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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鲁国公寒江请英贤

礼物备齐,老程带着礼品,率仆人来到樊府,他跳下马,亲自上前扣打门环。打了半天,里边才有人说话:“谁呀?”“劳驾,开开门吧。”“你是哪一位?”“开开门就认识了,我是从白虎关来的。”里边的人迟疑了一下,把门开了一道缝,探头一看:“是鲁国公啊,您有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我是来看老夫人和你家小姐的。”“我们府里人都很好,谢谢您的关照。”说着人家就要关门。老程急忙止住说:“老哥哥,请你替我回禀一声,就说我程咬金要拜望你家老夫人和樊小姐。”“鲁国公,不是我驳您的面子,我们老夫人有话,凡是你们的人,一律不见。”说着又要关门。老程赶忙又说:“老哥哥,你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别闹个不愉快。你别看老夫人是这么说,那是我没来,我要来,她这话就变了。我是从前敌来的呀,这么远的道,特地来向她问安,她能真格地拒绝吗?你给我试一试,到里边问一声。”“好吧,您先等着吧。”“咣当!”家人把门关上了。程咬金只好在门外等着。大概有一碗茶的工夫,里边脚步声响,角门开开,那个老头儿又出来了:“国公爷,您久等了。老夫人有话,往里请。”“好好,不用问一定是老兄给我说了好话,我必有重谢,进来进来。”

当兵的一部分在外边看护马匹,一部分抬着礼物,走进樊府。穿宅过院,到了内宅。老程来到屋里一看,老太太居中而坐。程咬金一瞅,何氏老太太比前些日子瘦多了,也老了不少,手拄着拐杖,丫鬟、婆子在两旁陪着。屋里不见樊梨花,也不见她两房儿媳妇。老程赶紧抢步上前,躬身施礼:“老夫人,一向可好,俺程咬金有礼了。”何氏老太太赶紧站起来,万福之后,这才说话:“老国公,老身担当不起,您请坐。”“谢坐,谢坐。”分宾主落座,仆人献茶。

老程一摆手:“过来过来,把礼物摆到桌上。”八彩礼物往桌上一摆,一大堆,何氏老太太就是一愣:“不年不节,您给我送什么礼?”“看你说的,人都是有感情的,人情分往,这有什么奇怪的,多日不见了,拿了一点薄礼,望你笑纳。”老太大没办法,命人收下。程咬金先说了一会儿闲话,没话找话,不乐强乐,表现得挺自然,没有局促的样子。但是老太太知道程咬金准有事,所以陪着说会儿话,把话锋一转,就转正题上了:“鲁国公,我请问您,您来了是有点事吧?”“有点事,主要是给你问安。”“不对,不是给我问安。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来,不要兜圈子了。”“好,痛快。老夫人哪!我们在白虎关,战争不利呀,连着打败仗,伤兵损将。周青、周文、周武、薛显图先后阵亡,我们大元帅薛仁贵开兵出阵,也让人家给打回来了,身受毒药刀伤,现在卧床不起,一连人事不醒。后来我们没办法了,从劳军营把薛丁山赦出来,叫他带罪立功。这小子一出马,打得还不错,喊哧喀嚓,把杨凡手下人收拾了不少,最后跟杨凡伸手,中了人家的毒药飞刀,正打在脑门上,骨头都打坏了,脑子都好悬没出来,到现在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把满营众将都愁坏了。后来一想,怎么办呢?就想起了樊小姐。对付杨凡,非樊小姐不可,救我们二位元帅,非梨花姑娘不行啊!因此,我奉旨而来,一则为老夫人间安,二则请樊小姐赶奔军阵帮忙。”

老太太听完了,一阵冷笑:“鲁国公,我们既不是将官,又与唐将无亲,阵前关我们什么事?我家的姑娘,怎能跟着你前去拼杀!你们大唐帝国有的是高人,爱请谁请谁,与我家毫不相干。来呀,把礼物抬出去。”“老夫人别急,话还没说完呢。老夫人,你们要乐意帮忙是人情,不乐意帮忙是本分,尤其是你们两家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是不是?不过老夫人,我还有话跟你说呀。你知道薛丁山现在怎么样吗?自从被他父帅处罚要杀他,樊小姐求了情,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揍了一百多军棍哪!然后把他送到劳军营,什么活苦叫他干什么话。我忙里偷闲,常到劳军营看他,一见面他就拉着我的手哭,他说:‘我这个人不知道好坏,听了旁人的煽动,便信以为真,把樊小姐打成那样,到现在是追悔不及呀,老爷爷,我不求别的,求您不管何时何地,要见着樊小姐,见着我岳母娘,千万把我的心思说一说,我对不起他们,我不是人!’老夫人,这话我能不给你带到吗?再说,杀人不过头落地,又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年轻人有时犯了脾气,这也不奇怪呀!老夫人,咱们这把年纪了,就能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小夫妻从此断绝吗?他们想不开,咱们还得从中帮忙啊,望老夫人三思三想。”程咬金一边说,一边偷眼观看,一直把老太太说哭了,老程心中才觉得踏实了些,看来有门儿。

何氏老夫人听程咬金说罢,擦了擦泪,点头说道:“鲁国公,梨花这孩子的命也够苦了,老身已经年迈,有今天没明天都行啊,那梨花是个二十岁的人哪,这个苦可怎么熬法!如果薛丁山能够回心转意,老身也求之不得。不过我得问清楚,薛丁山真回心转意了吗?你可不能骗我。”“看儿这话说的,你打听打听,我程咬金是那种人吗?我说这不过是其中一两点,动人的事多得很哪!”“那好吧,我也不能作决定,把梨花找出来,你们当面说说,她要乐意帮忙,老身决不反对。她要不去,我也就没办法了。”“好好好,多谢老夫人,我就想见樊小姐一面。”

老太太吩咐请樊梨花。樊梨花现在每天除了练练武之外,就是关门读书,吟诗作画,用这来消磨时间,可以说用眼泪洗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樊梨花就哭,觉着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让薛丁山揍得鼻青脸肿,当着那么多人羞臊得无地自容,而且为了自己,父兄毙命,我怎么对得起我娘,怎么对得起我嫂子?活着有何脸面见人?有心死了吧,老母无人奉养,真使人左右为难。这阵她正在屋里闷坐,忽听有人敲门,梨花让他进来,问什么事。“姑娘啊,老夫人有请,咱们前庭来客人了。”“谁来了?”“鲁国公程咬金来了。”“程咬金?他来干什么?”“这个奴才不清楚,老夫人请儿去,你到前庭就知道了。”梨花一听,心想,肯定是为了老薛家的事。有心不去,母命难违。有心去,真不乐意见程咬金。她在屋里又呆了一会几,没有办法,把衣服收拾好了,跟仆人赶奔前庭。

梨花姑娘来到屋里一看,程咬金正在那儿坐着呢。还没等樊小姐说话,程咬金站起来了:“姑娘,怎么样,过得好吗?我老程这厢有礼了。”真是求人不易呀!梨花小姐赶紧往旁边一侧身:“老国公,我担待不起,樊梨花这厢还礼了。”说着话,福了一福。“樊姑娘,快坐下说话。”梨花坐在母亲旁边,抬头向桌上望了望,见到八彩礼物,心里已明白了五成。她转过身问母亲:“娘啊,是您叫我?”“是我叫你。丫头,鲁国公是专为请你来了,鲁国公,有话你跟梨花说吧,我也学说不清。”“好好。梨花姑娘,我老头子代表皇上、大帅和众将请你来了。是这么回事呀。”老程又把编好的词说了一遍。他着重说道:“我到劳军营去看丁山,他一见着我的面就哭,为什么呢,对不起樊小姐你呀,呱呱打着自己的嘴已子,咣咣撞墙,咚咚跺脚,如疯如傻。这可都是真的,我不能不把这信儿给你带到。现在我再告诉你,我们在白虎关打了败仗,丢盔卸甲,伤兵损将。杨凡怎么那么凶呢?一张嘴就是什么夺妻之恨,什么跟老薛家有解不开的仇疙瘩,所有的力量他都拿出来了。如果凭着真才实学,他不是薛家将的对手,薛大帅、二路帅,都比他强得多,可是这小子会扔暗器,带着十二把毒药飞刀,结果大帅、二路帅都中了他的暗器,现在人事不省,命都保不住了。樊小姐,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气绝身亡了。再说你和丁山郎才女貌,丁山能不喜欢你吗?还不是听了小人的话?这是个误会呀,姑娘,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按理说,我上哪搬兵还搬不来呀?这么大个唐帝国,藏龙卧虎,什么高人没有啊?但是我不去请,非请你不可,谁让你和丁山有这层关系呢?如果你们要能破镜重圆,我老头子也算积了德了,老樊家、老薛家,两家言归于好,这有多好啊!姑娘,我知道你心地良善,决不会反对我的邀请,快点收拾东西,跟着赶奔前敌,救薛丁山去吧。”

程咬金说到这偷眼观瞧,就见樊梨花眼圈一红,眼泪掉下来了。特别说到薛丁山这儿,樊梨花的表情就不一样,证明是动了心了,老程一想,梨花姑娘心还没死,看这样要下点功夫,他们小夫妻还真能破镜重圆。苍天保佑,但愿如此。程咬金打开话匣子这一顿说,樊梨花泣不成声:“老人家您别说了,我就问您一句话,那薛丁山真有悔过之心?”“哎呀哟姑娘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打听打听,我程咬金多咱说过瞎话呀?话又说回来了,就不冲着薛丁山,也得看薛仁贵呀,那老头儿对你可是不错呀。”樊梨花一想,薛仁贵确实不错。但这个事跟薛仁贵没有多大关系,主要在薛丁山身上。也许程咬金说的有些水分,但是不能都是假的,甭问,薛丁山肯定有悔过之心。不过事情闹得那么僵,他不好回脖,如果自己到了两军阵,把他救活了,把他爹救活了,再把杨凡给战败了,薛丁山一定是感恩不尽。如果他真能回心转意,我们小夫妻重新拜堂,满天云彩不就散了吗?我娘也不至于天天难过,我们早晚也有个归宿了。最后把眼泪擦了擦:“娘啊!您看呢?”老太太一听,妥,女儿心活了:“梨花呀,我不管,这是你的事,你乐意去我不反对,你不去我也不强迫,你自己拿主意吧。”“娘啊,要这么说,我跟鲁国公就去一趟,您看如何?”“行啊,乐意去,你就去吧,看看老国公说的是真还是假。”樊梨花到了屋里,把自己的盔甲包拿着,又挎好了百宝囊,带上治毒伤的药物,挑了八名女兵,这才跟老程起身。

樊梨花在家呆着不着急,出了门着急了,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唐营。为什么呢?她挂念薛丁山和薛仁贵的刀伤。听老程说的,她担心哪!一旦毒气归心,两条命就保不住了。

路上无话,这一口到了唐营寨外,有人骑快马到中军帐给皇上送信儿:“樊小姐来了!”消息一传出来,唐营当时就活跃起来了,都知道樊梨花有能耐。唐王李世民亲自迎接,一见面,樊梨花滚鞍下马,撩衣服给皇上磕头。李世民以手相搀:“兔礼。我真没想到你能来呀,往里请。”

大家到了中军帐。程咬金一看,不见军师徐懋功,他就问皇上:“我三哥哪儿去了?”皇上口打咳声:“京里面太子闹病了,不知道什么病,送来了急信,朕又不能回京,所以命军师代表朕回京观看。另外,押粮运草。”老程这才点头。皇上命人给樊小姐献茶。梨花姑娘说:“我现在也不累,还是救人要紧,咱们先到病房看看吧。”众人陪伴樊梨花到了病房。她提鼻子一闻,就知道使的什么药,心里说,杨凡哪!你可够歹毒的,你这毒药飞刀上安的这种药我明白,这是一种特殊的药,叫毙命煞,一旦毒气归心,人是非死不可。梨花姑娘怎么知道呢?这是跟她师父学来的。她不但武艺高超,对医术还特别精通,梨花姑娘先到了薛仁贵病床前头,摸了摸脉,看了看,薛仁贵伤比较轻。又来到薛丁山病床前头,樊梨花暗咬银牙,心说薛丁山,你要不跟我闹这么大气,你能弄成这样吗?这也是报应啊!摸了脉,看了伤,他这伤比薛仁贵重一点,但两个人都没有性命之忧。梨花姑娘看完后,用心开了个药方,让军医官按药方抓药。她又把百宝囊取过来,从里边拿出瓶子、罐子、药面、药丸,这都是黎山圣母给她的好药,都有起死回生之力。把药拿出来配好了,军医大夫也把药抓来了,熬好了,兑在一起,有外敷的,也有内服的,让人按数量给薛仁贵、薛丁山灌下去。受伤的地方重新换了药。

樊小姐一直静静地等着。约摸有两个时辰,薛仁贵先醒过来了,就听这肚子咕噜噜噜,薛大帅一动,樊梨花吩咐准备痰桶,刚准备好了,就见薛仁贵一阵恶心,身子一翻,哇!黄花绿未,吐了半桶。梨花长吁了一口气:“命保住了,把毒吐出来了。”果然,时间不大,薛大帅鼻子、有了热气,也发出声音来了。梨花回头看看皇上,瞅瞅程咬金:“陛下,老国公,大帅的命保住了,不出两天,他就能下地走动了。”“是吗?真感谢你,你这是神仙哪!”又守了一个时辰,薛仁贵一阵比一阵强,但是还没有明白过来。这时候薛丁山那儿也有了动静,身子一翻动,也吐了半痰桶。吐完了,仍然在那躺着。樊梨花算计,到明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他们爷儿俩先后都能醒过来。这阵她放了心了,告诉军医官,应该怎么样调治,怎么样护理,这才离开病房。

唐王传旨,满营祝贺。樊梨花推辞再三:“什么我也吃不下去。等两位元帅病体复原,然后咱们再吃也不晚。”又问了问两军阵前的情况。李世民说:“姑娘啊,就这短短的两三天当中,杨凡讨敌骂阵几次,把咱们都骂苦了。因为孤身边无人,只得紧闭营门,不敢开兵见仗。现在六国三川的人马猖狂得不得了啊。”梨花一笑:“陛下放心。也不是我说大话,杨凡没什么了不得的,他的暗器只能给别人使,在我身上行之无效。他不讨敌骂阵还则罢了,他要讨敌骂阵,我要力敌于他。”“姑娘,全靠着你了。”

屋里正说着呢,就听两军阵前号炮连天,紧跟着报事的蓝旗官进来了:“报万岁得知,杨凡领兵带队攻打唐营,今天声势浩大,请万岁早拿主意。”“再探。”“是。”蓝旗官转身走了。李世民问樊梨花:“姑娘,又来了。你看现在是出兵,还是不出兵?”“陛下,现在我就领兵出战。”“好,朕愿意给你观敌瞭阵。来呀,亮全队。”这回来了樊梨花,唐营的人都来了精神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待厮杀。只见点兵两万,在两军阵前列开旗门,九曲歪把黄罗伞下,李世民金甲大刀,陪着樊梨花亮队。程咬金也来了劲了,手端八卡金攥开山钺车轱辘大斧,眼珠子叽哩咕噜乱转,哇哇直叫。再说樊小姐,马到军阵,定睛观瞧,见对面也有两三万人,正中央有一人金甲绿袍,正是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