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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抱我起来

顾兰亭欠身,道:“微臣的妹妹也是这般淘气,殿下既然喜欢,为师便不会禁止。”

十八岁的杨恕望着十九岁的老师,恭恭敬敬的拱手:“是,老师说得对!”

师生二人沿着小径缓缓下山,杨恕忍不住问道:“老师小时候就这么聪明吗?听说六岁就通晓四书五……”

“谣传。”顾兰亭只听到一半就打断了他,又是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小时候被名声所累,没少吃这方面的苦头。

那时候顾兰亭还不如现在这般老成持重,外界传闻飘到翰林院那帮老学士耳中,喜出望外至家中拜访。小孩子不懂藏锋,当庭拟作《朝阳赋》一篇,惊动圣听。皇帝惊叹不已:“神童!神童!真乃我大魏之福也!”

后来就被召进宫中,侍读十二载,读书写字言行举止,都要以身作则成为皇子的榜样。一旦犯错就是双倍惩罚,比如被老学士打完手心回家还要被打屁股。

杨恕自然不知道老师心中真正的想法。

二人从桃花林中穿过,前方有微弱的求救声响起。

这位惊世天才的君子脚步一顿,望着在陷阱里挣扎的女子,说道:“巧。”

这是一个一人高的山洞,李承欢头发上满是杂乱的野草,灰头土脸地趴在山石上,看见上头的人影,她眼前一亮,挥舞着双手惊喜道:“信阳君!你好啊!!”

顾兰亭扫了一眼四周,不远处一匹毛色干枯的瘦马打着响鼻。皱眉问:“你怎么下去的?”

李承欢指了指头顶:“我……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顾兰亭顺着她的手指抬头,参天大树上,一窝小鸟叽叽喳喳地从绿叶中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望着树下。

杨恕喜道:“小麻雀儿!”

“哎哟,疼死我了!脚踝崴着了!”李承欢抱着脚哼唧唧,见他无动于衷,又抬高声音道:“我爬不出去了,你快救我上去!”

顾兰亭撩袍,缓缓在山洞上方蹲下,似乎在思索救还是不救。

李承欢痛苦地挥手:“救救我!快伸出你的双手,救我上去!”

左右看了看,他对杨恕吩咐道:“把鞭子给我。”

杨恕忙把手中马鞭递了过去,顾兰亭接过,朝李承欢道:“抓紧。”

就知道这人讲究礼仪!李承欢心中窃笑,嘴里却哼哼道:“一条鞭子,怎么能把我救上去啊!”

顾兰亭看了看手中细长的马鞭,再看看李承欢愁眉苦脸的样子,觉得想要拉她上来是有点难度。他的目光稍微在杨恕身上停留一瞬,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万一人没拉上来,连带把雍王殿下给摔了,谁担当得起?

顾兰亭想了想,伸出一只袖子,道:“抓牢。”

“不要!”李承欢看也不看就拒绝:“万一你袖子裂了呢!孤男寡女深山老林,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呢!传出去让人知道我撕了你的衣……”

她话还没说完,顾兰亭已经听不下去了,伸出手掌道:“上来。”

前一瞬还在哼哼唧唧的人,这一瞬仿佛灵魂出窍。李承欢几乎是以迅雷之势,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即抓紧了他!

手掌温热的触感传来,树上的麻雀儿忽然噤声,山林间一下子变得安静许多。顾兰亭把她拉了上来,偏头看一眼站在旁边一脸茫然的杨恕,风平浪静地丢开了手。

“哎哟!!”

李承欢一个趔趄,噗通摔在了地上。

“……”顾兰亭皱眉,李承欢抱着脚脖子哭开了:“人家的脚好痛啊,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啊!”

顾兰亭道:“伤得很重吗?”

“当然!”声音娇滴滴的,眉眼里偏生又有一股子邪气,李承欢嘟囔道:“站都站不起来了!”

顾兰亭道:“那你如何回去?”

这个问题问得好。李承欢双手抱拳,楚楚可怜地朝他作揖:“信阳君……求求你了,大发慈悲把我送回去吧!”

“不行。”想也不想,他拒绝得十分果断。男女授受不亲,方才为了救她已经是逾越之举,再送她回去?顾兰亭摇摇头,低头去看她的伤势:“我叫人来接你下山。”

“不要!”李承欢扁嘴:“把人家一个弱女子扔在这深山老林,万一遇到什么黑心黑肺的歹徒怎么办?”

“……”顾兰亭的目光在这位“弱女子”身上停留一瞬,叹了口气道:“我扶你上马,一起下山。”好像是生怕这位弱女子再有什么变故,他立即朝身旁道:“劳烦殿下把马牵过来。”

杨恕应了一声,小跑着去牵李承欢那匹瘦不拉几的马儿。

不曾想这马被一丛荆棘给困住了,杨恕从身上解下佩剑,七手八脚地斩断四周的荆棘,连拉带拽地好不容易把马儿给拉出来。

“人家站不起来!”李承欢伸手抱住他胳膊,满脸无辜地道:“你抱我起来!”

“!?”饶是顾兰亭向来情绪平稳,也被这句话震惊得瞪大了眼:“胡说八道!”

李承欢不管,抱着他胳膊使劲摇晃:“人家脚好痛啊,你还有没有同情心啦!”

“你松手。”

“我不!”

“成何体统?”

“不管!”

顾兰亭用力一抽,李承欢双手往后一甩——

“啊啊啊啊啊啊!”

杨恕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捏着长剑,正满脸惊恐地看着李承欢。

那长剑上,鲜红一抹血迹……

李承欢捏着受伤的手指,眼前一黑,就势“晕”了过去。

剩下师生二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始作俑者自请将功折罪:“老师等等,我去找一辆马车来!”

不多时,杨恕就找来一辆马车,顾兰亭面不改色,一手穿过她的腰,一手捞住她的腿,一把抱了起来。

山野之中好像又更寂静了一些,连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昏”迷不醒的李承欢睁开一点儿眼皮缝隙,偷偷看向信阳君如同美玉一般的侧脸。

他唇线抿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杨恕自知闯了祸,很是自觉地充当起了赶马的车夫。

马车内,顾兰亭蹲坐在一角,神情温和,极为细致地在帮李承欢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