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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纵是皇城夜里也会不太平

他们走的是偏僻巷道,路面坑洼不平,马车不敢开快。

一路上,行人渐少,街道零零落落摆放着熄了人烟的小摊和空铺柜。

南朝的州府大城是有实行宵禁的,城中鼓楼的夜鼓响起,便是要叫百姓归家的消息,如何不是出于公事或者是特别重要的私事,平民百姓是不能在大街上随意游走的,若是被鼓楼上的哨卫发现了,即是犯夜罪,会送往衙门受笞打二十仗的惩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拿起棒槌一如既往地敲打着手上的铜锣,顾自散漫走着路,连眼都没舍得睁大一点。

身后街角转口一袭黑影如鹰掠过,衣衫带起的风息愣是将更夫的竹编斗笠帽给卷了起来。悉数目睹的刘子业眼帘睁开,他发现这个时代的习武之人当真是了不得,风过留痕,人过残影,先不论先前高秋爽跪身吃拗仍可掀开两人,如今眼前这位侠士轻身掠过,竟能卷起他人头上斗笠帽。

车窗绉纱蓦然飘卷起来,是晚风来了。刘子业方推翻了自己的刚刚的多想。

王公公注意到自家殿下颇有兴趣的模样,便让王行暂且吁绳停缓了马车。

接踵而来的是一位暗绛色公服的捕头,还有几个皂色粗衫的捕役从街里巷间蹿涌出来。

在前的那个黑衣人顺手夺过老更夫的铜锣就是往后丢砸过去。

老更夫连忙转身往后扑去,却是无功而返,像是一块老豆干平身摔地,扑了个空,干巴巴的脸蛋显得更皱了。

“老天呀,那是唔的生计呀!”

捕头用手掌壶口接住了那张略显破旧的铜锣顺手丢地。老更夫连忙跑去捡起铜锣,独自躲到了一个小角落,哈起袖子一阵摩擦,直至锣面上露出锃锃亮的光晕方才满意的收放到怀里。

黑衣人继续向前跑去,却又是慢下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眼前陆续涌现出了皂色公服的步役,细数开来竟有十余人,皆是露出了捕食者的狩猎眼光。

前有伏兵赶到,后有追兵逼迫。

他非项羽在世,也非吕布显身,脸上仅仅露出来那双柳叶眼,睑角抽搐,显然是在害怕。

他抽出臂腕中夹有的一把匕首,锋芒锐利,竟是倒腿向身后奔去,他的身影奇快,不过瞬息之间便要与最前的一个捕役撞上。那捕役面露诧异,本已经因为收捕将成而松下的气又提了上来,当即拔出长刀挥向黑衣人。

“何老幺,上面说了,要活口!”绛衣捕头向其喝道。

被叫作何老幺的捕快戏谑一笑,双膝微屈低下重心,手掌转握使得刀锋对内,刀背横身挥向右侧的黑衣人。

傍观在后的绛衣捕头面露喜色,显然一件大功便要记到自己头上的样子。

何老幺这一刀有秋风扫落叶之势,要说美中不足的话就是没下死手。那黑衣人也不是简单人,双膝一弯便是任由身子向后倒去,避过那人一刀,随即双手撑地,如劲弩弯弓蓄力完毕,向前跃起,落足之际连忙腰腹收力使得重心向前,几步踉跄之后重归于轻盈步态。

坐在车前的高秋爽出于武夫相惜大呼一声善,又觉得自己举止唐突了帘后贵人而低下了头。

何老幺面色大惊,他低估了对手。

黑衣秉持刀刃,竟是宛若一道雷电向前袭去,循向而去,就是捕头所处之处。

捕头脸色大骇,这时他才知道那人的目标竟是自己,可挺着大肚子还没拔起刀柄的他,身体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快来人护住我!”捕头大喝。

下一息,黑衣人脚蹬周遭一跺木槽腾身一跃突射而去,迸的一声巨肉倒地的沉闷巨响。黑衣人直接是一记扣杀将那捕头压倒在地。

下一刻,那把锋芒毕露的匕首就架在捕头的咽喉之处。

黑衣人将其撵抓起来,推至身前,架刀贴喉相迫。

“让你的底下人让开!否则我两一起死。”这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可又夹杂着几分伪装,准确来说并不像是男子的声音。

捕头吞了下口水,额汗下坠。

其余捕役面面相觑,纷纷压缓步子靠了过来。

压喉咙肉皮的刀子贴的更紧了,捕头本就肥厚的皮肉被勒了出来。

“得得得,松开点刀。”捕头竖指欲要推开黑衣人的匕首。

黑衣人目光凌厉看着身前这个胖子捕头。

“拿刀架着不好下令呀!”

黑衣人将信将疑地挪开小寸刀锋,捕头竖指化掌抓向黑衣人的拿有匕首的小臂,手背青筋如虬暴起,欲要将其连臂带膀抡锤在地。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捕头胖脸狞笑。

黑衣人危在旦夕,握有匕首的右手遭受扼腕,动弹不得,灵光一闪之下,他松开匕首,拿左手去承接住,得手后即持刀向捕头的胖手插去,使其不得不松手。

几轮过招之下,黑衣人是以速度见长,近身肉搏终究是不敌一身横肉的老练捕头。而何老幺等人也已经将其包围。

“你很不错,却奈何是从了贼。”捕头双手扶腰,听着大肚子,迈着公鸭子外八步态走来。

黑衣人嘴角渗出血花。

“缉拿归案!”

捕头话音刚落,左右捕役持铐上前。蓦忽箭音在寒风中啼啸,如令箭划地,警告着来人休要再进一步。捕头循音窥去,是从百步南阁高处发射来的。

再是一转眼,一个灰袍男子手持三尺青锋向他们走来,步子佷缓,剑身锃亮。

捕头面露不解,众捕役们面露诧异。明明那人就只是孤身一人,却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仿佛是在告诉他们,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的感觉。

“你也是逆贼?”捕头嗤鼻质问。

灰袍男子不语,而是从十余人组成的包围圈中用剑撕开一个裂口,挽起黑衣人。两人细声呢喃,不知在交流些什么。南面的高阁再是射来一箭,坐落西南,灰袍男子便要带着黑衣人冲出重围。

马车帘内。

“殿家,今夜皇城有些古怪,老奴恐有节外生枝,要不我们早些回宫?”王公公轻声提问。

“无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孤有何惧?”主座上的少年霸气初显。

王公公说出了半个可字便吞声噤音。

想要一雪前耻的何老幺双手竖起刀就往两人砍去,灰袍男子不过扫堂腿一出,即成功绊倒了何老幺的重心,再是剑柄倒把随之屈肘侧顶开去,便将何老幺顶翻倒地,动作行云流水,让其他捕役不得不犹豫脚步相互看望。

“江湖中人,并无意扰乱官家。”灰袍男子初次开口,声音低哑。

“京畿重地,但凡哪个不识天的犯了夜罪,某就得送到衙门打上三十大板。”捕头正色言语。

“而且你两私藏兵器,一看就是一副反贼模样,还不束手就擒,些许天官浩荡,给你们个好牢房住上一两年。”

“师傅,这人分明就是想要抓人充当功劳,一副险恶嘴脸着实令人作呕。”黑衣人轻声说道。

“青儿,还记得为师跟你说过什么嘛,谈不拢...”

捕头看着两人都快聊磕上眉梢了,压根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气吹胡子怒得很。

“你们都杵着干嘛,把人给抓了,这下辈子就逍遥了。”

踌躇不决的众捕役终是欲望战胜了害怕,但一个拔起刀刃,其余十余人也跟着拔起了刀,争相去抢那份可能会有的抓拿逆贼的天大功劳。

“那就打。”黑衣人回答了自己师傅的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攥紧了兵器,便往防守最弱的东南角突围出去。

......

灰袍男子所遇之敌,不过三招两式便可制服一人,他下手分寸正好,只伤筋骨,不及性命,显然也是不想闹大事情。

刀光剑影之间,捕役纷忙退拜。终究是灰袍男子带着黑衣人成功向南逃窜离去。

本想私吞功劳的胖捕头这时才肯差人去呈禀县衙,可一切显然已经为时已晚。而当被差使的捕役刚走到一半又是被捕头给叫停了。

“捕头,我们这是知情不报呀。”有一捕役问道。

“你想被上头批一个办事不利的名头?”胖捕头白了他一眼。

吃了一鼻子灰的胖捕头正想收队时,却是看见了西面街角出一脸马车,顿然双眼发亮,摩拳擦掌,舔巴了一下油润的厚嘴唇。

“兄弟们,来油水活了。”

众人心有灵犀,相视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