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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投壶

被提出茶室的时候,张小鱼还有点懵,风一吹才回过神。

她茫然无措的往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马车,顿时小脸一苦,亦步亦趋跟在程远志身后,嘴巴里嘟囔道:

“去时车接送,回时两脚行,早知道就不来啦……”

程远志听得心下暗笑。

好在茶室距离斗鸡台没多远,不一会功夫便到了。

一靠近斗鸡台外围,就远远看到张扬瞪大眼珠,扬起拳头,威胁力二快快拿出钱来给他下注。

否则就要捶他!

力二两只胳膊紧紧夹住包裹,左支右拙躲避着张扬的抓抢,嘴里则不停的喊道“不多了,钱不多了。”

程远志看的哑然失笑,瞬间就知道张扬的赌局不太顺利。

见大帅来了,力二蹭的一下窜了过来,躲于身后。

接着长长松了口气。

“输了?”程远志笑吟吟的问张扬。

“分文不剩……”张扬一脸懊恼,瓮声瓮气说道。

嗯,这已经不是赌场不顺,这是输的底掉精光了呀。

“想不想赢回来?”程远志又问。

“俺想抢回来!”

张扬神色不善的盯着庄家,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嘎巴嘎巴直响。

斗鸡台的庄家是个青年壮汉,见状顿时一凛。

身处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他倒不太怕对面这个莽夫撒野,可对方一副输急了眼的赌徒模样,还是让他心有惴惴。

万一对方不管不顾的揍他一顿……那脸面就丢大了。

思及此处,壮汉连忙挥手隔开围观的百姓们,一边收摊一边嚷嚷道:“天色不早,收摊了,收摊了,明日再来……”

“慢着!”

程远志踏出一步,抓住他的胳膊。

壮汉惊而回望,见抓住自己的是个白面士子,松了口气,旋即双目微竖:“撒手!”

说着膀子一晃,用力一甩。

然后迅速惨叫起来:

“哎呦,疼,疼,疼……壮士轻点,壮士饶命!”。

程远志穿着华丽,不似寻常人士,面白神肃,不怒自威,竟令壮汉的随从们踌躇不敢往前。

只亮出兵器,做出一副“你再不放开我们老大,我们就要被迫动手了”的架势。

虽然被人拿住,壮汉其实也没有多害怕。

赌有赌的规则――在哪里输就从哪里赢回来,因玩不起而掀桌子,砸场子,会是所有赌徒的公敌。

所以,他是处于有理的一方,不怎么慌。

程远志自是知道这点,所以很快松开了手,提议道:

“我与你赌一场。”

壮汉掸了掸衣袖,眼皮一耷拉:“客官,真对不住,这鸡啊,您今日是斗不成了。”

闻言,张扬登时大怒,横插一脑袋进来,瞪着眼道:

“那我不管,你是开赌的,我是来赌的,有客你就得接着,不然某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壮汉一脸为难的看向周围百姓。

希望大家能说句公道话。

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起哄:“老兄,你开赌还怕赌客?赌就是了。

这句话一下子挠到了众人的爽点,纷纷应和道:“赌呀,跟他赌,赌呀,跟他赌……”

壮汉无奈,只好命随从们摆开斗鸡笼:“那请客人先挑选**。”

“我不与你赌这个。”程远志摆手道:“就比投壶如何?”

“可我没有投壶呀!”壮汉两手一摊。

“我有。”

于是当全高两尺,长脖大肚,壶身上雕刻了许多花纹文字的精美高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壮汉整个人都懵了。

这投壶,一看就知是由专门的工匠铸造,并且下了功夫装饰雕镂,是专门用来投箭的壶。

壮汉顿时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通常来说,赌客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过路赌客,这种人手里有些闲钱,不确定自己要玩什么,看不见有赌钱的地方,就会把钱花在别处,或酒肆间,或候鸟处。

看见有开赌的地方,就会来赌一把,

赢了则收手,输了也不恼,就当无事发生过。

这样的赌客,壮汉通常称之为散羊,属于必杀之列,因为他赌完这次,下次再赌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壮汉瞥了一眼散羊――张扬。

张扬当即举了举拳头,眼神很凶的瞪回来。

第二种是忠实赌客,这种赌客没什么好说的,一有钱便会直奔赌场所在――来送钱。

这种赌客就需要杀大放小,赢九分给人家留一分,细水长流,不能杀尽。

第三种是自带赌博器具的专业赌客,这种赌客通常都会一两手绝技,也知道一些出千的小手段,经常能把庄家赢得叫苦不迭。

甚至破产。

庄家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赌客。

很明显,对面这个白面士子属于第三种。

壮汉抽出壶中的箭支,将壶摆于十步之外,苦着脸问:“如何?”

脸上虽苦,心下确实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是此中高手,十步距离可说是十发九中。

对方要跟他赌这个?怕是在送钱。

程远志摇摇头,摸出两个饱满的银锭,拿在手上。

壮汉眼神一亮,将投壶挪到二十步外。

这个距离……他就只有三成把握了,不过对方应该不会强过他。

程远志继续摇头,并继续往外摸银锭,摸到十个的时候,停了手。

一个银锭是二十五两,十个就是二百五十两。

壮汉呆呆的将投壶挪到三十步之外。

这个距离,他只能靠蒙了,投不比射,难度很高,三十步已经很少有人做到。

“一箭定胜负如何?”程远志接过箭,问他。

二百五十两相当于今天的全部收入了.....壮汉默默盘算了下,点点头。

反正横竖都是要赌一次。

因为赌场还有另一个规矩,输了钱的人不说走,赢钱的人就不可以走。

再加上二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面前,他也很想搏一搏。

他感觉对方不太可能一箭中的。

他感觉天命在他。

然后就看到那白面士子手一扬,箭支激射而出,啪的一下,稳稳落进三十步外的壶口中。

“嘶……哇……”周遭百姓们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阵惊叹。

“哈!给钱给钱给钱!”

张扬大叫一声,兴奋的跳了过来,一把攥住壮汉衣领,索要赌资。

等壮汉懊悔不已的掏出等额钱财交给力二,程远志将投壶挪到五十步外,又问他道:

“还赌吗?”

壮汉急忙摆手摇头,率随从收拾好斗鸡摊子,一溜烟跑了。

他决定认栽,暂时的。

众人意犹未尽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斗鸡台,不肯散去。

见状,程远志对张扬耳语几句。

只见张扬的眼神迅速明亮起来,像一个小太阳。

他跳入人群,张开双臂,大声说道:“诸位,投壶台正式开始,凡在三十步外投中者,可获十两银子,仅以某手中之箭作数,此箭十文一支。”

在他吆喝的功夫,力二已经麻溜的画好线,摆好投壶位置,而后便往东城客栈去唤速该。

一箭十文,赢了就是十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

若不中,也就损失了区区十文钱而已。

划算!

周围只静默了片刻,众人就想清楚其中利害,呼啦一下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卖俺一支……”

“俺也要……”

“俺俺俺……”

“那个谁,不要踩在俺肩膀上啊……”

“娘的,不要在俺裆下钻来钻去!”

张扬顿时眉开眼笑收起了钱。

他忽然发现,相比于赌,自己其实更喜欢的是轻易得来的钱。

一柱香后,等速该驾着马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就见到张扬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里面都是钱。

这时,远处街角忽然转出来一群人。

打头的是个壮汉,落后半步的则是个仪表堂堂的锦服公子,一帮凶神恶煞的亲随紧跟在后。

疾步行走间,那锦服公子问:“人在何处?”

壮汉一直人群密集处:“少主,在那儿呢。”

锦服公子抬眼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眉头一皱:“在何处啊?”

壮汉换了个目标,直指圈子外面,一身青衫的程远志和一身白衫的张小鱼,

“少主,是他,就是他们。”

数步之外,锦服公子缓缓慢下身形,上下打量着程远志:“好,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