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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试饮忘忧

很难说晏和昨晚是怎样回到拒愁楼的。

异地相逢,晏和一心只挂念着躲避微生迟和绛羽,却忘记防备云泓。

确实相比于意图不明且与幻族秘香纵魄散或多或少有牵扯的微生迟和绛羽二人,对自己表露过嫁娶之意的云泓确实没有太大威胁——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昨夜之事大概是灯谜涉及了“鸣”与“汲”二字,令云泓想起了冷鸣殿的云汲,才至于他烦愁暴乱,焦虑不宁。

想来也是,云泓天之骄子,帝后宠爱,盛名在外,却在修为之上被云汲压过一筹,云汲又不是个韬光养晦的主儿,明里暗里处处要与云泓作对,说来云汲年纪还比云泓小些,换作是自己,也是会更焦虑。

但是云泓此番行止,无论对方是否真的有意于自己,晏和都觉不妥。

一则九神脉系与魔族之间已是非扰扰,自己不愿意再掺合进天族的储位之争,二则是云泓似乎也在调查弦乐阁之事,自己此番留居虚怀院不但是为了寻求庇佑,也是想能从中获取些许线索,若是以身为诱,未免…太过不齿,更何况对云泓也不公平。

接下来该做什么?晏和很是踌躇。

好在自灯会结束后,一连三日,云泓也没来拒愁楼找过自己。

风月情事,向来是能躲就躲,晏和自然乐得轻松。

但也总不能闷在拒愁楼里,闭门不出。

何况拒愁楼离着临渊阁颇近,晏和自己心里也很是膈应。

一向爱出去溜达溜达的晏和决定出去溜达溜达。

夏日芳菲已尽,池边接天的莲叶随风泛起碧波阵阵,亦有水芙蓉盈盈摇立,清香满园。

立于树荫之下,晏和顿觉数日间的烦恼一扫而空,惬意非常,却也觉暑气蒸腾,索性放下锁灵珠,现出伤玉,自顾自地开始练剑。

突刺,回旋,绕转,劈空。

回首观敌,对剑凝气,腾空突袭,下腰躲避。

伤玉剑剑劈出冰寒剑气,不知不觉间树下早已碎冰满地。

漫空飞雪落下,衣裙掠过霜气严寒,白靴踏冰作响。

仿若又回到年少初初学剑之时。

一套舞毕,晏和轻快收剑。

随侍左右的明善却是缓步上前:

“小殿下方才舞的是什么剑法,真好看,也好凉快,这烈日酷热的也能给虚怀园消消暑气呢!”

“…是寒氏剑法的基础剑招,”一路上说谎话向来多过说实话的晏和难得坦诚相对,“我年少时便常常舞这一套,还曾改编过剑舞,只是后来不曾再跳。”

说给明善听,也就是说给云泓听,弦乐阁花魁若真是傀儡,那有与自己一样的面孔,也不算稀奇,但怪就怪在那人也会跳这一曲剑舞,而此舞是晏和年幼时所创,也只父君母君见过,年长后,晏和亦未曾跳与外人过。

如今,要查弦乐阁一事,便不得不从此舞入手。

不待明善回话,晏和翩然转身,自顾自临风起舞。

伤玉再出,剑势却不比方才凌厉,寒气飘雪服,乌发揉细腰,虚虚握住伤玉,剑招欲出非出,身形百转千回,脚下浮出冰莲朵朵,手中婉转剑花连连,大有缠绵悱恻之意。

寒氏剑法向来以出剑速度快与融术入剑为长,便也就是基础的剑招能成段舞,再往后却也不能了。

柔软下腰,乌发垂地。

一曲舞毕。

连舞两场,晏和忍不住轻喘微微。

明善照旧拍手称好。

晏和却平稳呼吸,低眉掩住幽幽思绪。

百年之远,千里之遥,寒族剑舞却出现在南淮的弦乐阁,此事自己确实是不能不插手

此番显招露手,算是向云泓抛出信号,若云泓也在调查此事,就该与自己坦诚合作,毕竟二人立场相似,共同应对才是上上之策。

曲毕回阁。

既是有意让明善泄了消息,晏和总有意无意找明善打听风声。

“近日时气不好,天干物燥的,泓殿下政务又多,听闻夜里总是睡不好呢!”

“嗯…”晏和点头应和,云泓心绪烦乱这一点,自己从游灯会那日就发觉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小殿下现安居于虚怀园,泓殿下平日也对我们拒愁楼多有照拂,不如小殿下自个儿做个香囊,塞些安神的药草,表表心意也好?”明善开始热情建议。

“这些可以吗?”晏和展开手心,现出一大堆安神香囊。

想起除夕夜,云泓就送了这些香囊给孚寒殿,只是自己向来心大,夜里睡得稳妥,却是一点子都没用。

说罢又觉不妥,哪有拿人家送过的东西再表心意的?于是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泓殿下不是搜罗了些安眠方子吗?还给了我好些,都不顶用吗?”

“…”明善却欲哭无泪。

“?”晏和也莫名其妙。

云泓迟迟不见消息,晏和甚至有些怀疑明善到底有没有消息传给云泓了,但不管云泓这条路走不走得通,弦乐阁是要再去一趟的,悄悄估量着最好是下月十五,等花魁再来舞曲时,自己也好行事。

“殿下,时辰到了,别耽误喝药。”明善端药娉婷而来。

自从入了虚怀园,云泓便日日给自己送药,约莫是愁着自己的病伤,但那日遇见反应不及,云泓探到的自然是假脉。好在云泓送来的也多是些进补之药,晏和心情好时便喝,心情不好便不喝,倒也不是很要紧。

照例打发了明善去取蜜饯,晏和端了药碗,正欲入口,却觉不对。

往日里的汤药虽也是褐色,但却是醇厚苦涩,今日份的却是褐中隐隐带绿,端近鼻前细闻,更觉酸酸苦苦,但也不觉陌生。

忘忧汤!

晏和大惊,云泓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个?云泓到底知道了什么?

明善脚步声已隐隐约约地接近阁外,似乎正拾级而上。

寄人篱下,不容思辨,晏和情急之下速作决断。

“啪——”

褐绿色汤药染上嘴角,另半碗却应声落地,与玉碗一齐摔个粉碎。

“殿下!”推门而入的明善闻见异响,马上慌张上前扶住神色昏沉的晏和,哭喊着叫人,“来人!快来人啊——”

晏和情况却更不好,渐渐无力地闭上眼帘,雪裳扑地,就地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