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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章 临江仙·西江月

老猎户被押走后,酒宴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有相同的爱好,距离就会瞬间拉近,产生共同话题与亲密度。

熟络之后,众人纷纷询问程远志身后书童是何人?

蔡琰的气质过于出尘高雅,着实不像个书童。她与程远志坐在一起,后者才像是书童。

程远志无奈,只好亮出蔡琰身份。

众人大吃一惊。

于是就提议让才女蔡琰抚琴助兴。

蔡琰扭扭捏捏的被程远志推到琴前坐下,仰着头,求助的目光望过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着温婉知性,格外迷人。

程远志知道,由于还没经历过多少世事,此时的蔡琰,擅长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曲子。

这些曲子,于此时的气氛不合。

好在,之前他有教过蔡琰《临江仙》,就率先念了一句低沉的开场白。

蔡琰立即会意,素手轻弹,琴声旋即袅袅而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鱼礁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转回头、翻覆手、做了三分。

前人创业非容易,后代无贤总是空

回首汉陵和楚庙,一般潇洒月明中

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

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

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

龙争虎斗漫劬劳,落得一场谈笑。

……

蔡琰既脆且柔的软糯嗓音一开口,堂上众人就立即闭上了眼睛,纷纷以手指轻轻击打着手腕,合音而拍。

用最柔软娇弱的声音,唱出最波澜壮阔的场面。

曲词中的画面感铺天盖地压来,厚重而苍凉,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众人都觉得此刻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江畔高山之上。

西天残阳如血,东天一轮新月隐约。

江上,一个白发渔翁独舟横寒江,眼前浮现的是古往今来发生在此地的每次战争……

鼓角争鸣、漫天厮杀声中,一个个鲜活的面孔逐一消逝,或死于刀剑之下、或匿于波涛之中、或葬身火海。

琴声渐收,鼓角声淡了下去,厮杀声远去不闻。

脑海中的画面为之一清,缓缓消散。

众人回味良久,不舍睁开眼,直觉歌词荡气回肠,琴声徐徐绕梁……

久久不绝。

良久。

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堂上哪还有“袁射”与蔡琰的身影?

唯有案牍上留下了《说秦汉临江仙西江月》九个字。

……

程远志此刻已经带着蔡琰、速该,溜之大吉。

堂上众人的神色,他全部看在眼里,此时不走,感觉等一会就走不了了。

他从没想过,后世人所作的一首缅怀这个时代的曲词,能给这个时代的人如此大的共鸣。

原本,程远志打算在冀州停留几天,与众文武熟悉一下,为以后铺路。

但蔡琰一曲惊人,所有预想都超额完成,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既然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也不是程远志的风格,出来州牧府后,索性策马向北。

一路纵马疾驰,晓行夜宿,几日转瞬过去。

眼看越向北,天气愈发寒冷,速该向百姓打听方位后,才知已到常山真定地界。

蔡琰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缩在程远志怀里,昏昏欲睡,像个小猫儿一样。

她随父亲飘零江南时,坐的是马车,日行不过几十里,仍旧疲累难解。现在策马飞奔,日行数百里,光是颠簸都要了她半条命。

她觉得自己的臀儿已麻木到失去知觉,不再属于她了。

程远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看样子,蔡琰分明是到点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

若不立即原地休息个十天半月,缓一缓,怕是日后还会落下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这个时代的女子身体素质太差了……

程远志无奈,策马入城,打算寻一家客栈落脚。

说来也巧,进城时,他目光一扫,正好扫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肩扛扁担,挑着一捆木柴,于城门口一闪而逝。

“速该,快!快将那个白衣汉子给我拿下!”

程远志险些从马上跳下来,急得手舞足蹈,五官错位。

不等他话音落下,速该就策马飞了出去,朝着程远志手指的方向追去。

哒哒哒――

哒哒哒――

扛柴人迈步跑了起来。

前跑后撵,真定县的街道上旋即上演了一场生死追逐。

行人纷纷避让,避让不及的都被丑一丑二给趟倒路旁。

鸡飞狗跳,城内瞬间一片狼藉。

丑一丑二到底是良驹。

在一处不算宽阔的街道上,速该与程远志前后脚,将那个自称“赵风”的帅哥给夹在了路中间。

“汝欲何为?”赵风将背上的那捆木柴顿在地上,忿忿抽出扁担,瞪着眼睛问。

程远志没有答话,便速该努了努嘴。

速该跳下马,提着砂锅大拳头冲了过去。

赵风大叫一声“来的好”!一扁担扫过来。

啪――

扁担断了!

速该的肩膀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一个大包。

这一下打得可够重的!

所有人都愣了。

“大帅,他不讲武德!”

速该回头对程远志说:“我赤手空拳,他拿扁担抽我!”

程远志拍了拍额头,一脸无语:“难道你手里没武器嘛?”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速该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黑刀,神色不善逼过去。

“别打死了啊,留条命!”程远志喊。

“大帅你就放心吧……”

速该不回头应了一嘴。

赵风左看右看,没发现有趁手的武器,只好拿着半截扁担在原地转起了圈。

“哈!”

速该大吼一声,发起了暴风雨般的攻击。

赵风被迫应战,手中半截扁担越来越短,很快就被黑刀削成了擀面杖。

黑刀太锋利了,给赵风操作的空间太少了。

虽然他自认武艺不在对面这个壮汉之下,可高手也难为无武器之战啊。

赵风的处境越发艰难起来,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且打且退间,他目光频频望向程远志,心里暗暗琢磨道:“这壮汉手里有刀,武艺高强,我何不擒贼先擒王呢,那个叫袁射的家伙一看就是个脓包,手无缚鸡之力,怀里还抱了个妞。”

“此乃天赐我脱身良机!”

“只要制服了他,这壮汉必定会投鼠忌器!”

打定主意,赵风且战且退间,缓缓靠近丑二。

浑然没发觉“袁射”微微翘起的嘴角……

眼看距离“袁射”只有十步左右距离,赵风大吼一声,将擀面杖往速该脸上一掷,纵身朝反方向一跃。

呲牙咧嘴瞪眼,直扑程远志。

然后于空中迅速举起了双手……

“袁公,有话好说,刀剑无眼,且小心啊。”

程远志手握青釭剑,抵在赵风的脖颈间,抬腿一掠,纵身下了马,又单臂将蔡琰给拎下来,揽在胳肢窝里,语气和善的说:

“你想绑我,以求脱身?”

见前后无路,已经落入人家手里,赵风眉毛一挑:“是又如何?”

他是个硬气的青年呢。

“今既落入你手,如何处置给个痛快吧!”

“哈哈哈……”程远志收回剑,上下打量着赵风,目光耐人寻味:“你果真是赵风?”

“哼!”赵风脑袋扭向左边。

左边聚拢了好多乡亲,此时正在对他指指点点。

“阁下是赵云吧。”

“哼!”赵风又冷哼了一声,脑袋迅速转向右边,没承认,也没否认。

还好,右边没人。

“……”

好家伙,你搁这玩摇头金刚呢……程远志摆摆手,对速该道:“那就砍了吧。”

“嗯,出刀快点,别让血溅的到处都是。”

一听这话赵风就急了:“慢着!”

不就是三年前爽了约么,难道这也得死?谁家里会没有点事!

这军法也忒严厉了点。

“袁公。”

“当初我家中正好出了点事,理好之后已过半月,您的军队那时已离开常山,我无处可寻,实非失言啊。”

程远志哈哈一笑,摆摆手:“你觉得我寻你是因失约之事?”

“大错特错!”

“是因为假名!”

“盖因我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所以,我生平最恨别人用假名,你明明是赵云,偏偏说自己是赵风,我岂能不怒?”

“……”

赵风――准确来说是赵云一阵无语,当初他不想从军,因为自己在常山郡颇有名气,就灵机一动用了自己兄长的名字。

果然顺利脱身。

但没想到后果竟这么严重。

说实话,他以前颇有点看不起黑山军,有事没事就打劫地方,所以顺带看不起当时统领黑山军的袁射(程远志)

他崇拜的是白马将军公孙瓒那样的人(此时公孙瓒还没有处死刘虞,仍旧还是大汉的英雄),人长的帅,杀胡人又快。

当日过后,他也一直留意着“袁射”的消息,三战乌桓一事他尽知其详,这几年来,逐渐改变了对袁射看法。

这几天,正纠结着是去京城投奔“袁射”,还是到幽州投奔公孙瓒。

偏偏这时候,“袁射”来了,二话不说就命令手下捶他。

赵云又好气,又觉好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