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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总督

广州新城,坐落着一座极其气派庄严的教堂。此教堂高有将近六十米,占地极大,为全石结构。由法国设计师设计,中国匠人建造而成,其名为“石室圣心大教堂”。此教堂建造经费全部来自于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战败国大清国提供。而此教堂的设立地点,正是前两广总督府的地点。鸠占鹊巢,两广总督不得不另选地点办公。而新的地点,便坐落在大教堂的不远处,大教堂便与这被自己强行赶出去的总督府衙门如此相望,已有几十年。

而这新的总督府,倒也很是气派。占地极大,好几进的大宅府。府衙正门上挂着“旗镇冀门”四个金字,往里一走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得府内大堂,这里是总督老爷接待客人和其他官员的地方,再往里走的内堂,便是总督大爷办公的地方。

此时,时任两广总督李瀚章李大人,正在内堂接见一个重要客人。

李瀚章今年已七十有一了,但是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广东这个地方又很适合养老,李瀚章在这个职位上干的还是很不错的。

他现在胡须花白,长长的留在脸上。精气神还极好,也是最近自己最小的儿子李经淦就要娶妻了,这样一来自己所有儿子都成家了,真是对一个老人来说最大的喜事。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但是最近来送礼贺喜的客人真是络绎不绝,有钱有势的都想及早来巴结一下这位朝廷的栋梁,自是不用多说。但是今天来的人,显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道喜的,而是有求于李大人。

李瀚章坐在内堂正座上,看着这个身着燕尾服,戴着大礼帽,两撇字胡子的洋人。心中有点气恼,不过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威廉先生,这龙井茶不知道您喝的合不合口啊?”

威廉喝了一口茶皱眉地撇了撇嘴,道:“大清的茶不如我们的咖啡。贵府没有咖啡吗?”

李瀚章心想:“就知道你得要,没有,苦了吧唧的有啥好喝的,就有茶,爱喝不喝。”脸上仍笑道:“抱歉啊,这块咖啡可不好采购,这里只有茶水,委屈威廉先生了。”

威廉点点头,道:“好吧,这个今天我来李大人这里,还是要谈之前和您说的那个工厂的事情。”

李瀚章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他上了岁数,脸上皱纹多了,表情变化倒还不易察觉,说道:“这件事情不是前几个月已经商量过了吗?威廉先生要开炼钢厂,促进中英两国贸易,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广州这儿的钢厂铜厂够多了已经,现在广州那都是你们工厂排出来的烟,我现在打个喷嚏都是一下灰。这污染可太严重了啊。不能再开了,我已经给了王财主家让他们织丝绸用了。事儿不是早就定了吗?还提它干嘛?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王先生已经改主意了,他愿意把那块地让给我了。”

“额?”李瀚章觉得有点诧异,“怎么会呢?他不是想要在广州开个厂子吗?已经批给他了,怎么地买完了又不干了?”

“哎,这是经常的事儿啊。家里有些事或者资金周转不开,就不干了呗。”威廉笑着说道。

“肯定是你背后搞的鬼!”李瀚章想。他对外国人到大清建厂赚钱一直都有反感,从他做了这个能管理大清唯一一个通关口岸的总督的时候他便想办法阻止洋人再来开厂。这次这个英国人威廉和福建来做生意的绰号“王财主”的王升出价一样,他便果断卖给了王财主。谁料这威廉居然让这个商人改口了。他心道:“气煞我也,不过也不能卖给他!”

突然,他眼睛一瞟,见威廉打开了他带来的两个小箱子,李瀚章再仔细一看,登时眼前一亮。一个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燕窝,大概有几斤重,看着燕窝的成色是极好的;另一个箱子里摆着一串珍珠项链,珍珠可可硕大,粒粒饱满,大小都差不多,一眼望去就知极是名贵。

他沉了沉气,淡定地说道:“威廉先生,我拿你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啊?”

威廉笑着说道:“你们中国一句老话,礼多人不拐嘛。”他发音不太好,把“怪”说成了“拐”,“这是我在南洋做生意时得来的,知道李大人喜欢珍珠,也每天都要喝燕窝粥,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吗?”

李瀚章沉思了片刻,道:“只是,王升要是放弃了那块地,按理就应该重新拍卖,那就有别人来竞拍,比较麻烦啊。”

“不用不用,王先生已经私底下以他个人名义卖给我了,我多加了一成的费用收购。李大人只要给我批一张地契的证明就行,不会让您为难的。”

李瀚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我刚才说的污染?”

威廉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吩咐下次,这次炼钢废品一律不许外排,都运出去,烟都不会冒出来,都运出广州。”

“嗯,还有,你们要是雇佣我们大清的劳力,不能像以前一样私自让他们加班,扣他们薪水。知道吗?”

“明白明白,之前是我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我已经都教训他们了。您放心吧。”

事情变化就是这么快,多亏了威廉掌握了在中国办事儿的一个诀窍送礼。

李瀚章还想再嘱咐两句,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少爷,您现在不能进啊!老爷在谈公事呢!”声音是后院的管家。

又听有一人在门外说道:“好,我就在这儿等着,劳烦管家去告诉我爹一声。”

李瀚章听着声音知道是自己最小的儿子李经淦,微微一皱眉。威廉见事情已经谈妥了,便说道:“好,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李瀚章将他送走以后,吩咐管家,叫李经淦进来。

李经淦今年二十岁,两个月前提前学完了英国的课程回了国。他身材不高,身体瘦弱看着有些弱不禁风。他走进屋来,向坐在正椅上的李瀚章一鞠躬,“给父亲请安。”李瀚章也没看他一眼,喝了口茶,道:“怎么了,经淦,有事情吗?”

“儿子刚才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知道了一件事情,想跟父亲确认一下。”

“碰到了什么人?知道了什么事?”

“我在外面碰到了叶芝贞师父的千金,叶秋梦。”

“额,”李瀚章差点呛了一口水,他马上淡定道:“哦,碰到了梦儿啊?事儿是什么事儿啊?”

李经淦听他爹居然改口管叶秋梦叫梦儿,心里一打鼓,“她上来就怒气冲冲地和我喊道,说她绝对不会嫁给我的,让我死了这条心。”

“......”

“我莫名其妙,怎么她突然说我要娶她呢?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我跟她解释,她说我装糊涂。说虽然小时候跟我经常一起玩,但是那只是朋友而已,要是谈婚论嫁就不要想了。后来她很生气的就走了。儿子听后感到非常困惑。”

李瀚章心里想着:“叶师傅的千金果然跟他说的一样,确实她跟一般的闺女不一样。不过以后过门来就好了,都是可以教,可以改的。我这儿子也不知道随谁,这么傻,没人告诉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个月就要娶妻了,哈哈。”便说道:“梦儿说的没错,你俩下个月成亲。你爹连聘礼都给叶师傅下了。”

“什么!”李经淦简直不敢相信,说道:“怎么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吗?”

“你这不就知道了吗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拜天地,入洞房,你就跟着流程走就行了。”

“我不娶她!”李经淦很坚决地说道。

李瀚章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个小儿子从小对自己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今天居然敢当面反驳自己。李瀚章脸一沉,说道:“为什么不娶梦儿,她样貌还有家室都是广州城一等一的。”

李经淦见父亲脸沉下来,自己的气势一下就减弱了,但是还是小声道:“不管一等一,二等二的我也不娶,我压根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李瀚章厉声说道:“什么什么?喜欢和娶她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先娶进门再说吗,那她她就是你的人了,到时候你慢慢就喜欢她了。”李瀚章这套言论现今看来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是在那个封建年代,确实是绝大部分婚姻的常规操作。

李瀚章又续道:“你知道叶师傅他家每天来给他女儿提亲的媒人都要把门槛都踩破了。你能娶到梦儿是你的福气,居然还说什么喜不喜欢?我供你去英国读书学来的就是这些吗?”

“儿子要感谢爹送我出去留学,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在英国认识的,所以不能再娶叶秋梦了。”

李瀚章听后微感诧异:“女朋友是什么东西?”

“这个......就是一男一女,每天都可以在一起,我可以跟她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放肆!”李瀚章真急了,“这都是哪来的思想?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居然和一个没嫁给你的女子亲热。你和那些逛妓院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区别,真是败了我们李家的门风!亏我从你识字开始就教你孔孟之道,圣人之言。你居然趁着在国外几年没人管你,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李经淦这下声音更小了,不过他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事情,说道:“我不是逛妓院的,我女朋友也不是妓女,她是英国人,是个基督徒,名字叫玛丽......”

李瀚章喊道:“马什么也不行!你必须立刻跟她断绝关系!我现在每天看见那个圣心大教堂都恨不得拆了它!你居然还找一个英国教堂里的女子!传出去我这官都没做了!”这时,李瀚章手里的茶杯不是叶芝贞摔得那个永乐年间的古董,也不心疼,一把就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数十片。

李经淦见爹被自己气成这样,担心他的身体,也不敢再出言顶撞了。只听李瀚章喊道:“来人,来人!”闻言进来了几个下人。李瀚章道:“把这个逆子管到他自己屋子里,谁也不许见!等到大婚那天他娶了叶家千金为止!谁敢放了他,就打断他的腿!”

下人们连连答应,李经淦怕再惹父亲生气,不敢多言,乖乖地跟着下人走了。

李瀚章喘着粗气,见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下人,听他说道:“老爷,有客人来了!”

“怎么又有客人了!是谁!”

那下人见老爷生气,自己大气都不敢喘,小声道:“他说他叫佐佐木山田,是从日本来的。有重要事情要求见大人,他正在大堂等您。”

李瀚章心想:“这个人还真的有点怠慢不得啊,麻烦事麻烦事。”想到这儿,吩咐下人给自己换上官服,去大堂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