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庙正殿，到这处白光里，真的只是一瞬间。
那种感觉悄无声息的出现，脚下空了，头顶空了，前后左右都空了，周围只有白色的光芒。
但身体是移动的，这一瞬间，曹闲格外熟悉，曾经历劫时候，雷中那只大手出现，把自己提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嗖——
耳畔有风声，不对，曹闲辨别了一下，风不是这样的声音，而且也没有被疾风吹拂的感觉。
那是什么声音？
曹闲冥思苦想。直到一阵嗡鸣打破了思考。
耳鸣又开始了，伴随着曹闲的停止。
身体停下。
白光刹那散去，周围先出现的是空灵的礼乐。
庄严而又肃穆。
接着礼乐渐渐消退，亦或者飘远。
这声音仿佛自脑海中响起一样，直到视觉恢复后，曹闲望着周围云雾缭绕，面前出现一个牌楼。
天市。
曹闲身边，恶陀和王峮依次出现。
三个人站在牌楼底下，久久没回过神。
恶陀最见多识广，她从没见过此番场景。
她真的到了神界了吗？
她走向牌楼，牌楼下立即出现两位金甲力士。
“站住！来者何人？”
有一瞬间，恶陀看向二人的装扮，竟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太高贵了。
星辰鎏金甲，缕金云纹靴，双眼紫电璀璨闪，两兽肩吞披风环。
红袍猎猎，威风凛凛，周身兽皮飘带舞动在空，二人面沉如水。
住立在此，明明感觉只是守门的小兵弱卒，但好像比起他们强悍百倍。
一卒持刀，吞口亮出，竟是四凶之梼杌，梼杌之眼瞥向恶陀，恶陀竟然后退两步。
一卒拎锤，锤纹如莲苞，似腰身粗大，他冷眼瞅向王峮。
僵持了几息，还是曹闲打破了安静。
曹闲连忙上前一礼，开口道：“北神庭真武大帝坐下三十六将神雷元帅石成麾下武尉……曹闲，见过二位神官！我等自凡间而来……”
朗声见礼，不卑不亢。
前面一串名头确实唬人，只是越说越没气势，二位守门卒子从吓了一跳到长吁一口气。
最后一句本不想说，但曹闲觉得二人未必看不出来他们来自凡间，索性交个底。
报完家门，二人一听，倒是收起了架势。
“哦，原来是北神庭麾下奉真。巧了，我等也是北神庭军中出身，见过曹奉真。”二卒抱拳。
曹闲立即挺直腰杆。
看看，看看！
这两位是正儿八经的天兵天将啊，还对我彬彬有礼的，荣幸！
曹闲立即摸出二十枚紫钱，塞给二人。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二人一愣。
恶陀和王峮也一愣。
当面贿赂神官……这好吗？
两位神官互相看了看，然后露出笑意：“曹奉真远道而来，何故如此客气？”
曹闲理所当然：“既然是远道而来，岂敢怠慢两位哥哥，小弟我头一次来天市，这两位是我朋友，麻烦行个方便。”
其中一位神官点点头：“既然曹奉真乃正派之人，所带朋友也可放行。只是你们三个会腾云驾雾吗？天市云涌，若是摔下去了，怕是要死透了。莫怪在下没提醒你。”
腾云驾雾？
曹闲看向恶陀。
恶陀扁着嘴，脑袋转向一边。
曹闲又看向王峮，王峮搔着头，一脸苦相。
曹闲忽然用出雾术。
不知道是上次听玄应星君讲道开窍了，还是命运使然，曹闲回忆着星君说过的束固之力，在自己脚下凝出一片引力中心，笼络雾术，然后整个人……飘了起来！
恶陀都看懵了。
曹闲区区武尉啊，什么时候会的神术？！
一位天兵一瞅，点了点头：“既然曹奉真会，那请便吧。”
曹闲走上云雾，看着身后二人，二人望着晃荡不稳的云彩，极不情愿地走了上来。
一团云雾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飘入牌楼的一瞬间，周围热闹非凡。
是集市！
周围仙云缭绕，神明穿梭，一个个摊位就是在云朵上，卖什么的都有！
放眼望去，楼宇恢宏。
各路神明腾云驾雾，有一丝九霄神庭的肃穆，又仿佛人间市场般热闹。醉酒的老汉躺在云朵上随意漂浮，撞在了某处摊位上，和老板打了起来；嬉戏的童子偷偷在撒尿，溅的过路云彩上都是，有人在斥责；一头山羊站在云朵上，见主人不注意，跃入旁边的摊位上，大口咀嚼起奇珍异草；有两个纹身男子，扛着一头巨物驾云飘过，似乎要去贩卖。
种种奇异场景，让人目瞪口呆。他们发现还有妖人在穿梭其中。
虽然神奇，可这里也异常凶险。
王峮望向下一瞅，下方云开雾散，竟然是空的！虎威一堕，双腿一软，趴伏在曹闲脚边：“曹……曹兄，你可得控制好点啊！这下面是万丈高空！”
恶陀闻言一瞅，吓得暴躁又恐惧，死死抓住曹闲胳膊，指甲快插进肉里了。
曹闲的云朵一晃，三人惊呼，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稳住。
“别打扰我驾雾！”
曹闲也怕啊。
谁知道天市是玩真的！这么高！
九天之上这四个字听起来恢宏大气，你身处其中试试？
而且雾术极其不稳定，束固之力也是刚刚开窍，好比才学开车的菜鸟上了高速一样，一不留神，可能就没了。
见到曹闲操作不稳，恶陀惊叫连连：“你慢点！”
“我很慢了！”
“那你别晃啊！”
“王峮快把我裤子扒掉了，我在提裤子，一心不能二用！”
“虎楼的小子！你松手，别影响曹闲，要不然我宰了你！”
“我不松！你宰了我我也不松！”
曹闲受不了这种干扰：“别喊了！”
他深吸一口，慢慢朝着最近的一处摊位飘去。
感觉过了几百年一样，终于靠岸。
那摊位也是云朵之上，曹闲落下，王峮连滚带爬走了上去，恶陀也赶紧离开。
摊位老板是一个仙女，见到有客，眼睛一亮：“三位需要买东西吗？”
“歇歇脚……”王峮说完，仙女不乐意了。
“哼，你去别处歇息吧！我们得做生意呢。”
王峮嘴唇煞白，心中大无语，你都神仙了，做什么生意啊！
没想到曹闲走来，查看着摊位：“仙女姐姐，在下凡间奉真曹闲，特来寻一神木，要做成斧柄，救一位朋友。不知这里可有？”
凡间来的？
“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神木。”
仙女说完，非但没有看不起曹闲，反而好奇起来：“我听过奉真！你隶属北神庭吧？”
“没错。”曹闲笑容温和。
“凡间好玩吗？我们天上一些神物，都是向凡间所学的。”仙女格外天真。
啊？
神物还要向人学？
这事曹闲没料到。
忽然发现她说的是设计风格，立即明白了过来。
这个摊位是卖彩衣的，这些彩衣就是古代款式，就是个别地方更华丽，用料也都是高档东西。
“凡间当然好玩，也有不好玩的地方。但很多都是好人。”曹闲模棱两可地解释完，又问道，“姐姐这里最便宜的衣服怎么卖？”
“我这里的衣服是天蚕丝所制，用料可不凡呢！最便宜的要两百紫钱。”仙女回答。
200紫钱？
似乎也不贵。自己有1贯，就是1千钱。
曹闲道：“给我挑一件最小的。”
“你要多小？”
曹闲想了想司秋禾的身高：“这么小。”
“那还不简单！”仙女素手一点，那件衣服整体缩小，直至合适。
这一手让曹闲大呼神奇。
虽然不是厉害的神术，但也是神术啊！
仙女开张，立即高兴起来：“曹奉真，这里是帛度，你要找神木去那边的车肆，那里十方仙车往来，杂物颇多，有兽骨角牙，有灵石仙玉，也有奇花异木，一众神仙都在此易物，或许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曹闲立即一笑：“谢过仙女姐姐。”
仙女害羞一笑：“莫叫我姐姐，我诞下灵智至今才2600岁呢。”
额头有黑线出现。
曹闲第一次觉得接不上话。
这什么意思？
语境上来说，她应该是在表达她年纪小。可实际说出来……
你莫不是让我叫你祖奶奶？
“好的妹妹，有空来人间游历，我招待你。”
“好呀！”
一声妹妹，曹闲见到仙女没生气，就大致摸到一些神庭交际的门道了。于是作别仙女，又走上云雾。
“走，去车肆！”
曹闲看向旁边死活不上云的二人。
“恶陀，你好歹也是大妖，之前你说的要找帮手，樵神不救了？山神庙不反攻了？你丈夫的仇不报了？”
恶陀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王峮，我走了。”
“别啊！”
王峮也哆嗦地上了云彩。
曹闲哼着小曲，云雾又慢慢飘着。
看见二人的怂样，曹闲觉得地说点什么，转移一下他们注意力才行。
“我想我知道这里是哪了？”
二人闻言道：“不是神仙市场吗？”
“是神仙市场，但这里有个名字。”
“哪？”恶陀和王峮好奇起来。
曹闲唏嘘，目光有些悠远。
“天市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