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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一典千年的土地】

恒昌票号与聚合钱庄联盟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钱业公所联盟内部推出一项特殊新业务:十倍地价的土地不动产典当业务,也就是在原本的地价上,放大十倍。当然赎回时扣除手续费也一样付十倍赎金,典当其间土地上的孳息归典权人所有,而且典期九百九十九年。

虽然典期长,但可以随时赎回,除了头一年外。这项新业务针对的就是手中有大量土地的江南士绅大族家庭。

曹淓毓在六合县玩的资本游戏其实原理也不复杂,曹家能玩,自然别人也能操盘玩一把。如今江北三县的六合县土地溢价已相当严重,其他两县情况稍好,但也同样出现溢价,地价上涨的空间渐渐变窄。除了江北三县经济区,还有徐州为中心的中原经济区和顺天府的雄安经济区。

而这两区域也早已被人盯上。

与六合县不同的是,中原地区素来都是皇族的封地,尤其河南。而雄安所属的保定、真定两府,则是皇庄、赐田遍地。除非有官府的背景,否则再大的资本恐怕也玩不转。

这样,就给了江南的大地主们一丝希望……

毕竟那是暴利,谁不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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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闲在家两月的刑部尚书徐向学,已向永明帝奏请丁忧,因徐老夫人在这两月内,不幸身染重病,而后药石枉然,回天乏术不幸故去。

徐向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到皇帝面前,恳请陛下准他丁忧,好扶母亲棺椁回无锡老家安葬。

百善孝为先,永明帝见状也只得同意,宽慰两句便放他回了老家。

徐向学打算水路回去,好在此时北方漕河还未冻住,尚能行船,否则就只得先陆路,而后再择水路。

徐向学哭哭啼啼的离开了京城,似满怀悲伤……殊不知他心中早已焦灼不堪,赋闲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日日在心中盘算,一为自己的仕途担忧,二为无锡老家的弟弟焦虑,惹了一身官司,如今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反而老娘的离世却没多少伤心……

当船离开依然热闹天津码头,准备下静海,过青县、兴济、沧州、东光到德州,过了德州才算是出了顺天府的地界。徐向学顶着冽冽寒风站在船头,阴郁的眼神望向北方……虽然离了京城,糟糕的心情却没一丝半点的好转。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能预先感知地震的动物,多年来混迹官场训练了灵敏的触觉。皇帝的态度一直不明朗,他虽前途未卜,却不能坐以待毙。

已是深秋的季节,秋天意味着收获,对于百姓来讲,秋天不仅意味着收获,还意味着完税,一年两次的纳税。而对于官员来讲,秋天同样意味着‘收获’……

徐向学望着漕河中往来不停的船只,这些船只上搭载的或许就是漕粮。这条古老的漕河年年承载几百万石的漕粮,自南向北,历经渡口关津大小数十处,官不自验,一切委之下吏,巡拦之夫,索常例,索土宜,讲铺垫,将耗增,明知其无夹带,必需索足愿方放过关。漕船如此,更不必说往来的商船。

何为官场常例?徐向学自然心知肚明,伴着仕途的一路高升,他曾收下的常例恐怕就像天上的星星,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唯一记得,自己初任县令时头一次见到的常例清单,至今印象颇深,一个县衙的常例收入就有二十一项,而他所任的这个县,当初还是海瑞任知县的淳安县,多么讽刺。

船头的冷风吹得他难受,好在带上了暖耳也不至于头疼,但面皮依然被冷风吹得毫无知觉。

时至晚间,船停在了德州,休息一晚准备明日一早再出发。长随急急走上船头,手里拿着一封信,禀道:“老爷,京城差人送来一封二老爷的信,是老爷您走后第二日收到的,府里怕是重要的信,就遣人快马加鞭送了来。”

“嗯,”徐向学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信,打开来快速浏览一遍,然后又将信折好递给长随收着。

“老爷,可是二老爷已经收到了报丧信?”

“非也,”徐向学简单说道:“无锡那边的事。”

“难道是二老爷那边的官司有些难打?”长随不禁疑惑。

“土地的事,老二想找典当行将家里的田产宅子都典出去。”

“哦……”长随并不懂他说的什么,好好的为何就要典田产?

徐向学看他一脸茫然,露出揶揄的笑容:“想不明白为何要典出土地?”

长随尴尬一笑:“嘿嘿,小的愚笨,确实想不明白。”

徐向学哼了一声,并未开口,也不想作何解释,而是转身又向着船头,不再理会长随。

只在心里计较,南方哪家典当行最可信?

第二日,船离了德州继续南下,很快到了临清,进入运河中段。这一段自打与黄河彻底分离后,通行无滞,船行速度明显提高,于是又很快到了扬州。过了扬州,运河就基本进入南方一段。

徐家二老爷在船离开之前终于赶到了扬州,并且见到了其大哥徐向学,他是直接从无锡赶来。在岸边,两兄弟披麻戴孝,抱在一起痛哭一场,然后彼此搀扶着重新登上了船。

一番折腾之后,两兄弟总算可以坐下说话,此时没有外人,徐向学便将母亲从患病到离世的整个经过简单交代了一下。

徐家老二听了这才叹了一声,道:“本以为让母亲去京城是对她好,没想到最后竟落得……哎,早知就呆在无锡哪都不去了……”

徐向学并不想此时再探讨母亲的问题,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你赶来扬州,可还有其他事情?”

徐家老二的确另有事情,一听他问便很快收拾起悲伤的情绪,道:“是,正如我信中所说那样……”

他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哥徐向学。

徐向学一听先是一阵惊讶,因他在京城赋闲在家已久,也导致接收这些消息的滞后,他到现在才听说。但很快便沉静下来,细细思考……

他徐家拥有的土地不是小数目,就算退了那些减价买的田也还是数量庞大,隐匿是不可能隐匿,万一徐家突遭变故,该怎么保下这些土地?

“二弟,现在不是讨论十倍还是五倍地价的时候,我徐家如今要考虑的是如何保下这些地产,而不是拿钱炒地皮。”

他这个二弟,到现在了还看不清形势。

“为何啊,大哥?”

“唉……”徐向学没来由一阵烦躁,不由加重语气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怎么说你才明白?那些都是手上有巨资的人去玩的把戏,我徐家目前没有这个资本,也玩不起这个!”

“大哥,你说这是把戏?哈!怎么可能是把戏……”徐家老二被大哥一顿抢白,有些不服气。

“没什么不可能!”徐向学打断了他,又接着说道:“总之,找典当行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就行。要是有人上门打听,表明徐家的态度就行,不发表意见也不参与。”

徐家老二眨眨眼睛看着他大哥,半晌回道:“既然大哥这么说,那弟弟就照办好了。”

徐向学点头:“现在徐家的官司还没摆脱干净,你啊,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尽快把这事办了,家里那头先让三房去操持着。”

这个二弟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至他这个大哥的话还是听得进去。

船很快又重新出发,离开扬州继续南下,经镇江、常州便是无锡。徐家老二并未跟船一起南下,他辞别徐向学之后又下了船,从扬州到了仪真,去找他那妾室的亲大哥。

徐向农妾室张氏的大哥是仪真城中最大一家典当行的朝奉,而这家典当行是漕帮的老安帮二房名下的产业。

徐向农见到这位舅子之后,也没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张舅子听了并未直接应下,而是笑眯眯的先问了一些其他情况,最后再问道:“二老爷想典多少田产?”

徐向农想了一想,道:“地有几千垧,房产铺面几十座吧。”

张舅子暗暗吃惊,这徐家果然是无锡城内的豪绅巨富,随口一说就是几千垧地……

“全典?”

“对,全典。”

张舅子心中盘算一番,又道:“想怎么典?”

徐向农明白他问的什么:“半成……”

“半成?”张舅子转转眼珠,很快心中有了计较:“我当铺要是全吃下,这不是一笔小数,我得找当家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商量多久?”徐向农又问道。

张舅子笑嘻嘻的回道:“不如二老爷先坐会,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张舅子离开当铺,坐上车很快来到南门的漕帮堂口。

不到一个时辰,张舅子复又出来,重新坐上马车返回城中当铺。

车中,他反复想着二当家说的话……这徐家要倒霉了吗?先前只是听说官司要赔很多钱,还以为徐家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典当,结果还不全是为了官司赔钱?

但不管徐家出于什么目的典当土地,他当铺接手应是毫无风险,只要典权在手,就是皇帝他也不得不认!况且典出期间土地上孳息归典权人所有,这就是一大笔利息……

回到当铺,再面对徐家二老爷,张舅子心中就有了底气。

“二老爷,您也不是不知道典当的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