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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公爹婆婆

婉秋来到毛家那年,公爹还在黑发壮年,衬衣扎在腰里,颈子上一根细花领带,挺拔大气的样子,只是不大理她,但她一来了,他就有意无意地躲到书房去,那样子,好像不好意思跟她这个儿媳照面似的。那个时候,丈夫毛玉成对婉秋还是很在乎的,看着婉秋有点失落的样子,丈夫就说:我爸就那样,一辈子搞技术,跟图纸与工地打交道,人都傻了,家长里短的事儿,你就别指望他。

毛玉成的母亲,那却是个单位里做了几十年老政工的主,发言表态成了她一生的职业,这职业性很自然地就延续到这个家里来。某一天,婆婆会对媳妇说:婉秋啊,你爸很重视你的,现在,他对你的器重程度都超过了他儿子了。某天又说:婉秋啊,你看,你爸知道你们今天要来,特意买的这些菜,你多吃点。有时候还说:婉秋啊,你上次来,衣服穿少了,你们走后,你爸念叨了好几回,说婉秋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这么冷的天,穿的那么少怎么可以?这样说得多了,就让婉秋感觉,虽然公爹不跟自己说话,可心里却是关心她,呵护着她的,心里不禁就有些琐碎的温暖:有父亲的感觉真好。那以后,若是哪天小两口回去了,公爹不在,婉秋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阴霾天里的那一株向日葵,有一种找不到阳光的暗淡。

最近几年,婉秋与丈夫的关系开始紧张了,婉秋一肚子委屈无人诉说,忍不住就跑到公婆这里。然而到了这里,婉秋仍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话跟公婆说得清楚,因为原本,她自己也是闹不明白的事:她在哪里丢了丈夫的心?

婉秋婆婆的牌桌是轮流设的,这天就设在婆婆家里。那天婉秋是一个人来的,带着毛线活和饭菜,想在婆婆这里多坐一会儿,说说心里话,实在她的心里话,平时也是无处可说的。此前婉秋来过几回,总不是婆婆出去打牌了不在家,就是在家的时候一屋子牌友。就像今天,自打她进了门,婆婆就没功夫跟她说上一句话,听着呼呼拉拉的洗牌声,婉秋心里是更加的焦虑,一旁的公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呆呆地坐着,也是一坐半天,愈显得孤单,两个孤单的人坐在一起,婉秋就有意跟公爹聊天,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爸你身体最近还好吗?”

“好。”

“毛毛上周回来还问你呢!”

“嗯。”

“你儿子两星期没回来了。”

“哦”

“爸你评评理,你儿子最近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我真的有什么不好吗?”

“唔,没有。”

“可是,他上回回来还说,要跟我离婚呢!”

公爹手里拿了一份报纸,眼皮从花镜后面撩起来,这才说了一句:“为什么?”

婆婆这会儿就隔着门插话来了。婆婆的牌桌在书房里,书房的门开在客厅里,婉秋还以为婆婆的心思都在牌桌上,没想到,她老人家的耳朵却是长着呢!就听婆婆隔着屋墙与过道,伴随着麻将洗牌的哗哗声,略带责备地说:“婉秋呀,你们小俩口生气了吗?怎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呢!”

公爹见婆婆这样说,便也有点气哼哼地说:“真是的!”

桌上婆婆的牌友却都沉默着,就好像有意隐身了似的,然而这沉默,却让婉秋更加地难堪。原本,她以为她在这里跟公爹说话,那一边打牌的人不会在意,或者压根听不到呢,却不知一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位老人反应又是这么强烈,就让她懊悔不已:怎么想起来跑到这里来找不自在?难道被他们的儿子欺侮了还不够?还要跑到这里来把一个弃妇的样子摆在这里没的叫人耻笑?一时间她坐在那里,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心里凉透了:到底媳妇跟女儿不同的,这要是女儿,当妈的早就将那牌推到一边,坐到女儿身边来了,可是婆婆问了这一句之后,就又没了音讯,那牌仍在摸着出着,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

婉秋看似柔弱,心底下却是硬的,就有一点不管不顾了,心想我把你们当了亲生父母,来向你们诉苦,你们倒好,却对我的事情一点不关心,心里多少就有了一点恨意,就想到要给这个家制造一点麻烦,要让他们感觉到她的存在,证明她在这个家并不是可有可无。想到这里,她便就将头发甩了一甩,把手上正在织的毛衣朝上掂了一下,脸沉下来,率性地说:“那,你儿子真要跟我离婚了,我什么都不要,就只把毛毛带走!”

婉秋说这话的时候,话音是平淡的,似乎跟她刚才向她的公爹问候没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样一句话,还真的在老人的心里起了作用,就见她的公爹一下子转过脸来,粗黑的眉毛每一根都硬挺着,仿佛剑戟一般,瞪着眼说:“什么?你要带走毛毛?你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公爹的神情把婉秋吓住了,她下意识地停住手上的毛活,脸色有一点发木,眼神里却满是惶恐。公爹说完了那句话,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话重了,正想再说一句什么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婉秋回想起来,那时的公爹在言语上就有了障碍了,每逢必得表达什么意思时,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当时没怎么在意罢了。

翁媳当时正尴尬着,婆婆插话来了:“你俩都说的什么呀?”

公爹立时得了助似的:“你听见没有?秋……她要带走毛毛!”

婆婆那里没有说话,眼见得事情就有一点沉重了。

婉秋毕竟还是年轻,几分小女儿气,见一旁婆婆那里不说话,只一味地打牌,似乎是有意无意地晾着她,公爹这里呢,又是一脸的阴沉,婉秋坐在那里,眼泪就含在眼里了,感觉是从没有过的孤独无助。

要说还得是婆婆,听到客厅里动静不对,终于把牌一推,说:“不打了!”

婆婆走过来,将婉秋拉进另外的一间卧室里,劈头盖脸一番抚慰:“秋呀,我也不知道你们小俩口出了什么岔子,我只对你说一句话:毛家的男人都是狗脾气,你只当他们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若是他们说得好呢,你听一句,说得不好,你只当没听见。”末了又贴心贴肺地劝:“一家人过日子,久了你自会知道,那是认不得真的。”

这会儿,婉秋站在客厅的沙发旁边,听电话的另一头,丈夫很郁闷的声调说:“这个事,还是等我回去商量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丈夫近来总是这样,对她说话总是犹犹豫豫,心不在焉,又好像是另有隐情。

“那你回来之前怎么办呢?”

“……我看这样,你暂时就别去上班了,你那个班,反正现在上不上也都没什么关系,都这把岁数了,也不指望提拔,让给别人干去得了,你就先请几天长假,在家呆着吧。”

谁知没等到丈夫回来,公爹竟就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