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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剑术书法

清早,伴随着初生的朝阳,刘景从睡梦中缓缓醒来,昨晚他直到后半夜才休息,满打满算也就睡了两个半时辰,不过这一觉虽然不算久,却睡得格外安稳,醒来后神清气爽。

刘景推开房门,来到庭院当中,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四下里异常安静,显然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还在梦中。

简单舒展了一下筋骨,刘景打来一盆井水洗漱。由于身体刚刚痊愈不久,唯恐受凉,仅清洁一下面颈了事。

洗漱完,刘景行出家门,沿着刘氏坞的坞壁慢跑,他怪异的举动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刘景不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足足跑了七八圈才停下。

回到家,他稍作休息,便取下墙壁上悬挂的长剑。这把剑长四尺一寸,重三斤八两,剑鞘以木胎为里,裹以鱼皮,涂以黑漆,并镶嵌了精美的剑璏,璏者,剑鼻玉饰也,只看外观便知是一柄难得的好剑。

缓缓抽出鞘,一抹寒光乍现,剑身倒映出刘景的面容。

这把剑是两年前外出游学,兄长刘远送给他的礼物,对他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之前一直以为此剑失落湘水,没想到昨日整理书籍时意外将其找到。

荆楚地区与蛮夷相邻,历来纷争不断,是以民情彪悍,习剑成风,“楚人剽疾”可不是自卖自夸,而是天下所公认。

其兄刘远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亦“善击剑”,刘景素来崇拜兄长,受其影响,从小就酷爱击剑之术,在襄阳游学之际,常与同龄人斗剑为乐。

他在击剑方面颇有天赋,可惜性格上怯懦迟疑,抵消了天赋优势,令他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战绩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胜率还不到一半。

刘景一边行出屋舍,一边拔剑出鞘,随之在院中展开身形,行云流水般舞起长剑。

他对成为剑客或斗将没什么兴趣,孟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作为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并且熟知历史进程的人,自然是要做劳心者。舍弃自身优势,反倒去和古人好勇斗狠,跟白痴有什么分别?

当然了,身处乱世之中,绝对要有自保能力,以汉末三国的主角曹、刘、孙为例,他们的个人武艺远超普通人水准,曹操曾手杀数十叛军,刘备孤微发迹,戎马一生,孙氏父子三人,即便是最弱的孙权,亦有射虎之能。所以他并不排斥练剑。

前朝名士刘向在《说苑》中评价鲁石公剑术:“迫则能应,感则能动,勿穆无穷,变无形象,复柔委从,如影与响,如龙之守护,如轮之逐马,响之应声,影之象形也。”

今人则托越女之名,论述剑术:“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定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脱兔;追影捉形,恍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二者全都说得天花乱坠,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其实说白了,就是阐明汉代剑术步伐灵活、出手迅捷、变化多端、以奇制胜等特点。

在刘景看来,汉代剑术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甚至显得十分原始,招式远不如后世划分精细。

不过和后世以表演为目的不同,时下剑术以搏击为目的,招式缺乏美感,杀伤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一趟剑练完,刘景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剑重三斤八两,换算下来还不到一公斤,看似不重,实则非常消耗体力,此身从小练剑,底子不差,时间一长,尚且累得满头大汗,如果是一般人,可能练一会就没力气了。

此时旭日已完全升起,金光四射,遍及大地。刘景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来到院中央棚架下休息,清风徐徐拂过,分外清爽。

剑是金贵之物,需时时保养,容不得半点马虎,刘景用布巾将剑身一遍遍反复擦拭,直擦得清晰可鉴,才收回鞘中。

不久,刘和、刘饶兄妹从正堂出来,二人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木盆,披头散发,无精打采,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然而一见到刘景,二人立刻精神起来,乐呵呵跑到刘景面前。

“阿兄……”

“早啊。”刘景伸出右手分别在两人的头上揉了揉,刘和、刘饶兄妹俩刚刚起床,本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他这么一揉,顿时变得更加凌乱了,简直不忍直视,刘景忍不住发笑。

小兄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十分享受阿兄亲昵的动作。

刘和没有和妹妹一样痴缠着兄长,目光直勾勾看着刘景手中之剑。

男人喜欢武器,是天性,不分大小,不论古今。

“给,小心别划到手。”刘景如他心意,将手中之剑递给他。

刘和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匆匆应了一声,接过剑拔出一小截,啧啧称赞。可惜这把剑对他而言太沉了,也太长了,使用不便,把玩一会就恋恋不舍的还给刘景。

刘和、刘饶既懂事又乖巧,刘景心中万分喜爱,为了增进与弟妹间的感情,等他们洗漱完后,亲自为两人梳理头发,并在头顶两侧各扎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十分可爱。

男童叫总角,女童则叫丫髻,汉世八岁童子开始蓄发时都会留这样的发式,直至十五岁束发、及笄为止。

和弟弟妹妹分开,刘景返回房间,继续着昨日之功,默诵《左传》,读累了,就到院子当中游逛,透透气、养养神,毕竟劳逸结合才是王道。

到了下午,刘景暂时搁置《左传》,今天不准备再看了,从竹箱中取出纸张,徐徐铺在书案上。

习惯了现代工业纸张,刘景不可避免觉得面前之纸过于粗糙,不堪入目,其实此纸已经是当今时代的一流水平,出产自耒阳,又称蔡伦纸。

耒阳是荆南桂阳郡治下的一个县,距离长沙仅五百余里。“蔡伦造纸”的故事妇孺皆知,耒阳作为蔡伦的家乡,以造纸而知名天下。

可惜耒阳人墨守成规,缺乏创新,现今北方已经渐渐追赶上来,尤其山东有左伯,造纸技术独步天下,受到士人阶层的追捧,已故大儒蔡邕更是号称“非左伯纸不妄下笔。”

刘景挽起衣袖,慢慢研开墨,执笔写道:“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

这是晋代陶渊明的自传文《五柳先生传》,前世他事业上有一位贵人,乃是学者出身,不流于俗,最欣赏的就是陶渊明,为此刘景读了大量陶渊明的诗文,不说倒背如流也差不多。

刘景笔走游龙,挥毫间一气呵成,看着纸上风神洒落,姿态飘逸的行书,字虽不连气候相通,墨纵有馀肥瘠相称,显示出不凡的造诣,心里十分满意。

前世他上大学开始接触书法,直到去世,前前后后有差不多十年时间,一直勤练不缀。

汉末是华夏书法历史的大发展时期,隶书看似占据主流,实际上已是日薄西山,楷、行、草诸体风行天下,逐渐完备自身,尤其是楷化字,作为民间俗体,受到士民的喜爱,等到魏晋之后,楷书便会一举终结隶书的正统地位,取而代之。

仅凭这一笔好字,就不愁没有名声。而有了名声,距离出仕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