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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断,舍,离

“宋先生在说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顾诚同样看向月亮,皎洁,圆满,又挂着一层极美的素裳,如此照过华国人千百年的月亮,此后千百年,估计仍是这般皎洁。

所以,他不大懂宋惑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揣测,答案一定就在话中。

宋惑又不是喜欢装神弄鬼的“谜语人”,整天高深莫测说着什么看似富有哲理,但不经推敲的话。

是睹月思人,还是身处异乡夜雨辗转的孤独。

顾诚想了很久,一一否决,凭宋惑的直接与自信,上面想的事情,理应轻松就解决了才是,不该成为宋惑的难题。

如果问题不在月本身这个意向,那就是在宋惑本人。

宋惑在自比为月亮,那恨月亮不是月亮,也就可以理解成,痛恨自己做不成自己。

旧的问题解决,顾诚要解决的新问题就是,宋惑怎么就做不成自己了。

“那么,是不是宋先生你太过敏感了呢。休寂几年饱尝人情冷暖,虽然能让宋先生成长,但也造成了割裂。老实说……”

顾诚的手掌抚在宋惑肩头,宋惑好奇看向这位才认识的经纪人。

在自己承受了前身的地位的同时,也承受了不该有的毁誉,与隐藏起来等着落井下石的敌人。

所以,他心里一贯是想和前身划清界限的,但现在,这种划清界限,有矫枉过正的趋势。

让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像前身,也不再是自己。圆滑世故不是坏事,但他的确有些过分的钻研在这里面了。

面对着小七,直接,大胆与少女干脆的爱憎分明让宋惑很羡慕。那一声“宋惑,你好假”,也让宋惑觉得无可辩驳。

顾诚的话语,虽不中,亦不远。

“老实说,如果不是看到了宋先生在节目上的表现,和之前的宋先生不一样,我是不准备冒险来渝城和您见面的。”

“因为宋先生之前太过刻薄,嘴毒,身上扎着无数的刺。这不是率直豪放者的表现,而单纯的像孩子的恶一样,无心,但伤人。”

顾诚和宋惑并排站着,他突然就笑了出来。“和您见面之后,才发现那一身刺好像都拔走了,宋先生的脾气的好了很多。这可能和您这五年的经历有关。但这样的改变不是坏事。”

“您的迷茫来自于自己的变化,这几年里你只是普通人,而现在恢复艺人身份,显得不太适应,有些人会陷入纸醉金迷,有些人会狂妄自大。宋先生的反应,就是太过谨小慎微,略加有一些自我怀疑了。”

闪着猩红光芒的车辆从两人身旁飞过,溅起一地的水渍。

顾诚的话语随着夹杂着寒气的气流入耳,宋惑有如醍醐灌顶。

是自己一直在想太多,顾及也太多了。

虽说有系统辅助,身边也有能一直扶持相濡以沫的灵魂伴侣,但宋惑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根浮萍,根基浅薄。

回头一想,季青,祝颂,王柳,李易,肖雨这些重生来的老相识,都已经驻扎在宋惑的记忆里。

新相识的洛语行,顾诚,一个面热心忽冷忽热,一个面冷心热。

他本就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这些朋友,或者是名为“一生之敌”的朋友,让他心里莫名的悸动消失了。

恨月亮不是月亮的问题,终于解决。

那些不合时宜的顾及,烦乱的思绪,不该有的念头。通通断,舍,离。

“为了不那么孤独,你做了那么多,完全不像你的事。”

这是宋惑说给自己的话。

“顾诚,谢谢你。看起来,我的钱真的没花错,刚第一天不到,我就想给你提薪了。”

宋惑伸了个懒腰,宛若从一场大梦中方醒。

“提薪还是算了,您只要多接一些广告代言,我就能给福利院重新装修一遍了。”

听到顾诚此话,逻辑鬼才宋惑上线。

“你挣钱,给福利院装修。那么我直接给福利院装修,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给你工资了?”

“根据合同,您很可能在里面度过几年时光,”顾诚毫不客气出声吐槽,“不过宋先生有这份心意,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听到了还是很开心的,替他们谢谢宋先生。”

“威胁老板是吧?有种。”

两人一并回到酒店房间,各自休息去了。

武玖绮收好了客人遗留下的东西,放到失物招领处,其他的员工们早就下班回家,她忙上忙下累得不行。

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一直处在静音状态的手机在此刻的幽暗环境下显得格外晃眼,联系人的名字是“大话精”。

大话精:“办完事之后就给你整了乐谱,这不给我发个红包?”

拍了一页五线谱上手写笔迹的照片发来,武玖绮看到后先是别过头哼了一声,大话精就知道挟恩图报。

随后点开图片认认真真将这页曲谱看完。

大话精画的曲谱还挺规整好看的嘛。武玖绮不免如此想着。但肯定不能助长那个恶劣中年男人的气焰!

武玖绮就是小七:“就这?就这就这?宋惑,你也真好意思啊。”

大话精:“这话怎么说,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来点?”

武玖绮终究还是被逗乐,回复了一句:“行,毕竟你也算是出力了。”

然后发了一个0.01的红包。

大话精:“一分也是情,再给一个行不行?”

武玖绮就是小七:“不给了,告辞。”

她看着手机里的五线谱,坐在脚凳前,眼前的猎户座立式钢琴静静伫立,月光烫在钢琴上,缓缓奏出这一页的曲谱。

武玖绮对于钢琴真的是又爱又恨,爱是发自本心的爱。恨,是因为钢琴上寄托的来自父亲的压力,各方的期待,别人对于自己天赋的觊觎妒忌,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一直没有忘过父亲曾经给予她极度高压的训练,这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战栗,俨然恐惧感犹在。

她从来不在乎什么赞誉,什么殿堂级的地位,什么技艺与感情的平衡,什么将华国钢琴圈重新引向世界的目标。

武玖绮就是喜欢弹钢琴而已,她就是她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小七。

同样的,也不在乎古姐姐对她的些许戒备。

她真没有要挑战谁的意思,何况,古清禾是最年轻的演奏级又如何。

武玖绮要做,就要做最年轻的殿堂级。

一位中年人推开了大门,没有惊动正在演奏的少女。

他看向露出笑容的武玖绮,流淌出潺潺音符如此悦耳,也不及女儿此刻的开心。

他身上有无数的名衔与奖项,但都不可否认,他是一个不好的父亲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