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地铁站内，白衣少女的喊声瞬间传开，引起周围人群的注意，在她跑远的同时，人们的目光聚焦于刀疤眼黑发男人身上。
“嘁。”
刀疤眼男人不爽地扫视一眼人群，色厉内荏地低声骂了几句，随后快步离开。
见这人一幅二流子的模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远，人们也不想招惹他，纷纷避让，以免惹祸上身。
男人一路走到卫生间里，解手过后舒畅地呼出一口气。他来到洗手台前，洗过手后，摩挲着下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左眼的伤疤和程序员的秃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将他这个年轻人的外表年龄提高了好几岁……
男人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燃烟头之后，熟练地叼在嘴里。
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论其致癌性极高的二甲基亚硝胺成分，一手烟是5.3至43毫微克，二手烟则是689到823毫微克……
哦，不对，跑题了。
男人心想，反正这里也没人，仅对他自己而言，无论是一手烟还是二手烟都无所谓。
毕竟他都不清楚自己能活多久，比起考虑未来肺部的病变，不如多装装样子，好好当个底层的小卒。
不过，这烟味真难闻啊，不管怎样都没办法适应。
男人两指夹住烟，从嘴里拿开，任由它自我燃烧。
都说抽烟能缓解压力，但他平时遇到的、能让他心烦的事情并不多，而且这也不比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来的解压。
看着手里的香烟烧到一半，他在洗手池里抖了抖烟灰，左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朝门口走去。
差不多该去找他们了。
“那个……还有人在吗？”
卫生间最后一个隔间突然传出声音，盖过了男人的脚步声。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嗯。”刀疤眼男人回应道。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不是因为自己要去做些担心被人看见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是因为……
女的？这里应该是男厕才对。
看到男用卫生间内独有的设施后，他确认自己并没走错，才开口说话。
“不好意思……”隔间里的女性小声开口，似乎知道她走错卫生间的事实，有些羞涩，“能给我一包纸巾吗？”
哒——哒——哒——
男人走到隔间前，将纸巾从隔间门下方放进去。
“喂，拿去。”
只见一抹白影晃过，男人手里的那包纸巾立刻被对方拿走。
确实是女人的手，很白，偏小巧，这女人的长相应该也不差。
说起来，她的声音还挺好听的，温婉如水，再搭配上刚才看到的手掌，倒是会引人浮想联翩。
男人毕竟不是色中饿鬼，更何况他还有事情要做，给出纸巾后便打算直接离开。
“请等一下。”隔间的女人又喊道。
“干嘛？”这次，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毕竟身为组里的底层人物、正常人眼中的烂人，刚才给出纸巾的善举已经是他应做的极限了。
他倒是不介意为陌生人提供有限度的帮助，但若是太过善解人意，反而会显得有些奇怪。
就算这女人在隔间里，看不见自己，他也不应该露出不必要的破绽。
“你有烟吗？那个……可以给我一根么？”
“……”
烟？这人是闻到烟味犯烟瘾了？
刀疤眼男人看着口袋里的烟，反正他也不爱抽，于是拿出一根递了过去。
“抱歉，请给我打火机。”
“啧。”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的说话态度不如先前那般委婉了，男人不想和对方再纠缠下去，将随处可买的打火机给她之后，说道：“快点，我赶时间。”
“啊，不好意思。”
隔间的女人先是道了声歉，然后安静下来。
里面迟迟没有传出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等了许久，男人感觉卫生间的电灯变暗了一些。
供电不足么？还没到用被炉的季节，现在不该有用电紧缺的问题才对。
“还没好？喂！你这混蛋，是在耍我么？！”他表现出正常混混应有的不安与不快，凶恶地吼道。
“抱歉，抱歉。”
女人的嗓音略显沙哑，咳嗽几声，又说：“给我一把水果刀。”
“哈？”
刀疤眼男人下意识摸向口袋，他确实有带着折叠刀，但他想不明白隔间的女人要这个做什么。
这人很奇怪，不能再理她了。
滴答——滴答——
冰凉的水滴声如洞窟中的冰泉滴落般响起，男人眯起有着疤痕的左眼，看向四面八方，那水声不断回荡，难以判断出来源。
可能是设施老旧的原因，看来神海区也没发达到哪里去，这地铁站的东西该翻新了。
“你要去哪？”女人忽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不再温婉，而是如严冬那般冰冷，就好像一具躺在冰棺中的尸体开口说话，没有一丝温度。
“我没带那种东西，而且我要去哪和你无关。”
刀疤眼男人掏了掏耳朵，语气极其不满，随后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真tm晦气。”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卫生间门口，本就微弱的灯光正在努力地恢复亮度，以至于从刚才开始，这里的光线都在明暗之间摇摆不定。
“是……是吗？没带啊，那就没办法了……”女人失望地说道。
刀疤眼走到门口，伸手按住门把手，轻轻呼出一口气。
“……”
按不下去。
如果门被锁住了，或是门外被堵住，门把手也不至于这样纹丝不动。
他试着加大力气，却不见成效。
紧接着，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没带水果刀啊，为什么不带呢？”
“……”
谁上个厕所会带水果刀啊！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知道了，他一定带了，但是却骗我说没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不断自言自语，语速越来越快，重复且杂乱无序的语句从她口中吐出，与最初的温婉相比，现在的神经质堪称天差地别。
“……”
“啊，对了，那就让他把嘴巴给我，舌头、眼睛、耳朵……全都交出来……”
“脑袋做成完整的一份，一只手臂可以切成五段，然后是内脏……每个部分都要掰开……”
啪——
随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癫狂话语传出，卫生间的灯光在某一时刻彻底消失了。
刀疤眼男人没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正常视物，他的听觉仿佛伴着视觉一同销声匿迹，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存在。
后背有点冷。
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正在朝他吐气。
“喂……”
声音近在咫尺。
男人缓缓转过头，当视线转向镜子之时，灯光亮起一瞬。
他看到了。
从最后一个隔间上方不断延伸过来的，肤色苍黄的脖子，以及巨大的、倒悬着的头颅。
她……不，是它的脖子上，垂挂着无数的肢体或器官，缠绕的肠子、摇晃的心脏、蠕动的手掌……
刚才看到的女人的手也在这上面。
“把你的所有东西……”
伴着扭曲的、婴儿鸣泣般的声音，巨大丑陋的头颅张大了嘴巴，在那深渊般的巨口中，几颗头颅正死死地睁着眼睛，于黑暗中散发出贪婪的幽光。
“都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