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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铸决篇:帝王与美人

九重天人人都称我一句铸决世子,我每每客套应承,却回回觉得受之有愧。

我并非天帝声称剑族家主妾室所生,而是外室之子,我父君也并没有妾室,母君严苛,我的母亲只是一阶凡人,我与母亲只能流离在外,不得入家门,若非剑族之覆,恐怕我的名字也永远不能登上剑族祠堂。

天帝赐下醉盏楼,规格虽与皎梦殿和凉绪殿相差甚远,但我却是知足。

自小与母亲卑微求生,我明白醉盏楼的含义,天帝对九神血脉很是忌惮,留我已是格外开恩,我须得胸无大志,须得游手好闲才能继续在九重天存活。

流连酒盏,我纵情度日,索性也无妨,凡人寿命有限,母亲早已去世,虽自小学过些许的剑招,但我与败落的剑族根本没有什么感情。

直至那日被一袭灼烈红裳烫到了心,在凡间染料贵重,素色衣裳价钱更低廉,我与母亲每每也只能穿素带麻,后来到了九重天,虽说俸禄优渥,手头阔绰起来,但云宫的神仙却多喜好素白服饰。

这样的浓烈厚重的颜色却是少见。

“缕情阁明焉,是狐女之女,自小就寄养在九重天上,说来也好笑,明族自来以驯兽为傲,没想到家主却与狐女有染,还生下了遗女,明焉…”

答话的侍女忽然轻笑起来,我却突然暴怒,一脚踹向她。

被踹的侍女立马口吐鲜血,晕厥过去。

我还欲再上前,醉盏阁侍者纷纷拦住我,只当我发酒疯。

荒废多年,我好像今日才想起自己是天生神力,就连往日对我们娘俩不闻不问的父君,在发现我的神力后,也送来剑招典籍,起了要将我接回去的意思,只是还没等到正式回家,剑族就仅剩了我一人。

说明焉也就是在说我,外室之子如何?人神之恋,神兽相慕,又如何?

错的从来不是我们?为何我们要承担这不公平的一切?

时至今日,我才觉得重拾修行的必要,总有一日,我要让这九重天再无人敢讥笑我与明焉。

剑族遗物如今只剩下一把赤金断剑,剑身通长两尺,上古符咒鎏金作饰,彰显着昔日家族荣耀辉煌,如今却浩然无存。

从头开始练剑何其艰辛,我却无所谓,反正神生漫长,练剑于我早已是消磨时日的一种方式,只是还需防着帝后知晓,怕他们别有想法。

百年修炼,弹指挥过。

转眼间寒族也灭族,遗存的小公主也上了九重天,虽是突然,但却在预料之中,近年来,九神之列,谁不是一族一族地覆灭,遗留下来的血脉又有谁不是一个一个上天拘着,倒是这位小殿下听说只有三百年来岁就飞升了上神,也也算是年轻有为,本想试试她心性,却不想她倒是送来了家族佩剑长浩剑。

通透的剑身,泛着轻巧的寒光,一看就是特地为寒族锻炼的,晏和在此时送回先辈相赠佩剑,大有提醒剑族与寒族友睦关系,可我不过外室之子,剑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倒是这长浩剑,大概也是剑族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把完整剑刃,留着我说不定找出断剑重铸之法。

为此我应下了晏和一件事,说来也好笑,晏和已是上神之身,又是下任天后人选,却还如此谨慎小心,倒还真是有寒族风范,我竟是虚长她五百岁。

自此我更加用功。

演武场人才济济,我却不敢去光明正大地上台对练,一日练剑结束,我却看着那抹熟悉的红裙走出演武场,不觉之间已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

“管他什么云泓还是云汲,储位未定,也指不定是谁呢!”

“一时显赫又算得了什么,要我说这凤簪实属凶险,若她选错了人,岂不是错付终身?”

“反正我要嫁的是征战杀伐的将军,垂名青史的帝王!”

说话人神采飞扬,一身红裙压不浓丽眉眼,反衬得明焉更加明艳动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不禁握紧了手中重剑,原来,明焉是这个打算吗?

次日,我再来演武场却不见明焉身影。

飞升之机,说来迟,也来快,重重雷劫劈下,九重天早已是沸沸扬扬,醉盏楼更是客满盈庭。

几百年来的隐藏一朝露出,我知道我已成为帝后的眼中钉,也再难在九重天立足,除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外,我再无路可走。

提前了飞升宴,又故意在人前显身露手,为的只是积攒名望。

宴席终有一散,繁华将尽,宾客离席,我独上高楼,却没有找到日思夜想的红色身影。

背后却有轻柔脚步声响起:

“今朝人心浮动,怕是九重天有人,世子倒是好雅兴,独自凭楼。”

一缕夕阳残辉落在醉盏楼上,金光灿烂,我却恍然如梦。

“铸决见过…”

明焉在九重天并没有封号尊称,我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无妨,上神就叫我明焉罢。”明焉缓缓下身,柔媚婉转,“我今日前来是求上神一事…”

“…我帮。”

不自觉说出的应诺,明焉似是一愣,转而又是温柔一笑,开门见山道:

“如今九神处境人尽皆知,上神多出在天族脉系,寒族虽然也有个小殿下,但也毕竟授了凤簪,立场未知,听闻上神此番已向天帝自请了去伐穷奇,恐怕也是暂避风头,只是这终究非长久之计,御宁与我虽是表面不合,但背后亦有筹谋,还望上神…”

“我帮。”

我再次重复了先前给出的答案,伸手轻轻扶起行礼的明焉。

夕阳余晖倒映在明焉眼眸,潋滟流情亦动人心魄。

下界请伐穷奇不过区区一二年,不想再见就已是云宫水牢,半梦半醒间,熟悉的脂粉香甜唤醒昏沉的意识,冰凉的眼泪却滴滴落在我的脸颊,我轻轻抚上明焉泪眼,听见明焉含泪轻诉情意,我却不敢应。

如今的我再不是折桂冠秋的新晋上神,而是一个修为半废,容貌残损的阶下囚。

是我配不上明焉,我不能误她。

为人刀刃,或者被人屠宰,无所谓。

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帮,纵然那登上高位的人不是我,我也会将后位双手奉上。

夕阳西沉,余晖在后,一如那年我与明焉在醉盏楼初识,带着下定的决心和想好的条件,我走进了云汲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