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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个人

话分两头。

在木孜的带领下,顾荀和薛莬来到了一户人家后门前,这里和其他房屋不同的是,有一块不算很大的院落,院墙不高,站在外面稍稍踮起脚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院子里有两幢小楼,也就两三层高,平整的场地上晒着渔网,还有一些已经风干了的海产品,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木孜伸手越过围墙,指着正中屋子的后面一块儿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在那里,看到地上有个木门了吗?那里就是通往地下的口子,墙边的缝隙可以通风排气,但是不宽。”

顾荀伸着脑袋看了一眼,确实能在地面上看到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方形,接着抬起头打量着房子,“这地方是?”

“掌事人家的房子,”木孜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被谁听到一样,“以前见过他们家人从这里出入,手里拿着碗啊杯子的,但里面是什么样就不清楚了,从他家开始当掌事人起,没有同意就没人能进院子。”

“只有他家里有这种地下的空间吗?”薛莬的个子要比两个男人矮,也就没非要去看。

“倒不是,”木孜摇摇头,“各家基本都有地窖的,但是真要像你们同伴说的那样可以关人,村里除了这儿应该没人敢做了,大家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是掌事人说了算,基本不可能私藏。”

薛莬双手撑着院墙顶,脚在混着杂草的粗糙墙面上蹬了一下,很轻松似的就爬了上去,接着环视了一圈院落里的情况,悄无声息落地。

木孜明显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顾荀见状,也二话不说地翻进了院子里,急得木孜额头上直冒汗。

木孜的目光看看树林的方向,又看看顾荀和薛莬,不停地挥手,“这太危险了!快出来……这也太莽撞了!咱们再想想办法!”

薛莬朝他摆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你快先回去吧,我们等听到敲东西的声音就会走的,你在这里才是容易被人发现,而且你老婆还一个人在家里呢,别担心我们。”

木孜想走,但又不敢走,来来回回好几圈,还是没有走掉。

“没事的。”薛莬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又轻轻地摆摆手。

木孜抿着唇,回头走了两步,看起来纠结得不行,最后跺了跺脚,“那……那你们要是能出来就回来,要是……要是被发现了,可千万……”

“不会说是你带我们来的,快走吧。”

得到了薛莬的承诺,木孜又看了他们两眼,才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顾荀一直没说话,进了掌事人家的院落,他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阴冷中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奇怪臭味,像是从远处小楼楼顶的某个房间里传来的,他的双眼飞快地扫视着四周却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异常。

但是顾荀很确定,这个地方被某种奇怪的东西笼罩了起来,导致这种怪异的味道没有飘散到院落之外,这种感觉,和谢执秋隔离诅咒之物的能力何其相似。

顾荀咽了一下口水,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隐藏于黑暗中的屋门上,他能听到里面传出不规律的心跳声,那不是常人应该拥有的,心跳声很缓慢,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苟延残喘,但就在担心是否会在下一秒停止跳动的时候,又能听到那阵虚弱的心跳声如期而至。

顾荀眼中发光,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

这种感觉没有错,他太熟悉了,勾引着食欲的腐烂味道。

“别看了,”薛莬在这时扯了一下顾荀的手,将他往屋后拉了一步,“你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顾荀闻言,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他捏了捏眉心,将那股冲动努力压制了下去,“抱歉。”

薛莬顺着刚才顾荀看的方向看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确认你们的人活着几个吧。”

一句话,彻底把顾荀的理智拉了回来。

是的,是他让木孜带自己来这里的,他是想来救人的。

顾荀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谢执秋说过,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能控制得住本能的冲动,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

虽然顾荀从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人来看,但他属于研究所,也代表着清除部门的一切,要是失控,把他放到这个位置上的谢执秋要怎么面对其他研究员?

“你说得对。”顾荀点点头,朝着之前木孜指的方向走去,期间那种类似撞钟的声音也响过几次,但他都没有认真去数了。

房屋后,遮盖地下的木板很干净,一眼就看得出是经常有人出入的,或许是因为村里规矩的关系,没有人敢轻易擅闯掌事人家的院子,这里有锁扣,却并没有上锁。

顾荀和薛莬蹲下身,各抬一边,将厚重的木板缓缓掀了起来,沉闷且带着灰尘的空气从地下涌了上来,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薛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简单冲里面照了照,只能看到干燥的地面,还有摆在墙边的一个罐子,空间两侧似乎还有别的门,但因为角度限制,看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搭在入口的梯子长年被踩踏,已经磨得有些发亮。

顾荀看了薛莬一眼,已经翻身踩在了梯子上,梯子很牢固,不过每踩一步还是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直到落到地面,才能真正感觉到下面空间的宽敞,大小几乎要和整个院落差不多了。

见顾荀往里走了两步,薛莬也踩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合上木板,爬了下来。

墙面上固定着一些灯盏,薛莬凑近嗅了嗅,能闻到灯油的气味,之前两侧看不见的地方,似乎全是一道道木门,用灯光照上去,能看出有些比较干净,而有一些已经布满了灰尘。

这里与其说是一座地窖,倒不如说是地牢。

墙面上方开着长方形的透气窗,而外面的光线只能通过细小的缝隙射进来,比内部的透气窗不知道小了多少。

外面勾引食欲的气味若有似无地飘散到地下空间,让顾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薛莬已经在尝试着打开一间间屋门,寻找里面是否有生命的迹象。

大多数屋子里的气味都很难闻,薛莬皱了皱鼻子,血腥味混杂着其他奇怪的气味,拥堵在房间里,直到她打开了门,才迫不及待地四散而逃。

地面上铺着些干草,和地面上某些地方看起来一样,黑乎乎一片。

薛莬走进一间屋子,在黑色的痕迹上用手蹭了一下,放到鼻子边仔细辨认,“是血……”

干掉的血迹,大片大片不规则地分布在房间里,颜色深浅不一,厚度也不一样,看起来并不是一次两次形成的。

风顺着朝外的细小缝隙吹进来,虽然吹散了一些,但味道还是很难闻,没一会儿薛莬的鼻子就已经麻木了。

“唔……”

一声很短的呻吟吸引了薛莬的注意,她朝墙面的阴影下看去,勉勉强强能看到一个轮廓。

于是她站起身,走回到门口,见到顾荀还盯着外面的方向不免眉头一皱,走到他身边,用力在他腰上捶了一下,“你快过来。”

顾荀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了这下来以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心里有些懊恼,又有些疑惑。

被食物驱动本能是很常见的情况,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失神,这是为什么?

顾荀张张嘴,见薛莬已经转身走进了一间屋子,也只得闭着嘴跟了上去,毕竟确实是自己理亏,没什么好辩解的。

薛莬看他进来,就伸手指着阴影的位置,“里面有个人,你看看认识吗?”

顾荀眯起眼睛,稍稍弯着腰,放轻脚步缓慢靠近。

那里确实是坐了一个人,可惜没办法一下子看清长相,对方坐在干草堆上,周围都是些或干或还湿润的血迹,似乎垂着脑袋,呼吸也很微弱。

薛莬手中的灯光也在这时跟了上来,不过她的角度控制得极好,只照亮了这个人的身子,没有照在脸上。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待久了,双眼是没有办法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刺激的。

顾荀先看清楚了一条带着多个口袋的黑色裤子,还有对方脚上的黑色马丁靴,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看到的是一双沾满血污的双手。

那一看就是一双男人的手,结实的手腕上拷着两个又粗又大的铁环,连着的锁链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手腕附近全是摩擦过后破损的伤口,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而剩下一些擦伤面积比较大的,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对方没有穿衣服,整个上身裸露在外,也全都是脏脏的污渍和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一部分看上去已经是陈旧的疤痕。

顾荀张开了嘴,但没有出声,他完全蹲下身子,用手尝试着剥开对方的刘海。

谁知他的手还没怎么动,这个被拷住的男人就激烈挣扎了起来,双手疯狂地朝着顾荀的方向挥舞,带动着铁链也跟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嗓子里低沉的怒吼传入顾荀的耳中,他快速地往后退了两步,“……江蝉?”

薛莬想了一下,将灯光抬起来对准了男人的脸。

受到光线的刺激,男人闷哼了一声,抬起双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不停地往角落里缩。

灯光下,男人露出的胸腹部上是让顾荀哑然的光景,一个奇怪的带着特殊意味的图案,被用什么锋利的工具刻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没有了皮肤保护裸露在外的血红色还是让顾荀一时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那个图案还在随着男人的呼吸上下起伏,顾荀都想安慰自己这是幻觉。

“……江蝉?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