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神道所在，真是让李启大开眼界。
如果不是知道神道法身能够投射到任何地方去的话，任何人看见这一幕，都会怀疑自己来到了赛博朋克的虚拟坟场。
无数已经放弃现实了的人，堆在一起，沉浸在虚拟世界里，不理会任何外界的事物。
这里的景色就是这样。
李启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神殿’，几乎排满了整个世界，目光所及，全都是神殿，密度简直和魔道的梦想之城里面的那些建筑有的一拼。
密密麻麻的神像，里面摆满了神像。
就好像那种‘万神殿’亦或者，‘千佛塔’一样。
里面进去，墙壁就被掏空，然后一面墙全都是神像，这些全都是正在对外投射法身的‘真神’，他们的金身就摆在这里，清一色全是最低七品，更高品级的也不是没有。
还有些强者则是独享整座神殿。
根据各个神只的特点不同，神殿的装修也不一样。
有的是青琳之宇，朱紫之房，左侍仙女，右侍羽童，宝盖沓映，羽掺荫庭。
有的是清虚镜无，鉴朗玄冥，自保恬和，稍远嚣竞，不见侍从，清静淡雅。
有的是黄金满地，百品香烛，金银粉以涂神殿，又挂五彩氍毹，制度巧丽，更镂金玉水精为幡盖流苏，绚烂非常。
有的是海底的水晶宫，冷透绡帐，扁舟一叶，玉人招手。
有的不过是一座小木屋，木屋内一个木雕，仅此而已。
有的是原始粗犷的山洞，内里有篝火和各种木炭画的壁画，以及简单的石质神龛。
有的是高耸的宫殿，辉煌的壁画，还有上面金色的壁画，墙壁，彩色玻璃窗，还有楼梯无一不经过精心细致的雕刻与装饰，浩荡的光芒从中迸发，宏伟的魔力汇聚于此，高悬的徽记漂浮在半空，上面承载了教会数以千年来的全部荣耀。
还有的是一片血海，可以看见许多信徒用利刀掏出自己的心脏，成百上千的心脏堆积在一起，腐血臭血鲜血汇成一团。
刀刃入肉，他们似乎并不觉得疼痛，反而满脸欢喜，只觉得自己实现了人生意义，能将自己献祭给神，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情？
各种各样的神殿，山上的，水里的，天上的。
不同的教义，不同的传说，不同的神灵本身，在这里构成了许许多多种无法形容的生态。
这里就是……天下西北，神道所在。
但是吧，这些所谓的‘神’，其实根本就是和凡人没有拉开区别。
真神完全无需信仰，恒在永在，无需寄托他物，而这些所谓的神明仅仅只是因为曾经是某个种族的个体，他们出手庇佑自己的种族，因此那些种族们也以信仰回报，逐渐发展成了各个教派。
他们需要不停的祭祀与信仰来稳固和增强自己的力量，看起来很正规，但实际上和真神比差的太远了。
李启行走在这些神殿之中，其实他才刚到不到一分钟。
但只是真知一扫，整个西北的情况，除了那些高品存在所居住的山门之外，其他都已经纳入眼底，四品以下，皆无秘密可言。
就他观察的结果而言，现在的‘神界’，根本就是一个‘安全网吧’一样的地方。
对于下级的神只们来说，这就是现状，所谓的‘神界’给他们的其实是一个安全的场所，一个神灵聚集的地方。
他们在这里，然后投射法身出去，这样神只们就不会死，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反正，对于已经有了金身的神只而言，法身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别被人摸到本体，法身的死亡只不过会让他们虚弱或者沉睡一段时间而已。
在天下，有神道庇护，这些凡人后天所成为的神只，能够获得他们能够获得最大的庇护，在域外的敌人，怕是永远也不可能追到天下来轰杀他们的本体。
除此之外，李启在神道范围内，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别的东西，神道似乎完全不在意。
凡人都在域外，在这片区域，只有神和神仆存在。
“这还真是极端啊，一潭死水一般的众神神庭，谁想出来的？”李启又问了一遍瑶姬。
“谁也没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展成这样了，我懒得管，昊天也不会管这些，不过如果说推波助澜的话……太一吧，他喜欢祭祀。”瑶姬撇撇嘴，如此说道。
李启点了点头。
倒也说得通。
和平淡，对外界毫无需求的昊天不一样，太一的确喜欢祭祀。
星官们都很喜欢自己体内的‘小生命’们，有种养仓鼠的感觉，星官作为各个区域的‘天道化身’，尽管他们并不需要这些小生命，但作为自己体内的‘灵长’，他们对凡人依然有着友好温和的态度。
而凡人们表示‘感激’的方式，就是祭祀，通过各种礼仪来沟通神只，以传达自己的感激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最初的祭祀，就是起这个作用。
沟通神灵，传达自己的心意，这就是祭祀和礼仪的全部意义。
后来，巫道脱离了原始的神只崇拜之后，祭祀就变成了‘沟通万物’的手段，反正祭礼本来起到的作用就只是沟通而已，沟通什么都可以，不重要。
太一喜欢，那么星官们上行下效，再加上星官的影响范围超级巨大，这些成精的天道所笼罩的区域那可不是一点两点。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妄图成神的凡人’，也开始用上了祭祀这套，他们本来就是靠类似于凝聚众生意念来模拟天道而成神的。
于是，对这些香火神来说，祭祀，信众就成为了重要一环。
倒因为果了属于是。
对真正的星官来说，信仰只是他们喜欢而已，收集香火是因为好玩儿，有趣。
而凡人的香火神却以为这是神只所必须的，所以他们开始模仿这种行为，就像是一群猴子看见了人类在踢足球，他们就以为只要会踢足球，那就可以变成人了。
不过，就现在看起来，这群猴子足球踢得居然不错！
他们之中的很少一部分，学习踢足球，学习看书，学习拿起工具打螺丝，学着学着，就变成了猩球崛起。
尽管无法成为天生神只，却能够跟得上真神的步伐，以至于香火神确实无疑的成为了神道的一部分。
神道三脉中的‘人鬼’一脉，就这么诞生了。
尽管大部分香火神都还是模仿的猴子，但其中极少部分个体的的确确能够和真神们平起平坐，凡人妄图成神的妄想，的的确确被他们实现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好结局吧。
毕竟，天神和地只，数量都太少了，如果只有天神和地只，神道说不定根本就不可能存活到现在。
能够成为天下九地之一，人鬼一脉还真是必不可少的组成力量。
不过这种现状肯定让瑶姬很不爽吧，按照瑶姬之前的说法，她肯定是巴不得砍死这些所有人的。
“别在这些凡人身上浪费时间了，该去找相柳了。”瑶姬催促道，她不想再和李启在这里玩凡人观察游戏。
尽管他们才刚刚到这里不到一分钟而已，但瑶姬对凡人们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哪怕这些凡人披着神名。
不过……
李启却没有理睬她，而是继续观察着眼前的‘众神’们。
这是他喜欢做的事情，从小时候就这样了。
李启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从一个世界转到另一个世界，通过这种方式对‘道’进行了解，并且在这种探险之中，她运用这些‘道’的能力也会不断加强。
在拜访的每一个世界，都会延伸李启的想象范围，以便进一步探究整个宇宙的真相。
这个方法，就像是通过“滚雪球”的方法一点点吸纳其他文明的所有经验，这个非常重要，从一个世界漫游到另一个世界，李启的经历就像地层一样一层层叠加起来，最终形成了丰富的地质层面，每往下挖一层都会显得更加深邃。
这样的见识使得李启的能力越来越强大，在他修行到如今的程度，他的许多积累堆叠在一起发生了质的变化，以至于早就轻松的超越了任何没有外界帮助的单一独自思维所能想象到的范围。
李启的各种见识和理解，本身就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思想的汇入而变得充实丰富，以至于能够支撑起他的思考，如此他才得以再次开始书写整个世界。
思想是火焰，知识是柴薪。
没有柴薪的火焰根本燃不起来，偶尔有那么一瞬闪光的灵感也会因为没有燃料而化作一缕青烟。
没有火焰的柴薪只是一堆垃圾，只会慢慢腐朽，或者偶尔被其他人利用起来，做成房子之类的，被别人驱使，变成‘人肉图书馆’这样的角色。
唯有当两者结合起来，才能迸发出最耀眼的火光。
那火光足以驱散逐道之路上的黑暗，让盲目的蠕虫得以面见这片黑暗的大陆，能够在其中找到一条小路，朝着小路前进。
或许有一天，能够走到终点。
瑶姬看了看李启。
怎么说呢，这个时候，瑶姬倒有些怀念起人道来了。
虽然她很讨厌人道，很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但不管怎么说……
起码，和人道一起干活，可以不用硬着头皮去观察这些由没有任何高级追求的低级动物组成的群体。
而和巫觋们在一起，大概率是要和这些低级动物打交道的。
算了，反正李启又没说非得看，她闭着眼睛装死等时间过去就行了。
李启这边也很清楚瑶姬的态度，所以并没有强迫对方和自己一起研究。
他只是真知扫了一遍又一遍，从中读取着故事。
李启有着真知道韵，他可以把那些没有任何人记住，也没有任何见证者和参与者的故事都保存下来。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故事想要完全诠释现实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明白，他是同各种说法打交道，同一件事，每个讲述者都有自己的版本，正是从所有版本中，从它们的数量和交叉当中，产生出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在芸芸众生中，每个人都大声说出那只属于自己的真相。
而李启听到了这一切，把这一切融合，然后成为这一切，同时也不失去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要说，这人说了两三句，这个人说了半页纸，那人话比较多，说了两三页纸。
这些堆叠起来，然后由一位名叫‘李启’的奇异存在所观测，所记录，所诠释，最终做成一套能够解释这一切的书。
这书，便有了力量。
李启站在这里，看了大概五个月左右。
瑶姬这期间一脸烦躁，不过她也不是没有耐心，李启都来看相柳了，她多等一会又不会掉皮。
于是，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
这期间不断有神只察觉到了这里有问题，有七品的小神，也有五品的，甚至有些四品乃至于三品的大神路过，感受到了李启的扫描，所以来看看情况。
不过在看见瑶姬和李启之后，他们都没有选择过于干涉，而是就当看不见，跑路了。
显然，瑶姬的身份虽然在其他地方很隐秘，但对于神道内部三品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瑶姬就是曾经那位的转世，尽管转世和前世本体并不能直接视为同一个人，但还是别招惹为妙。
尤其是瑶姬还和李启待在一起。
李启可是个大名人，他和天魔的纠葛，外加上他那全宇宙都能排在前列的天赋，还有他的出身，以及道统，其实都相当出名，甚至比瑶姬还要有名。
那么，这两个凑到一块，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大事，还是别掺和的好。
这就是因果啊，连仙人也要怕的。
很多时候，和某些大事扯上关系，如果这件大事是‘关键节点’，那以后要是大人物们出手，自己可就难跑了。
道门隐世派的仙人们就是因为畏惧这点，所以才基本上都是缩头苦修，不肯招惹是非。
主动沾染因果的，只有极少数莽夫而已。
比如——
现在就有一个莽夫，朝着瑶姬的方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