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刚把儿子从数算班接回家,放下一兜子菜,开始洗手。
“饿不饿?是咱爷俩随便对付一口还是等你妈回来?”
“饿,但我等我妈,你做饭不好吃。”
章平嘿了一声:“行。看动画片去吧。”
套路了一下大儿子,章平赶紧去了书房开始做报表。
儿子每隔半个小时就进来问一遍妈妈啥时候回来,饿饿饿。
章平三十八了,章京才六岁,在这个时候绝对算晚育,但他是二婚。
听着门外传来电视里蜡笔小新的声音,章平推了推黑框眼镜笑了。自己的事业稳定,老婆工作忙碌,儿子叽叽喳喳,他不烦躁,反而很满足于沉浸在人间烟火气中。
他和第一任老婆是同村的,20出头便领了证,三年后夫妻俩一起从山里出来,斗志满满幸福洋溢着携手打拼未来。他只有初中学历,那时进城找了个修配厂当小工,老婆在饭店做服务员,混了两三年,日子一直像泡在灰蒙蒙的河底,见不到太多光亮也没啥指望。
直到后来老板接了个大活,给个国有工厂翻修通勤客车,大几十辆。老板觉得他脑瓜灵长得也周正,便带着他两地来往,那时起早贪黑多半年没咋回家,但收入上涨不少,他觉得上岸的时候快来了。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老婆先拔剑把他给斩了,没留情面。
经常独居的俏媳妇早在半年前就和自己修配厂的另一个小工私通,还说对方器大勇武。
离了婚,章平复沉水底,毅然辞职,趁着尚算年轻开始自学。读夜校考大专,两年后又拿了会计证,应聘了现在这个国企,贷款有了房,重新娶了一个不到三十岁,漂亮又有气质的老婆,第二年又有了儿子,随后从出纳一路做到主任,不惑在即,他对生活真没啥疑惑了。
现在时兴一个词是啥来着,哦对,逆袭,自己不就是逆袭了么。
开门声,章京叫着妈妈回来啦,饿,要吃饭。
房门被推开,刘菁菁问他:“怎么不给儿子做饭?”
章平脸上溢着笑:“臭小子嫌弃我,偏等你做。菜我买回来了,豆角土豆还有五花肉,只能辛苦娘子了。”
“行,你忙你的吧。”
吃完饭,收拾好,章京回到房间做作业,夫妻俩看了会电视。
夜里,章平先回屋躺下,他总觉得媳妇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刘菁菁洗漱好也进了屋,章平放下手里的书,问她:“怎么大周末的还忙一天?”
“帮客户注册公司的事儿。”刘菁菁也钻进被子,把枕头立起来一些,躺了上去:“常规业务。”
章平身子往下窜窜,和刘菁菁并排躺着,说:“你最近新单子不少啊?挣了钱别再给儿子报补习班了,给自己买点啥,再过几天月初,我的工资也发了,你不是一直想买个珍珠耳环么?”
刘菁菁白了他一眼:“你爸妈在农村没社保,下个月得给他俩开药,一来一回再带些别的,哪还剩的下什么?儿子刚上小学,很多东西都不能落下,该学什么还得学什么。现在学生的花费越来越高了。”
想到这,刚刚丈夫那番话让她生起的一点柔弱也消失不见。
她也三十四了,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如果再不去保养,就会衰老的更快,现在每天忙着工作挣钱,已经多久没有往自己身上消费过了呢?
她觉得生活压抑得就像一潭死水,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头,丈夫又是个那方面冷淡的,郁闷和情绪无法处宣泄。
越来越烦躁,她担心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亲戚朋友迎来送往,家里老人渐入病榻,儿子上小学然后上初中高中…高中…
她突然侧过身子,说:“我最近遇到个有意思的事。”
等老婆讲完,章平诧道:“你说最近那找你注册执照的老板是个高中生?”
“嗯,高二。”
“啧啧…”
“是不是?”刘菁菁笑道:“现在的小孩儿真邪性啊,他那家餐饮公司也是我们给代记账,那边有个出纳负责跟我们对接。两家店营业才几天呐,一天的营收比我们俩一年的工资加起来都多。任逍遥柯老板的儿子现在跟他干,听说还要再扩张十家店,一次性。”
章平问:“你说他还有个科技公司?”
“嗯。”刘菁菁点点头:“今天才知道的。也是才成立了一个多月,但好像规模不小,员工招了二十几个,总部是在沈城呢,正在研发什么网络项目。今天又给她…姐姐注册物流公司,车、房、人,又要几百万资产投入。”
章平说:“这种人是看不透的,不用瞎捉摸。”
刘菁菁说:“你是没见到他,虽然年纪不大,说话也很随和,但那气场真是比很多大老板还要强,确实是看不透。”
过了一会,章平突然又说:“刚才你说他要注册离岸公司?”
刘菁菁不再走神,点点头,摘下免洗面膜说:“定的开曼群岛。你提醒我了,我得跟总部那边先打个招呼。他说要尽快,我争取明天就让深圳出委托协议。”
章平拉住刘菁菁,让她先不要发信息,他说:“我有个建议,这件事你能不能做他的全权委托人?不要让他和深圳的业务员直接沟通?”
刘菁菁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干?海外执照的注册由那边提供手续,客户和他们之间有沟通是正常的啊。这么做我的工作量增加不说,还没费用。”
章平一脸笑容说:“有些事别怕麻烦,你多做一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多回报一点。”
见妻子仍然疑惑,他又说:“你记不记得今年春节咱俩回村看我爸妈,遇到的那个邋遢算命的?他说你逢旱得雨遇难成祥,今年会遇到贵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你看,你才刚六月份。”
刘菁菁哭笑不得:“衣食无忧?两块钱买的奉承话你都信?”
章平说:“信,可能会有收获,不信,肯定没变化。他一个学生能有这种本事,要么就是家里人厉害,要么就是外面有人领路,再不然,就是自身能力太强,往往这种人都是有大造化的。但总而言之,不论哪一种,咱们多做一点铺垫,都没什么坏处不是么?”想到自身,章平又补了一句:“机缘这种东西很模糊的,有时候遇到了都不自觉,试试就可能成为转折。”
刘菁菁点点头,合上手机,陷入沉思。
章平摘下眼镜凑了过去:“为夫先......”
刘菁菁想扒拉开丈夫乱抠的手,没拉动:“别胡闹,儿子还没睡呢。”
“我觉得你这阵子给我喝的中药有点用。”
刘菁菁眼睛亮了亮,把手伸到被子里,然后说:“我先去把门锁上。”
Fiveminuteslater。
章平问:“怎么样?厉害多了吧?”
刘菁菁搂着杯子,满心无奈:“嗯。”
丈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却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关掉床头灯,手又伸进被子里。
……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郁闷,方圆同样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温饱思淫欲,有钱就变坏,古人诚不欺我。
邪恶的思绪占领了高地,方圆觉得自己这几天真的有些过分了。
可能是中彩票这种积累原始资金的方式太轻松太快速,他完全没意识到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使自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腰包不扁了,生活里可以放肆些了,但似乎又太放肆了,有钱人不都是守财奴啊,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下周柯绍那边十个门脸要花掉至少7、8百万,物流公司那边少说也得百万起步,几家公司陆陆续续的招聘养人扩张,又不知要多少。
钱如果不能生钱,早晚都会坐吃山空。
这个时候就开始撩拨姑娘了?节操呢?素质呢?
陈婉替他守着那么大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一旦有人相信,他会生不如死的。
冲动之下掀翻了人家的生活……让她对自己那么依赖,错本在自己,难道自己就打算用下半身拴住她?脸呢?万一因情生恨,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
还有,所谓忠贞呢?
重新融入2006年,重新深入结识了几个新朋友就全忘了?
方圆抱着罐头瓶子,里面蜗牛兄的房子似乎又长大了一圈,悠哉悠哉地啃着菜叶。
不能睡太早,不能再懈怠,还需要构思很多事情,如何让钱下崽,退一万步,还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
该如何处理和…众人的关系呢。
苍天呐,那两个小人一个告诉他:你应该和所有人拜把子。
另一个问他:你丫舍得么?
他自觉十分需要报名一个时间管理课程,不说成为大师也该学些皮毛,否则以后可难办了。
再不济,似乎也该买本书,一看就会精神抖擞、浑身震颤的书:《参考答案》。
皇叔何以教我?
该死的,阅历杀掉了如此年轻的他本应有的幼稚和纯真,果真有福之人才不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