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22日Monday——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想妈妈了，很想很想她。
从这一天的早上，再到现在。
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念。
这是我和汤姆一起生活后过的第一个生日！
我给汤姆送给我的木偶套上了新衣服。
我最喜欢我的木偶了！
但我更喜欢汤姆！
我亲爱的叔叔给我准备了个大大的蛋糕！这是莫娜家蛋糕店定制的！
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哦。
汤姆告诉我，他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哦对，这礼物我刚刚才拆掉。
是一条非常华丽的红色镶珠叠纱洛丽塔！
这真的太棒了！
我非常喜欢这条裙子！
……
——1956年8月24日Friday——
距离我的生日过去已经有两天了。在今天我才穿上这条新裙子。
昨天汤姆不在家，我穿上了也没人欣赏。
汤姆说我穿上裙子像极了我美丽的母亲。
当然，我也是个小美人。汤姆说。
木偶的新衣服早被换掉了，原因是汤姆不小心把它丢在了水池里。
感觉最近我的木偶总在和我玩做迷藏。
我总找不到它。
……
——
日记的内容多为流水账式的，很多内容和汤姆日记本里是对的上的。
唯一对不上的似乎是时间线。
陆几第一遍看的时候只是稍稍觉得不对，顾晏清把汤姆那本日记本拿出来两本一起对着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汤姆的日记本里说，汤姆给小黛西准备的琴房和舞蹈屋是在小黛西到这小屋后才有的。
可小黛西的日记里写的却是在她到来前就已经有了的。
这个时间谁的日记本是对的？
她有种感觉，这个时间非常重要。
“201147……20……”
“1……14……7……？”
陆几摩挲着小黛西的小羊皮日记本，无意识地念了两遍日记本密码。
她突然脑子一抽，有了个想法。
“20、T；1、A；14、N……”
“7、G！”
陆几激动地回头一把抓住了顾晏清的手，即使已经是亡灵了，在一级中转站中，他的手却还是温温热热的，在这昏暗带着扑鼻血味的逼仄空间里存在感实在是强烈。
陆几只这么碰了一下，就被顾晏清手上的温度给烫了一下倏地收回了手。
昏昏暗暗的走道里，陆几看见顾晏清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他接过陆几的话。
顾晏清：“201147，是汤姆啊。”
一旁的苏景淳惊呆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只感受到了被这个不友好的世界给针对了的感觉。
苏景淳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陆几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把字母的顺序记得这么清楚？！
陆几顿了顿，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她茫然无措地看了顾晏清一眼，又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或许我曾经背过吧。”陆几苦笑了两下，掐了个理由。
末了，她补充说明道：“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生前的事了。”
身边突然有了一股极低的气压。
四周一片静默，墙壁上的烛火啪啦响了一声，陆几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又问：“你还记得生前的事吗？”
苏景淳理所当然的说：“记得啊，当然记得了。”
“你呢？”陆几又看向顾晏清。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无知又好奇的孩子，一个一个地在人群中辨认自己的同伴。
“你不记得了？”
明明确认陆几已经忘干净了，可顾晏清还是向自虐一样又向陆几问了一遍。
“不记得了。”
陆几歪头乖顺地回答了他一遍。
“不记得了啊……”
面前的男人仰起头，喉结滚动，他抬手挡住眼睛，看不出神色，只觉得他可能，非常非常地难过。
……
他想讨一个答案。
他从人间而来，只是为了这个答案。
可真正知道答案的人已经忘干净了。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陆几或许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把字母的顺序背得那么清楚，可是他知道。
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记得他们间的每一个细节。
字母的顺序还是他们在高中时期背下来的。
这一背就记到了现在。
他们的高中晚自习是强制每一个学生都要参加的，晚自习是不允许讲闲事说笑话的。
陆几是个从小就闲不住的主儿，要让她闭着嘴在晚自习憋三个小时别开口是万万不可以的。
那时他们恰好是同桌，顾晏清就成了陆几交流的对象。
为了聊天，陆几想出了背字母顺序的方法。
他们晚自习时就是不是在纸条上写着代表字母的数字交流。
老师无数次经过那张以为是草稿纸的“聊天记录”却视若无睹……
教室的燥热，宁静却并不安静的夜晚……
那些她都忘了，可她还记得这些和他一起背下来的字母顺序。
想想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写，写了三年又不止三年，就是只是肌肉记忆，也会牢牢地被记着。
顾晏清苦笑了两下，狠狠地闭了闭眼，控制住了情绪。
再放下手时已经看不出情绪波动了。
顾晏清抱歉地勾了勾唇，扯出一个假笑：“抱歉，想起了一些事。”
苏景淳点头，以为顾晏清是想起了生前的事或者是想要重生的原因，对此并不在意。
陆几只觉得心里闷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堵在血液涌出的那处血管，生疼，窒息。
她哑着嗓子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周围又静。苏景淳奇怪地看了眼他俩，识趣地没有讲话。
走道里烛光实在是昏暗，暗得恰到好处。
朦朦胧胧的暗黄色光晕遮住了顾晏清只在一瞬间就泛了红的眼尾。
他蠕动了下嘴唇，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
他轻笑了一声：“怎么会呢？我记得生前的记忆，记得很清楚。我们不认识哦……”
记得很清楚这几个字被他念得特别重，重得就像是要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
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本就带着生前的记忆而来。
他们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他只感觉到刻骨铭心。
但现在他的血液里好像混上了碎片。
那是残缺不全却依旧跳动的心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