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人类，给我滚！”
黑龙的吼声如闷雷滚滚。
震得许亦头晕眼花。
心中忍不住惊疑：
这真是白龙马？
传说中的部天龙广利菩萨？
怎么整得跟山大王似的。
住所浮夸，脾气还不好。
“龙王息怒。”
但念及正事，许亦仍是镇定下来，说道：
“龙王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无非是因为西海龙王上奏天庭，告您忤逆。可您又是否想过，西海龙王为何要这样做？”
听他提及往事，黑龙双目圆睁，又要发怒。
但想到百年来心中酸楚，无人诉说，便没忍住心绪，怨恨道：
“还能为何？当然是为了扶我大哥上位！他心中只有大哥，没有我敖烈！”
许亦心中了然。
作为《西游记铁粉，他当然知道白龙马的大哥是谁——摩昂太子，敖摩昂。
这里边儿还有桩趣事：
饰演摩昂太子的演员，正是后来《西游记后传中主角“孙悟空”的那位曹先生。
很多人可能不记得此人。
但一个动作放三遍的《西游后传却让很多0后90后的记忆犹新，奉为经典。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回来。
摩昂太子这一人物，记录在《西游记第四十三回中——黑河妖孽擒僧去，西洋龙子捉鼍回。
“鼍”就是扬子鳄的意思。
讲唐僧师徒去往西天取经，路过黑水河时被一条鳄鱼精抓了。
这鳄鱼精正是敖摩昂的姑表弟，抓住唐僧后还邀请舅舅西海龙王吃唐僧肉。
西海龙王得知后，便派摩昂太子率兵捉拿鳄鱼精，救出了唐僧和戒。
后来又在孙悟空与四木禽星追赶玄英洞三只犀牛精时再次出手相助，立下大功。
和唐僧四人缘分匪浅。
但其中并不包括敖烈。
一是原著中并未描写白龙马曾拜唐僧为师，只是作为坐骑随行。
徒弟谈不上，就是个跟班的，自然不必承情。
二来，两个都是西海龙王之子，在龙王之位上存在竞争关系。
按说许亦有求于人，理应站在白龙马这边。
但问题是。
那摩昂太子为人忠勇，不徇私情，武艺也非常了得。
反而是白龙马桀骜不驯瞎胡闹。
换做他是西海龙王，一样会更喜欢摩昂太子。
只是眼下却不能这么说。
“非也非也。龙王误会您父亲了。”
许亦想了想道：“前阵子他托梦于我，让我转告龙王，说其实当年将您告上天庭，实则另有原因，且事关龙族大计，不足为外人道，故此保密至今。今日特欠我来，便是要为龙王解惑。”
“另有原因，龙族大计？”
黑龙一愣，厉声道：“那你速速说来，莫要诓我！否则本龙王吃了你这小娃娃！”
眼神凶戾，不似作伪。
许亦怡然不惧，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龙王试想，当初西游之时，龙族境况如何？”
黑龙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主管天下水域，自是风光无上！”
许亦挑眉：“哦？龙王真这么以为？前有哪吒闹海，将东海龙王三太子剥皮抽筋，后有大圣入龙宫，白拿白要抢走定海神针。”
“上古时更有金翅大鹏，犼，鲲等神兽以龙为食，甚至天庭大宴上，竟有一道名菜——‘龙肝凤髓。’”
“此等事情玉帝不会说谎，所以这龙肝又是何物？想来龙王不会不知吧。”
黑龙闻言，顿时陷入沉默。
又听许亦道：
“何况龙族乃神兽，能御风驾水，按说本该阐畅游四海，翱翔于九天之上，享尽人间自由，却不得不沦为四海管理员，哪也不能去，试问这种境况，说是神族，其实与奴仆何异？”
“而且我还听说，上古时，水中妖类繁多，秩序黑暗，混乱不堪。在巫妖大战之后，人道兴，妖道亡，所有妖族都被划为异类，却只有龙族被封神，为何？无非是豢养龙族，帮着管理水域，看好水底众妖罢了。”
“说好听点叫四方水域之主，说难听点，不就是看门狗么？”
“风光无上……龙王说这种话，您自己信么？”
听他说着，黑龙神情骤变，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所谓“神族”，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上古巫妖大战他不清楚。
但他自己的经历，却从未忘记。
撇去他人不说，单是他自己，便是龙族地位低下的铁证。
否则西游之后，册封神位。
为何其他人都是这个使者那个菩萨，或者斗战胜佛。
唯独他这条龙。
明面上是一尊“菩萨”。
却只能盘在华表柱上当宠物。
与看门狗何异？
看门狗还能“汪汪”两声。
他呢？
大雷音寺中，未得佛祖允许，连个屁都能放。
不过那又如何？
强如天庭和西方佛界，量劫一到，还不是灰飞烟灭？
更何况……
“哼你说的这些，即便是真，又与我何干？有什么话快说，休要拐弯抹角，我可没功夫陪你浪费时间。”
黑龙冷冷说道。
他承认这小孩儿说得有理，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而且这与他父亲有何关系？
许亦却是不慌，淡淡说道：
“原因便在于此。”
“龙族地位低下，而当时恰逢唐僧西行，欲取真经。”
“这取经之事您也知晓，由佛祖亲自安排，观音大士经手，佛祖二弟子金蝉子的转世身唐三藏亲自带队，干系之大，毋庸赘言。”
“总之，这是西天佛国的一次重大行动，若能参与其中，便可获益无穷。”
“龙王大人，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话到此处，许亦便不再多言。
所谓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与其干巴巴地直说出来，不如让对方自己思考。
——别人说的不信，自己“推理”出来的还能不信么？
果然。
黑龙听到这话，便皱眉思忖起来，很快便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说……我之所以被告上天庭，是因为父王提前得知此事，要寻个契机将我安插进去？”
“可——此等大事，他怎会知晓？”
许亦笑吟吟反问：
“他怎知晓，你该问他，我怎知晓？好教龙王明白，我只是个传话者，并非西海龙王本人。”
黑龙神色微变。
又听许亦话锋一转：
“不过此事想来，也并非无迹可寻。”
“先是东海石猴出世，夺定海神针，大闹天宫，世人皆知。后被压在五行山下，山顶贴一佛咒。”
“佛祖是那闲着没事干的野汉么？有妖怪都是收了当坐骑，或豢养在灵山。如此压在山下，定有深意。”
“何况观音大士亲自言说，要大圣静候五百年，以待有缘人。”
“何为有缘人？做大事者，才叫有缘人。”
“而五百年过后正是唐朝，西海又离长安不远，唐僧立志取经在当时可是大师，龙王年幼贪玩，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令尊可是西海龙王，焉能不知？”
“如此两相勾连，虽有牵强，却不无道理。”
“再说，您是西海龙王之子，您亲爹要惩戒您，何须上表天庭，自己打罚便是。告到玉帝那岂非多此一举？”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内中究竟，还请龙王三思。”
说完。
许亦便不再言语。
只等黑龙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