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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适得其反的真心话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我。睡眼朦胧的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朝着门走去。

伸手打开门,只见叶莲娜站在门前,半梦半醒的我与她四目相对。直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才让我清醒了许多。

“没想到,在这里还会有这样的建筑。”

“……”

叶莲娜直接走进了房间,而才睡醒的我大脑一片空白,当我意识到该去阻止时,已经晚了。

叶莲娜在房间里走动起来,不时停下观察着房间的某个地方。而她第一个观察的,便是房间里的控制终端与曲面屏幕。

她站在控制终端与屏幕前一动不动,由于她背对着我,我也看不见她此刻的神情。而就在我内心忐忑着,她会为此询问我什么时,她突然回过头,清澈的眼瞳看向了我。

她没有说话,但只是她的凝视,就告诉了我,她很好奇与疑惑,需要我的解释。

“……”

我与她对视着,目光交锋着,内心纠结了片刻后,叹出了一口气。

算了,不给点解释,肯定是没完了。

“坐下来聊吧。”

我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搬到了床前,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叶莲娜默默地走到了椅子前坐下,挺胸抬头,双手放在膝前,坐姿端庄。

她严肃认真的态度,让我有点不适应,但也不影响我向她一本正经的编故事。

“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看了她一样,接着酝酿了会,“曾有一个孩子,他的父母是周游世界的旅行者,而他从小便跟着父母走遍了世界各地,看尽了这个世界的风景。在此期间,他们遇到过许多奇闻异事,但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与父母的最后一次旅行。”

“那一次旅行中,他们来到了一座神奇的城市,城市的科学技术非常的发达,超越了世界所有的国家。大楼高耸入云,路建到了空中,农作物从播种到收获仅要几天。城市的超前科技,刷新了他们曾对科技巅峰的认知,这座城市深深的吸引了他们。”

“而作为外来者的他们,被这座城市的管理者邀请到了城市中心的一座高塔,热情对待。并被允许在这座城市居住一段时间,来更为深刻的了解城市。他们如愿以偿的在城市居住下来,但还未等到他们对城市有所了解。仅一夜,本科技超前的城市,竟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座象征它曾存在过的塔。”

“夫妇对留下的塔,进行了调查研究,发现塔内存有着无数超前的技术。但作为旅行者的他们,对这些知识并不感兴趣,只记录部分知识作为证明后,便离开了,并将这次经历写成书发表。可正是因为这本书,夫妇一家遭到了灭顶之灾,只留下那个孩子。”

我停止了讲述,看向了叶莲娜。

“你就是那个孩子?”叶莲娜询问道

“当然不是。”我耸了耸肩般,“我说了这只是个故事,而我仅仅是个知道这个故事,并且还有幸证明这个故事真实性的旅行者而已。”

“……”叶莲娜沉默了片刻,“你获得那些技术了?”

“既然是故事,在岁月的流传中,肯定有着多多少少的虚构。所谓的超前技术,我可没有获得到,但故事中的那座城市是确确实实存在过。”

说着,我示意性的看了看四周。叶莲娜不负我所望,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看了看四周。

“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和想象中相比,很普通。”

“我最开始也这么觉的,直到在见识过一些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比如?”

“抱歉,我举不出例子,这件事只有亲眼所见,才能彻底理解。”我摇了摇头,故意露出无奈与遗憾的神色,“不过只要你在这里,应该很快就会见到。”

“……嗯。”叶莲娜点点头。

见叶莲娜暂时相信了我即兴编造的故事,我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毕竟我不觉得自身的演技与撒谎能力有多么优秀,尤其是第一次。不过从效果来看,还算可以吧。

我故事讲完了,叶莲娜也不再提问。一时间室内的气氛迅速冷却,突然宁静的环境令人感到不适。

“话说回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询问道

“我在村子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言论,几乎都是对你的称赞或崇拜。所以对你有些好奇。”叶莲娜直白的说道

叶莲娜的话让我眉头一皱,露出诧异的神情。我有点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了。

这时左手腕的手环突然震动,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我抬起手,是一条通知。

【农田修建完成。】

我抬头瞅了眼叶莲娜,她依旧盯着我,我想了想站了起来:“现在有点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边走边聊吧。”

我向叶莲娜伸出了手,以示邀请。但叶莲娜并没有伸手,而是直直站了起来。

叶莲娜的不领情,让我有点小尴尬,但没有旁观者也就没什么了。

我和她离开了中枢塔,领着她朝着农田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对我感到好奇的话,有问题可以随便问。毕竟我也好奇你究竟好奇我什么地方。”

“嗯……”叶莲娜顿了顿,“你是感染者吗?”

“感染者?我觉得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收留那些感染者?”叶莲娜看向了我,语气变得重了些。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不解以及——惊喜?

我虽然来到这片冻土没几天,但在与这里的村民接触以及亲眼目睹纠察队的暴行,我也对感染者与非感染者间的问题有所了解。

这样一想,我明白了叶莲娜的意思。但我还是选择去确认一下。

“你好奇,明明感染者都是被排挤、歧视、欺辱的对象,而我一个非感染者却愿意接触他们,帮助他们,这件事吗?”

“……嗯。”叶莲娜点点头,“一般正常人不会对感染者伸出援手。”

“这么说的话,可能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以玩笑的口吻,回答道

“有可能,但我觉得没什么说服力。来点实际的,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差,我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也很自信。”

“好吧。”见叶莲娜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收起了幽默,“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接触感染者,也许是见到感染者凄惨模样,而生出的怜悯,亦或者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使我没有对感染者的偏见。”

“你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而死?”

“当然想过,但每个人在真正经历过死亡之前,都会对死亡充满愚昧与无知,觉得一时兴起的热血,就能战胜死亡。如果在我经历死亡之前,我肯定会满腔热血的回答你——死又怎么样?但现在我会斟酌再斟酌,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善良在死亡面前不堪一击。”

“那你还会帮助感染者吗?”

“不知道。我不是一个满怀善良的人,或者充满英雄主义的英雄。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会怕痛会怕死。有过一次差点死掉的经历,我未来可能会更加珍惜自己的命。说点现实的,如果有一天在感染者与自己的命之间选择,我极有可能会抛弃前者。”

我一点不避讳的告诉了叶莲娜真心想法,即使我明白这很大程度,会让叶莲娜觉得我是个自私、无情的小人。但比起说谎,我更倾向实话实说。

“……”

叶莲娜安静了许久,大概是我太过现实的话破灭了她天真的幻想吧。讲真,现在有点不敢看她,我怕看见一张失望的脸,因为我的言语而失望的脸。

但在时间的推移下,我还是鼓起勇气扭过头,看向了她。可就在我扭过头的瞬间,我便对了她的目光。

我心中一惊,原来她一直在凝视着我。

对了目光,也就逃不掉了。可就当我抱着歉意的态度正视她时,却意外的发现,她并没有任何失望的神色,而是带着微笑看着我。

这一刻我呆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笑?是在嘲笑我?

我脑袋一片混乱,无数的猜想涌现。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讲这些。”

“你不失望?不觉得我是个自私的小人?”我疑惑不解的问道

“你不过是正视了自己而已。如果就因为一个普通人,正视了自己的缺点,就去否定他,那也太小气了。更何况,光是正视自己这一点,就已经超越普通人很多了。”

“……”

“帮助感染者的人,我也见过一些,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想着利用感染者来获得利益。而你与他们不同,你没有光鲜亮丽的词藻,没有虚情假意的同情。所以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对我讲这些。”

叶莲娜对我微微一笑。

好了,我是歪打正着了。本以为棱角分明的现实话语会刺伤叶莲娜,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让她对我更加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