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颂自称自己是千杯不醉的。
酒精度数仅有四度的啤酒，如何能让一个北方大汉在喝了一瓶之后就醉得不成样子了呢？
宋惑这样白酒面前三杯倒的人，都能喝下三瓶低度数的啤酒，在他捏扁了手中再也倾倒不出哪怕一滴的易拉罐酒瓶之后，讶然看着一旁醉得不省人事的祝颂。
祝颂举着酒瓶，没有对着宋惑，傻笑着对着自己的头顶，似在为离开的人而祝贺，他打了个酒嗝。
“宋惑，你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今天终于下雨了，我真的很开心。”
“妻子终于做出决定，要离开我了，我为她的决定，感到开心。”
祝颂扔掉易拉罐，地毯被酒液倾倒，在不算明亮的房间内，染成了比深夜的黑还要深邃的颜色。
“可为什么，这里很难过呢，为什么呢宋惑。你是很有文采，很有同理心，很有，很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祝颂指着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嚎啕大哭起来。
宋惑撑起困倦疲惫的身子，他舟车劳顿从彩城辗转湘城，又马不停蹄从湘城来到帝都，心神俱疲。
他张手抱住祝颂的肩膀，并没有语重心长，也没有安慰，他低下头靠在祝颂的脸颊上，兄弟之间，并不用过多的话语。
“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是你们，你还记得季青，还记得王柳，你们对我，都十分的重要。”
“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我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自己的痛苦的程度有多剧烈。我能做的就只有买点烧烤，买好酒，看着你喝醉，看着你哭。”
宋惑再度打开一瓶啤酒，猛地一口灌在自己肚子里，祝颂抬手想要去争夺，早已经烂醉如泥的他，并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给周熏唱过歌，唱过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听过的歌。”
“我也给，也给一些年轻人唱过专属于他们的歌。”
“但就是没有为你唱过。我一直觉得，我给你唱的歌，理应是你我在台上同台竞技的时候，我用尽全力，来赢你的那首歌。”
“我发现我错了。”
宋惑起身，指着窗外不断浮动拍摄着路边的“命之眼”。
“滚。”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宋惑的话语，或是根本没有在意过宋惑，巡视过的监控地区没有异样之后，监视器果真飞走了。
祝颂笑骂着宋惑：“你连人家监视器都骂，不愧是你啊。想来你只给我一个矫揉造作，狗屁不通的评价，也还算留情？”
宋惑拿着吃烧烤的剩下的竹签，不断敲打着易拉罐，没有理会祝颂的话语。
虽说这发出的声音不堪入耳，不成声律和调子，但也算一个简单的鼓点。
“道不尽红尘舍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慢慢又，长远。”
宋惑最终放弃了这个简单的鼓，因为祝颂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或者是最后一丝本能，击掌为节。
……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重现，藕虽断了丝还连。”
“惊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
宋惑举起易拉罐喝下一口，斜乜着祝颂的他，心里也并不好受。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宋惑也倒在一旁，凝望着天花板，听着祝颂沉沉的啜泣后呼吸不畅的声音。
“人生短短几个秋阿，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来啊来个酒阿，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祝颂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随着宋惑的演奏，他混沌的大脑虽不见清明，可也记忆下了宋惑唱歌的曲调。
妻子的模样仍旧清晰，一点一滴的过往在泪痕中流下的眼泪中，得以延续，永生。
祝颂不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了。
他想要千万万间。
他想要天上的寒士也欢颜。
看起来，他真的醉了，天上怎么会有寒士呢，天上只有仙人，不过现在看来，天上连仙人都没有了。
人生短短几个秋，果真不错的。
他也开始跟着宋惑一起在唱。
“人生短短几个秋阿，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来啊来个酒阿，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两个大男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明星形象，醉倒在沙发前。
祝颂的脸颊胡须上，还蹭着羊肉串的油花。
两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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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顾诚冷酷的说出了这样的一个比分。
赵清瀺挠着自己的头发，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柄，电视屏幕里，随着比分的页面消失，精彩的进球回放复播。
顾诚的操控之下，红魔军团以神乎其技的抽射，点球，传接，跑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进球。
赵清瀺原本以为，面对这样的失利，自己会很不开心，甚至耿耿于怀，想要存心报复回来。
但他并没有。
饮料，小食，一场放肆宣泄情绪，哪怕只是在虚拟游戏上的精彩的足球比赛。
尤其是，面对赵清瀺的进步，顾诚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嚯，神来之笔，这球是我没想到的。”
“行啊小孩，看得出来有些实力，那我可就不让你了。”
“先歇一歇，我点了好多零食呢，不吃，难不成你要留给宋惑吃？这才对嘛，好不好吃？”
赵清瀺倒不是那么抵触顾诚了。
而顾诚，他的生活经历同样也很复杂。
这让他看到赵清瀺无法无天，蛮横无理又没有什么阅历的同时，也看到了一颗孤独脆弱的心。
他想要挽救这个少年，不对，挽救说得太过严重，倒不如说，他想给这位少年洗个澡，洗出本来该有的颜色。
而赵清瀺，也头次感觉到，原来输掉一场比赛，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
不过，他还是板着脸，吃着薯片嘟着嘴，好像一个仓鼠一样的回应顾诚。
“下次一定赢你，而且，可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放过宋惑。”
顾诚揉了揉他的脑袋，赵清瀺愣住，不过这次，他没有打下那只手，只是低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我知道了，同时，作为宋先生的经纪人，我会要求他努力练习钢琴，以便在比赛里赢你，就像这场球赛一样。”
赵清瀺哈了一下：“想赢我？做梦去吧！”
这孩子居然关掉了游戏机就跑，玩起了耍赖这一招。
顾诚有必要告诉他，这个数据是云端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