

瞬间,衙署内就传来热烈的欢呼声,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每天投入无数精力,下差前能有美食犒劳,足以宽慰了。

他们仕途没有起色,始终都是不入流的小吏。

中山王征辟贤才,让他们看到一丝翻身的曙光。

越是濒临悬崖的困难局面,越是容易建功立业!

谁都清楚,中山王这一闹,不管未来走势如何,帝国必将重新洗牌。

而获取功勋,案牍就是战场。

一开始面对传闻中的张巨蟒,也是心惊胆颤,生怕遭到无差别屠戮……

可真正在他手上做事,俸禄高不说,平常还有膳食点心,都是长安城最高档的美食。

而且平常福利多多,甚至家眷都能收到赠品。

君以国士待我,怎能不以国士报之呢?

张易之走到负责盔甲制作的书吏面前,报出一连串编号,让他去调卷宗资料。

不久,书吏便捧来一个盒子。

张易之打开粗略浏览,皱眉道:

“用水力锻造盔甲,也要这么大的开支么?”

书吏冷静镇定地回答:

“是的,铁甲一直都很贵重,这个王爷在追求精制。”

心中补充了一句——

王爷你是造反啊,造反不就是烧钱么?

张易之沉吟半许,淡淡道:

“尽量节约人力,批量地生产,缩减没必要的开支。”

书吏“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做事。

看来王爷的金窟快耗光了。

他猜得不错,在财政方面,张易之的确捉襟见肘了。

福利机构就是无底洞,各级书院,重新建设长安城,招兵,锻造火器,包括办报纸的成本……

每天只出不进,金山银山也会见底。

搞钱!

一定要琢磨一条生财之道。

正思量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鲍思恭衣袍上都是血迹,满脸愤怒道:

“王爷,疯子惹出大祸了!”

……

……

富丽堂皇的大厅,气氛冰冷森寒。

“惨绝人寰!实在是灭绝人性!”

厅前,一个两颌带着胡茬,气质颇为沧桑的大儒愤怒地咆哮。

身旁几个文士也是一脸难看,他们隐隐后悔加入张巨蟒这个阵营。

以沈佺期为首的名儒,也就是《两京周报》的主编,副主编们,一些是被张巨蟒威胁,剩下的就是审时度势,想要政治投机。

总之各种因为目的从贼……

不过此獠近来的作风,让他们大为改观,这简直是千古难出的圣人。

没料到,这么快就闹出幺蛾子了。

厅前,站着一个碧眼紫髯,须发卷翘的波斯人。

他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声泪俱下地控诉:

“就因为没有及时搬迁,诸国五百多条性命啊,全惨死在此人的手上!”

波斯人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衣袍上两朵血花对称的男子。

“下了最后通牒,你们这群卑贱的蛮夷为何不搬离内坊?”第五重楼舔了舔嘴唇,目光里杀意盎然。

波斯人捏紧拳头,纯粹碧色的瞳孔圆睁,怒吼道:

“慈善堂称五天,今天才第四天!”

第五重楼歪着脖子,露出欣慰而残忍的神情:

“本尊反悔了,尔可是不服么?”

触及到这尊杀神的目光,波斯人脊尾骨发颤,目光转向张易之求公道:

“王爷,尸体纵横交错,鲜血四处流淌,坊内到处是一片惨不忍睹的凄凉景象。”

“我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是外夷,便要无辜惨死么?”

第五重楼袍袖微甩,平静地阐述:

“非中原血脉者,皆斩!”

“够了!”

张易之厉喝了一声,眼神凝成了两根锋利的针。

这精神病就是极端种族主义,什么骇然惊恐的恶事都做得出来。

他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道:

“波斯友人,本王强烈谴责这种行为,严惩肇事者!”

“王爷,杀了他!”波斯商人面孔扭曲。

几个大儒也帮腔道:

“不错,必须杀他,否则何以治理长安?要知道这里生活着数万的蛮夷,河东京兆地区也有数十万的蛮夷。”

这种行为岂能容忍?否则张巨蟒暴戾之名就彻底洗不清了。

张易之温声道:

“波斯友人,本王愿意赔偿钱财,而且关税减免两成。”

“不行!”

波斯商人梗着脖子,一口否决:

“王爷必须发公函致歉,并且当众处死这个凶徒!”

“放肆!”第五重楼脸色骤变,冷冰冰道:

“尔等低贱蛮夷,嫌本王之剑不利乎?”

砰!

茶杯狠狠砸来,第五重楼靠速度躲过,衣袍上还是溅满了水。

四目相对,陷入沉默的对峙。

第五重楼表情变得僵滞起来,对方升起一股令他无比畏惧的气势。

张巨蟒这厮手握杀器,本尊暂不可敌。

他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张易之手指有节奏叩动桌沿,平静道:

“你到我这里来,要求我杀手下,你觉得合适么?”

波斯商人金色的长发几乎根根竖起:“蓄意包庇,纵容麾下行恶,王爷你这种行为……”

“打住!”

张易之截住他的话,表情变得冷漠:

“要不,我拿命赔?”

大厅的温度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一众大儒摒住呼吸,生怕触怒了这个喜怒无常的恶獠。

波斯商人愤怒逐渐消失,一脸哭丧:

“王爷,如果这样,谁还敢再来长安城?”

张易之缓缓起身,指向大门:

“那就滚。”

“给你减免关税,给你赔钱,你还不满意,是不是想要我张易之的性命?”

波斯商人手指微微发颤,恐惧骤然袭遍全身。

面对眼前这个恐怖的存在,他很难不胆寒。

张易之端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在桌角。

他深邃眼睛收束着寒冷如毒蛇的光芒,声音也变得柔和:

“友人,愿意喝这杯茶,咱们还是朋友。”

“长安百废待举,每个行业都是暴利,你甘心不赚这笔钱么?”

“至于他,我会狠狠处置,我可以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波斯商人身躯僵硬,表情肉眼可见的纠结。

长安在此獠手上,那就是一个聚宝盆。

第一,缺少劳动力,波斯可以贩卖昆仑奴过来。

第二,商品贸易发展速度太快,里面是源源不断的钱财。

如果放弃这滔天的利润,恐怕连上帝都会不满吧?

念及于此,他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能喝王爷的茶,是鄙人的荣幸。”

说完走过去满饮一杯。

厅内众人露出鄙夷厌恶的表情。

刚刚还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现在谄媚到快舔脚底了。

真是贱骨头!

张易之很有礼节的摆臂,“关税免三成,欢迎波斯友人来大周发财。”

波斯商人大抵觉得颜面尽失,随意应付了两句,便主动告辞离去。

张易之亲自将其送出门外,转身时,表情立刻变得冷冽。

他抄起最近的凳子,直接砸向第五重楼,寒声道:

“蠢货,你杀人上瘾,我来帮你擦屁股?”

“我警告你,仅此一次。”

“副堂主别做了,从慈善堂最底层做起。”

“这怎么行?”

第五重楼直面他,叫屈道:

“凭什么卸掉本尊的职位?”

自从当了副堂主,他深刻理解权力的滋味,怪不得历朝历代无数人为之疯狂。

如今还没当过瘾,怎么能卸职呢?

“凭什么?”张易之冷冰冰盯着他,沉声道:

“谁允许你杀人?杀人必须要承受代价,这是规矩!”

此话落下,气氛开始诡异起来了。

众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却觉得荒谬无比。

这句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是耸人听闻啊!

要论杀人,你可以首屈一指,这疯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现在说这番话,不觉得可笑么?

张易之目光扫视着他们,面不改色道:

“我现在是规则制定者,我不能违反规则,至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违反规则。”

“我绝不会做独裁者,以后凡事都尽可能宽容大度,以满足可方面诉求。”

众人愕然,乃至震惊。

一个人竟然能在角色间切换自如,毫无晦涩。

简直可怕,怪不得能压得陛下喘不过气。

张易之走到第五重楼面前,审视着他,漠然道:

“下次碰到这种事,先跟各部门讨论,然后再商议定罪,罪名成立,才委派你执行,必要时不能绕过朝廷长安令,这才是规矩。”

“哼!”

第五重楼四十五度角看屋檐,一副委屈傲娇的模样。

几个大儒相继点头,看张巨蟒如今的处事方式,此獠真的改变太多了。

曾经恶贯满盈的人,稍稍露出一点良善,这种反差感就足以让人满意。

就在此时。

“报——”

一个绿袍急急走进大厅,禀报道:

“司长,荥阳郑氏也在创建报纸,都是关于世家大族的内容。”

霎时,众人都察觉到一股杀机在升腾。

张易之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满是阴沉,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他们办报,经过我的审核了么?”

“必须扼杀这种苗头,特殊时候,只能有一种声音。”

“朝堂我暂时干涉不了,门阀望族?呵呵……”

说完森然道:

“走,随本王去一趟荥阳!”

“遵命!”

鲍思恭等绿袍齐声应道。

沈佺期一行人脸庞涨成猪肝色。

你……你刚刚那番话不是白说了么?

张巨蟒可耻啊!

夜幕深沉。

潮湿的柴房。

杨玄琰下颌颤抖,眼神惊恐。

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自己对张巨蟒而言,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张易之盯着他,语气平淡:

“你帮我,我帮你,很公平的交易。”

“我……我愿意。”杨玄琰来不及思索,声音稍显急促。

如今头顶悬着死神镰刀,为了保命,吃屎都得答应啊。

张易之轻轻颔首,仔细审视眼前的蝼蚁。

有着还算不错的皮囊,五官俊朗,关键是身量。

针不戳。

“让你做一次威风赫赫的主帅。”张易之淡笑道。

嚯!

杨玄琰目露骇然,惊疑不定:

“何意?我听不懂。”

“听好了。”张易之从鼻子里发出短促一笑:

“穿上象征至高军权的金色铠甲,戴着金色头盔,你就是天下最靓的仔。”

杨玄琰脸色骤变。

就算再蠢的人,也能察觉到这是个明晃晃的圈套。

没有权力傍身,穿上金色铠甲也是小丑。

咯吱——

裴旻推开柴扉,端来食盒。

“慎重考虑一下吧。”

张易之接过食盒,就近夹了一筷青菜放在碗里,狼吞虎咽吃着。

运动过度,真耗体力啊。

杨玄琰咽了咽口水,忍着饥饿,艰难开口:

“王爷,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张易之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继续干饭。

柴房陷入冗长的寂静。

杨玄琰见状愈发不安,恨不得此獠被饭菜噎死。

半刻钟后。

张易之拿手帕擦拭嘴角,轻描淡写的说:

“你能做我的替身,你该感到荣幸,但凡有一丝迟疑就是对我的不敬。”

“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否则下场你很清楚。”

闻言,杨玄琰肌肉抽搐着,他死死地盯着一脸微笑的张巨蟒,更是体会到,这个人阴险的可怕。

说什么替身,不就是送死鬼么?

张易之与他对视,眸光沉寂无波:

“待会有人带你出城,到了军营,我副将会教你怎么行动。”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好好配合,你杨家满门危在旦夕。”

刹那,如一盆冰凉的水从天灵盖浇灌而下,杨玄琰脊尾骨发出剧烈颤抖。

拿别人全家做要挟,此獠内心为何如此阴暗和扭曲。

他目光怨毒无比,咆哮道:

“张巨蟒,你抢走我的女人,还要欺凌羞辱我,你简直丧尽天良!”

见对方无动于衷的神情,他恨若癫狂:

“有本事杀了我,我死也不让你如愿!”

张易之神情平静,骤然伸手扼住杨玄琰脖颈,冷漠道:

“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你们弘农杨氏跟我有死仇,杀了你也算大丈夫快意恩仇了。”

说着用力掐紧,杨玄琰满脸涨红,眼睛快瞪出来了,双手死命挣扎。

“能在史书上留名的,没几个是纯粹的好人,身为上位者,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就是本能。”

“我麾下八万将卒,无人敢触碰主帅铠甲,更别说穿戴,如今给你这么一个机会,你竟然不珍惜?”

张易之眼神无波无澜,再加重了手劲。

直到杨玄琰快要窒息,目光皆是哀求之色,他才缓缓松开。

“咳……咳……咳咳咳咳,答应,答应。”

杨玄琰大口呼吸,声音哽咽。

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眼前这位森冷的獠牙。

如果不答应,自己恐怕成了一具尸体,被活活掐死。

张易之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事成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

“若你侥幸逃得一命,也算为朝廷建功,我让陛下破格给你一个进士名额。”

杨玄琰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侥幸,这个词汇让他心生恐惧。

此獠不加掩饰的告诉他,就是做倒霉的替死鬼。

可拒绝现在就死,答应也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根本就不是选择。

“真能有进士?”他喉咙滚动,紧紧看着张易之。

张易之嗯了一声,风轻云淡道:

“你也知道进士有多难,去年才三十几个,凭你的真实才学,那是毫无希望。”

“另一方面,这几年,你杨府也算是间接庇佑了葳蕤,不让她被外人觊觎,这也算一份恩情。”

杨玄琰将屈辱藏在心里,缓缓点头。

张易之眯了眯眸子,眼中有危险的意味流露,审视着他:

“你应该不会闹幺蛾子吧?”

“不敢。”杨玄琰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再给他十个胆,他也没勇气反抗。

依照此獠的脾性,绝对做得到屠灭杨府满门的事。

“那就好。”

张易之转头看了一眼杨钊,“让庚卯他们立刻带走。”

说完负手离去,裴旻紧随其后。

走在院落里,他皱眉道:

“公子,万一这厮露馅了咋办?”

张易之笑了笑:

“头盔能遮住整个脸部,只要身高相同,那些蝼蚁就不会起疑心。”

裴旻略琢磨,放心点头。

“对了,你待会让杨钊去找毕构。”

张易之丢下这句话,回了内苑。

……

翌日。

烟雨园林。

李义珣来回踱步,神色略带愤怒。

他恶狠狠盯着堂下的瘦削男子:

“你们杨府怎么回事?本王要的美人呢?”

杨晋仓惶拱手:“回禀王爷,已经让杨玄琰去带人了。”

李义珣余怒未消,痛骂道:

“一整夜了,人怎么还没带到?”

“这……”杨晋哑口无言。

李义珣剜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迫不及待道:

“本王亲自登门掳获美人的身心。”

之前想做谦谦君子,靠着魅力慢慢吸引美人,让美人发自内心崇拜仰慕他,所以导致拖了那么久。

如今张巨蟒都快兵临益州了,再不及时行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