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如果步惊云不是对雄霸心怀反意，在听到玉三郎很大可能已经逃脱的情况下，不会暗暗兴奋。
但如果他真与雄霸有仇，又何必率先对玉三郎出手。
玉三郎虽然斗战经验略显不足，但是功力足以同雄霸匹敌。
又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不说击杀雄霸，但最坏结果，也能拼死将雄霸拖成重伤。
于情于理……
步惊云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坐山观虎斗，甚至暗中拖延秦霜、聂风出手救援雄霸才对。
除非……
文炳眉毛一挑。
联想起步惊云身上那份离群索居，将其他人排斥开来的莫名冷意。
步惊云就是这么一个如此执拗的人。
自己的仇人，一定要自己亲手击败才行。
如果是其他人想要对其出手，步惊云非但不会帮助，还会加以阻止。
步惊云蓦然抬头，回望过来。
气机运转，身后斗篷无风自动。
虽然不是修士，但他天赋异禀，先天灵觉格外敏锐。
文炳视线只是在他身上多加停顿了片刻，步惊云就心生感应。
原本因为找不到玉三郎而兴奋的内心顷刻间平复镇定下来，恢复了平时的冰山模样。
两人之间气氛诡谲，秦霜却是一无所觉。
仍沉浸在文炳刚才的话中，暗暗皱起眉毛。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
如果他下回再来，改变了风格的话……”
像天下会这样的组织，其实并不怎么畏惧玉三郎这样的高手上门捉对厮杀决斗。
雄霸本身就是绝顶高手，身负绝学。
座下三大弟子同样各负惊人艺业。
除非是对上神话无名、剑圣独孤剑这两个，否则有一个来一个，都要葬身于此。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玉三郎不讲高手风度，化身刺客杀手一流。
专门对天下会那些次一级的高手下手。
要知道……
自从无双城灭之后，天下会目前已经占据了江湖七成的势力版图。
各地分坛足有四五百家之多。
里面，可是没有雄霸、秦霜、步惊云、聂风这样的高手坐镇。
稍微偏远一些的分坛，距离天山总部怕不是就有千里之距，根本救援不及。
如果玉三郎对他们下手。
然后一击得手，远遁千里。
五六个月长途奔袭转战下来，少说也能挑去二三十家分坛堂口。
虽然尚且不足天下会所有堂口数目的十分之一。
但是已经足够使得人心惶惶，生出反叛自立之心。
毕竟，大家投靠天下会，是看中天下会兵强马壮，能够得到更大的地盘和收益。
如果连门下都护佑不了，又何必投靠你雄霸。
更不必说，天下会扩张过速，根基本就不算十分稳固。
其中必然有不少被雄霸强行以武力收服。
或者是在无双城覆灭，看到再无势力可以对抗天下会后，不得已投靠。
对天下会和雄霸，不说忠心，搞不好还有深仇大恨存在。
这样算下来。
天下会能够保住天山邻近的百十来个堂口，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而且雄霸以及三大弟子，绝不可能再有静下心来钻研武功的时间。
大半时间都要用于在外奔波，援助门下的话路上。
霸业未成。
这……
才是对雄霸这种人最大的打击。
只不过看样子玉三郎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看样子，继续搜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亲自率众将沿途搜查一遍后，秦霜也不得不承认文炳所说或许为真，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我们去见师尊，他老人家智谋无双，一定知道应该如何对付那怪人……”
天下第一楼。
雄霸已然重新换上一身深紫锦袍，被断浪和玉三郎打伤的功体，也在自身运功调息以及天医阁灵药的疗养下恢复大半。
气血平稳运转，瞧不出有丝毫不妥。
只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阴沉如水。
压迫得侍立在旁的总管文丑丑大气都不敢喘，备受煎熬。
文丑丑自认在揣摩人心上的功夫少有人及，但是遇上雄霸这种喜怒不定，喜欢通过折辱他人来取得满足感的主公，就变得没什么好办法了。
幸好……
有人将他从这种状态中拯救出来。
“秦霜携云师弟、文炳求见师父！”
三道轻重不一，但都平稳异常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同时在天下第一楼的大门外停下。
紧接着，就听到秦霜温和的嗓音。
雄霸顿时拉下脸。
秦霜话里没有提到玉三郎半个字，显然是一无所获。
“一群废物！”
雄霸暗骂一声，但也就是说说而已。
秦霜的忠心毋庸置疑，比起资质出色的步惊云、聂风更受他的喜爱。
雄霸虽然严苛，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惩戒他。
五指一张，雄霸反向运转内力。
变外放为对内吸摄。
大门豁然洞开，露出门外三人。
秦霜、步惊云，既是雄霸爱徒，又是天霜堂、飞云堂堂主，并肩站在最前方。
目前什么身份也算不上的文炳落后两三个身份，站在他们身后。
“中了我一记三分神指，玉三郎的经脉少说断去了十之七八，就算他不知修炼了什么邪功，也不该恢复得这么快才对……”
听秦霜报告完侦查结果与怀疑玉三郎早已逃出天荫城附近的猜测，雄霸双手搭在龙首扶手上，不禁生出疑惑。
不过……
雄霸并不需要对这些追根究底。
很快，他就有了更好的办法。
既然找不到玉三郎，那就无需再找。
等他自动送上门便是。
“丑丑。”
斜瞥一眼高冠黄衫的文丑丑，雄霸发号施令。
“风儿还在风阁照看断浪那小子吗，你给我滚去把他叫过来！”
“丑丑领命！”
伴君如伴虎，文丑丑巴不得能够远离现在明显心情不好的雄霸。
双手并起，宫扇超内，冲雄霸躬身行了一礼后，文丑丑转过身子，正欲拔足……
却忽然听到身后再次响起雄霸熟悉的嗓音。
“丑丑！”
文丑丑吓了一跳，随即回身，将脑袋垂到最低，嗫嚅道。
“帮主，可还有吩咐？”
只是这一回……
雄霸声音中，除去不悦外，还带了些装模作样的疑惑。
“适才我好像命你滚出去，并非要你站着走出去！
文丑丑嘴巴不小，而且嘴角上翘，天生便是一张仰月笑嘴。
面对雄霸，他更是时时在脸上堆满笑意。
强笑、乾笑、谄笑、陪笑……
甚至强颜欢笑！
不过，他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笑，只是他的掩饰，安身立命的本钱而已。
听了雄霸的话，文丑丑当下恍然大悟。
虽然心中奔愤，但脸上却本能地化忧为笑，同时忙不迭点头。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我立即滚出去！”
文丑丑动作不敢有丝毫迟缓，一面说着，当即俯下身子躺卧在地，落地葫芦一般地翻滚出去。
文丑丑打扮本就滑稽，更不要说作出当下动作。
真得就像是逗人取笑的小丑一般。
雄霸宏亮而得意地狂笑起来，声音响彻整座楼阁。
文炳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就连对雄霸忠心耿耿的秦霜，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暗暗腹诽起来。
像雄霸这样，故意折辱没有任何错误的手下取乐。
除去生性恶劣，后天也没教养好外，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主公。
聂风来得极快。
与秦霜等人不同，他心情颇为不错。
断浪虽然被玉三郎操纵袭击雄霸，又因为救他被玉三郎打成重伤。
但是祸兮福所倚，雄霸本来对断浪极为轻视，极喜欢羞辱这个“南麟剑首”之子。
但这回，也终于开始重视立下大功的断浪。
允许聂风将其带进风阁不说，更是封他为最后一个“天王候选”。
有雄霸赐下的“气转心丹”，和特意延长的疗伤时间。
几乎可以说，断浪第四天王与堂主的身份已经十拿九稳，在天下会的前途一片光明。
身为结拜兄弟的聂风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因此，在听到雄霸发布的任务后，没有半分犹豫地应承下来。
“风儿！
从今晚开始，你就去看守天医阁，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需操心！”
“那名血影人玉三郎潜入天下会，除去找老夫寻仇外，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雄霸满意点点头，给秦霜三名弟子解释道。
“老夫相信，收藏在在天医阁的铁尸雄蚕就是他的目标，只要守好此处，玉三郎迟早会按捺不住，过来自投罗网……”
文炳暗中嗤笑一声。
雄霸倒是猜到了玉三郎的目的，只不过依然称不上多么高明。
聂风武功再高，精力再如何充沛，仍是有限。
玉三郎只要耐得住性子，拖上十天半个月，将养好伤势，等到聂风精力不济的时候再动手。
雄霸这计划，就差不多要落空化为流水。
还不如直接将“铁尸雄蚕”带在身上来得稳妥。
当然……
雄霸为人狠辣无情，说不好就是故意拿聂风这个稍弱一些的弟子作为诱饵。
如果是他贴身保管，已经失败过一次的玉三郎怕是没那么蠢会主动前来送死。
“没什么意思。”
文炳顿感无趣，心思开始移到其他方面。
“不知道，这回是要和风、云中的哪一个先动手……”
————
月昏风高。
正是适合杀人放火的好时景。
文炳心中微动，纵身从门中跃出。
一股极为浓郁的杀气已经将其锁定，铺天盖地而来。
“果然是你。”
文炳慢悠悠抽出柄普通长剑，对来人笑道。
“你这手轻功，恐怕比起号称‘风神’的聂风来，也不弱上多少了，果然隐藏得够深……”
来人放缓脚步，停在文炳身前丈许处。
内劲所至，斗篷无风自动。
如此打扮，在天下会中仅有一人。
不哭死神，步惊云。
装束与白日一模一样，只是手中同样多出一口长剑。
“你是怎么发现我身怀剑术的……”
不急着拔剑出鞘，步惊云首先提出问题。
自投身天下会后，他就再没用过霍家剑法以及从神话无名处偷学来的那式“莫名剑法”，只以掌法克敌。
即便是雄霸，也只是察觉到他体内有数股内息，属于带艺投师。
也无法看出步惊云身怀上乘剑术。
不问文炳个清楚明白，步惊云始终心中难安。
若非如此，以他平日的作风，文炳方一现身，步惊云就要扑上去开始生死斗了。
根本不会给对方留有这个机会。
“想要知道，先打败我再说其他吧……”
文炳轻轻摇头，手中剑势早已酝酿妥当。
上来就是日之呼吸的最后一式。
离了《鬼灭之刃》世界，“日之呼吸”原本几乎和天地共鸣的威力，明显衰落了数个层级。
不过，这门随继国缘一一并诞生，又再结合了鬼杀队其他剑士剑道精义而成的功诀，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应对不同情形的一十二式被整合为一，自成循环。
某种程度上，这一式剑法，可能放在其他世界威力可能不是奇强。
但却称得上是破绽最少，最为周密严谨的一路剑法。
恰恰，和步惊云的剑法有着相似之处。
步惊云体内真气共有三道。
其一，自然就是他标志性的排云掌劲。
其二，则是文炳感知到的那股无匹剑意根源所在。
明显地带有一种悲痛的感觉。
宛如在其体内埋置着千石火药，一触即发，力量难测。
功力之深厚，犹在步惊云勤修了十来年的“排云掌”之上。
然而，在这两门武功压制掩饰下，步惊云还自还有另外一门武功。
虽是剑气，但却并不以锋锐霸道着称。
反而隐隐渗着一股柔和气息，王而不霸。
这就是步惊云身为霍惊觉时最早接触到的霍家剑法，由他继父霍步天亲自传授指点。
霍家剑法，向以救世助人为已任，无论在内功和剑法上都很柔和。
不过……
在步惊云这个“不哭死神”手中使出来，明显就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虽然根本宗旨未变。
但剑势却明显凌厉许多，招招进手，和与世无争的霍家剑法有着极大的不同。
也是因此，才能与攻守兼备的“日之呼吸”最后一式打个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