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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新政

“阿奴,你在说什么?”石太妃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阿奴是司马晔的小名。司马晔慢慢放下汤碗,沉默不语,似在思绪,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有万般无奈与愁虑,片刻,他正视母亲的眼睛,“母妃,儿子从来没有这个心思。”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四周寂静无声。

石太妃突然冷笑一声,显得那么突兀,连音调都变了,“心思?你有什么心思?你还能有什么心思?”她一改适才的慈爱之色,语气中带着近乎嘲弄,仿佛间变了一个人。

司马晔见母亲生气,推几而起,跪在了母亲面前,硬着头皮道来,“儿子从来没有想过做皇帝。”

又是短暂的沉默。

“哈哈......”石太妃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双眼包含了泪水。

“你以为我是在乎那个位置吗?”石太妃显得有些激动,唇角微微颤着,“你父皇临死时,就有意把此位传给你,只不过,得大臣们的阻止,搬出祖制法令,他无力而为,即便他立了你的兄长,可也在你兄长面前说过,他日,你兄长无力担当这个重任,那么,必将皇位禅让于你,如今,你的兄长早逝,这个位置就该是你,但他却隐满了你父皇的临终之言,让给了他的儿子。”石太妃深吸一口气,“若是陛下有所作为,我也就认了,可是,陛下年幼,怎能担起这个江山,及江左的百姓?朝权还不是被几个士族掌握,你又怎能对得起你的父皇,他对你所给予的希望?”

石太妃又一番语重心肠,然而,司马晔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听着母亲的一番正义之言,十分平静的质问道,“母妃当真是为了天下百姓吗?”

石太妃目光一励,“你说什么?”

司马晔顿了顿,“还是父皇曾许诺过母妃......的皇后之位,太后之位?”

“啪!”司马晔被石太妃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司马晔下意识抚着脸,苦涩一笑,“好,母妃是为了江山大计,可是儿子瘦弱,儿子的双肩并非就能担得起这个天下,儿子不是怕,而是儿子自知没有这个本事,况且,儿子见惯了朝堂上的争斗,也厌倦了这些争斗,儿子心不在仕,母妃为何就不能成全儿子呢?”

“子亭说过,他会助你......”

“母妃!”司马晔打断了母亲的话,扬起头来,“母妃当真要看着儿子成为士族争斗的牺牲品吗?子亭的意思,就真是王家的意思吗?还是王家认为一个成年皇帝比一个幼帝更能掌握?”

石太妃听言,脸色大变。

*

新婚在即,王元昱正是春风得意,每日不是作画,就是与士族郎君们外出游玩,谈玄论道,入宫只是为了教习幼帝习武,如今连朝会也不怎么去了,这般肆意妄行,却成为士族郎君们模仿的对像,静姝明白,看似他无所事事,其不然,暗地里做的事,可左右整个朝政。

就拿蔡琨一事,静姝在李大哥那里打听到了,陆方带回的朝廷旨意己经被调了包,原本是安抚段蝉,释放蔡琨,变成了罪责蔡琨,有了朝廷的意见,段蝉又在其弟的怂勇下,终是将蔡琨杀害。

而那将旨意调包的人,会是谁?

王元昱。

他是如何做到的?李大哥也百思不解,但静姝想到了陆微。

静姝大惊失色,又大为失望,陆微是被王元昱驱使,还是受其欺骗?她始终相信,这并非陆微的本心,她胆小,又怎会参与朝上之事?还是这世道,什么都变了。

朝廷也得知了真相,可又能如何呢?当年,王伦拥护元帝建立了新朝,元帝曾言,江山与王伦共享,被王伦婉拒,元帝便赐于他两幅空白盖了玉玺的文书,这是何等的荣耀,而调包那份旨意,被王元昱用了其中一幅,写了截然相反的内容,这能算是大逆不道吗?这算是假旨意吗?朝廷吃了这亏,却无法对外人述说。

静姝抬头看着天空,微风斜雨,云雾朦笼,山中景色有一种凌励之美,此刻的细雨,又增添了几分柔情,王元昱与众郎君有约,于南山玩游,却遇风雨,众人更是兴致高涨,于是来到凉亭处,煮茶温酒,高谈阔论。

静姝随行,于亭间相侯,郎君们从玄理至佛理,从佛理到养生,谈得兴致勃勃,静姝觉苦闷,一阵心思畅游,也不知何时,众人谈论的话,涉及到了朝廷最近推出的新政,静姝这才静心聆听,因为士子们聚在一起,极少谈论政事,不过,因此新政关系到了各士族的利益。

给客制度,并非新朝所创,是旧朝为了得到士族豪强的支持,颁布的优待士族豪强的一种政策,即向他们

按品级赏赐土地、耕牛以及劳动人手,并且明确规定,不课田,不课税役,还可以根据官品的高低,荫他们的亲属,并可荫人以为衣食客、佃客。

旧朝灭亡,士族南迁,新朝建立,士族门阀大量占聚土地,庄园,山林,为了补充劳动力的不足,到处招募佃客,私家佃客可以免除徭役,使得国家屯田客纷纷逃去去做私家佃客,成为大量稳户,还有一些北方逃下的流民,国家所控制的人口减少,税收徭役自然减少,以至于朝廷无权无兵。

新朝依旧朝的制度,突然颁布法令,增加门阀豪强们可以荫庇佃客的数量,官品第一、第二,占佃客无过四十户,以下每降一品,少占五户,至第九品仍可占五户,看似是一优待的政策,为了讨好士族们,而事实上呢?

“听闻下月便要开始检籍了,每户皆要‘条名上有司’,以便查漏补缺。”

“检籍四年一检,前年才刚刚检过,为何又要?”有人问向在场的司马晔,司马晔笑道,“自然是为了推行新政了。”

“我家佃客不足三十户,正好补上。”

有郎君无所谓笑道,“超支又如何?那户籍官员还能将我家佃客赶出去不成?”

“虞郎君,此项本由虞公来办,为何虞公婉辞?”有郎君问。

虞家大郎呵呵一笑,“家父年老,实在不能担此任。”

“周公忠良,交由他定不会寻私。”

虞家大郎笑吟吟的问王元昱,“大将军,不知丞相是什么态度?”

王元昱看了看司马晔,笑道,“朝廷之策,丞相自当配合,何况是有利于大家的好事呢?”

众人听言皆大笑起来。

“罢了,罢了,谈什么朝政,有失风雅,大将军,不如让宋娘子再为诸人吹奏一曲。”

此番,宋袆也随行,大方得体的取出玉笛,须臾,婉转的笛声响起,缠绵细腻,就如此刻的雨,氤氲山间,宋袆衣袂飘飘,眉目含情,此景,此乐,此人,都似落入水墨画中,美而清雅,净而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