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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施主莫要这样,不好

“你倒是擅长诡辩。”

少年将军冷哼一声,见这季文林明显是被眼前少女施了什么妖术控制住了,再加上他个人本就不善言辞,是以懒得跟她争执。

可真要他不管不顾拿下此人,他又有些踌躇。

这个少女虽修为看着也就只有练气一二层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冥冥中竟给他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他天生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危机感,正是这危机感,助他逃过多次生死大劫。他性格虽冷硬刚直,却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了,眼前这点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不知何时,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将军不肯出去,可是也想来这榻上坐它一坐?”

少女侧身躺下,伸了伸腿。季文林忙痴笑着膝行两步上前,继续帮她轻轻锤了起来。

看得少年眉心一皱,冷斥道:“身为修仙者,如此骄奢,真是愧对仙缘。”

少女听了他这话,不怒反笑起来。

她转头,弧度优美的桃花眼眸仿佛有灵光流动,颊上似云雾栖霞,美而惑人。

“岂止骄奢,我还淫逸呢。”

她轻笑,指尖轻轻一抬,一根藤条展出若手,带着一股巨力捏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昂起头来,狠厉的目光对准少女。

“怎么?将军迟迟不走,莫非也想与我三人来一场合欢之乐?”

“你、你!你这荡妇!”

这么被制住的羞耻姿势已是惹得少年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哪知这少女竟丝毫不知廉耻的样子,还能说出这么不、不、不……这么不雅的话来!

少年右手一动,长剑便带着锋锐的寒芒携愤刺去。

少女眼睛一弯,唇角一勾,衣袖一挥,那柄长剑便调了个方向,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斩向车顶。

少年这一剑本是普通一剑,然而这向上一刺,竟似携着千钧之力般。只听“轰”的一声,原本华贵结实的马车盖竟骤然被掀翻。

一个人影自车顶掉落,一晃,眨眼之间,已经双手合十,端坐于马车内另一侧长座上。

“怎么,小和尚,非得要这位将军亲自请你才肯下来么?”

少女嘻嘻一笑,坐直起身子。

“这么想搭便车,进来坐就是了呀。”她摸了摸和尚光滑敞亮的脑袋,指尖从戒疤间划过,调笑,“何必在车顶上吹这么久冷风,我又不会嫌弃你是个和尚。”

说罢,眸光瞅了瞅那位少年将军被她这放浪的行为,气得愈发发黑的脸色,顿觉更加好玩,差点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施主莫要这样,不好。”

和尚面色不动,念了遍佛号,平静道。

他年纪看起来不大,也就十多岁的样子,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是以愈发显小。着一身质朴的灰色僧袍,看起来十分老实无害。

然而,云之幽虽叫他小和尚,却不代表她轻视他。

相反……

她目光不经意从这小和尚头顶戒疤划过,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时刻潜藏着几分戒备。

“小和尚叫什么?”

“法名了圆。”

“了圆小师傅,可也是要去那通天塔?”

“久闻其名。”

“噗,那好,待我把这两个碍事的家伙扔下去,咱们刚好结伴同往。”

云之幽挑了挑眉,转了转眼珠,作势就要扔其余二人。

“施主莫要这样,不好。”

说不好我就不扔了?

岂料云之幽听见他这句话,反而动作更快。行动迅捷如风,眼见着二人便要被扔出疾驰的车外,也不知是落下个摔死还是摔残的下场。

却见一道浅浅金芒自眼角余光闪过,来势看起来并不如何凶猛,云之幽却陡然一惊,侧身一转一避,那道金芒夹着一道虚晃的透明腿影,便擦着她而过,撞在车窗上。

“咯噔”一声,两块木板破碎滚落。

了圆和尚垂首,双手合十,低低念了句佛号,平静道:“施主莫要这样,不好。”

“好,我不碰他们了。”

云之幽忽然笑了,笑得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开心事一样。

她深深看了了圆一眼,竟当真不再针对那少年将军和季文林二人,就连端茶送水捶腿的活都不要季文林做了。

“还请施主解开对两位施主的心神蛊惑之术。”

“你——确定?”

云之幽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道。

“还请施主解开对两位施主的心神蛊惑之术。”

“好,那你可不要后悔了。”

云之幽突然眨了眨眼睛,古怪地笑了笑。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下一秒,她突然跃身跳出车外,紧接着一声清亮的鹰鸣自长空上方响起。

下方,重重夜幕中,一辆疾驰的华贵马车内,突然发出一串尖利的惨叫。

紧接着,是一阵叮叮咚咚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有人动脚的声音。马车骤然一停,车轮差点打滑侧翻。再然后,似乎有什么“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之类遮也遮不住的鬼哭狼嚎隐隐传来……

云之幽懒懒地靠坐在墨霆鸟上,掏了掏耳朵,无辜地耸耸肩。

夜色静谧,耳畔风声呼啸。

她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看了眼身侧某人,戏谑道:“了圆小师傅怎么也上来了?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么?下面那人如此大悲大痛,身为佛祖门徒,小师傅怎忍弃他于不顾?”

那人端坐她身侧,神情无波无澜,双手合十,垂首,平静道:“佛曰,大悲无泪。那位施主如此活泼,涕泪横流,想来并无悲痛。”

啧。

瞧着一脸佛光老实巴交的样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一点不比自己差嘛。云之幽摸了摸下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笑意。

通天塔本就在帝京西郊不远,两人自出城门后便换上了飞行坐骑,是以速度极快。不出一会儿功夫,一座高塔已近在眼前。

在距离高塔数百丈距离之时,云之幽座下墨霆鸟突然发出一声低低叫唤。然后黑羽翅一阵扑腾,竟渐渐降低了飞空高度,改为了几乎伏地而行。

啧,又是禁空禁制。

云之幽撇了撇嘴,从墨霆鸟上一跃而下,将之收回了灵兽袋。

“了圆师傅,请先。”

她侧身一笑。

“施主请先。”

了圆依旧半垂着头,面色平静。

两人一路并行走着,直到通天塔门前,被一队人拦住了去路。

“各位大哥,我二人是南州御灵宗和西州歌乐堂弟子,此次初来帝京。闻通天塔盛名,故赶来一观。听闻通天塔一层对所有弟子开放,只要不入地下天坑,凭各宗弟子令牌即可进入。不知是否属实?”

看了眼垂首不语的了圆,云之幽笑眯眯上前一步,问道。

事实上,据她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这通天塔即便是对凡人,也是开放的。不过对凡人的开放,自然是去塔上祈福祷告之说。

本来九宗最开始发现此法阵残图,还很是重视了一番。

可后来有东瑶门大能说,这个法阵残图不过是一个远距离传送阵残图罢了,如今阵法已经破碎,早已无用。他们若要想修复极为困难,晋国九宗,就连长于阵法之道的东瑶门都对此无能为力,其他八宗自然也不再做他想。

再加上法阵残图也是可以复刻带回宗门的,是以积年累月下来,这通天塔几乎成了个旅游性质的观赏之地。反正也是个坏的,没啥大用,爱看就看吧。

正好九巧阁还设了准入门槛,以及……入门费。

云之幽黑着脸缴了一百块下品灵石的入门费,黑着脸走了进去。

“来了。”

穿过一道暗门,入眼便是一块空旷的六角室内。

月夜目光清亮地注视着石栏杆下方那天坑内巨大的法阵残图,没有回首,淡淡说了句。

仅仅入门费就花了一百下品灵石,云之幽还有些肉痛,没有回答他,默不作声地走了上去。几年过去,即便如今她已然算得上是在练气期弟子中身家不菲的,但抠门儿的本性却是随着愈有钱反而越重了。

没有听到回应,月夜瞬间明了了原因。心下好笑的暗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他转头,看着一个缓缓行来的灰袍僧人,眸光动了动。

“九个戒疤。”

看见他动作,云之幽心绪一动,嘴唇无声动了动,一缕细微的声音便精准地落入了月夜耳中。

九个戒疤?

月夜长眉一挑,深深看了了圆一眼,回首。

在凡人间有一种说法,和尚大多头顶有戒疤,这是他们身份地位的象征。

据闻,僧人受戒时要在头顶烧痂,佛家叫爇顶。即在头顶点燃几个塔型残香头,使其燃至熄灭,以示“愿以肉身作香,燃点敬佛”的诚心。其后留下的疤点,俗称戒疤。

自然,疤点数量的不同,也意味着身份地位的不同。

当然,这都是凡间说法。

而在修仙界,对于佛修而言,戒疤则少了那么许多繁文缛节。

云之幽或许只是凭凡间传闻揣摩一二,但月夜却十分清楚。这戒疤数量,虽不知其余功效如何,但据他现在了解到的知识,至少与佛修的资质和佛心息息相关。

佛修的资质测验,除了普遍的灵根测试以外,还需测九大佛心。

月夜曾看过的佛修典籍中,透露过歌乐堂的选拔测试方式,据闻是以幻初尝世间诸多痴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如过一重,便点上一枚戒疤。

一般佛修,皆是在今后修炼过程中,逐渐走向圆满。如了圆这般,竟如此年轻就有这么多戒疤者,简直闻所未闻。

更何况……他还有第九枚戒疤——无色疤。

所谓无色,指无受、无享、无行、无识,无有情。

诸多真实虚妄,一切皆无。

要过这一道测验的人……呵呵,难道是天生佛子?

月夜眼眸微眯,眸色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