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哥，那是什么！”
斗雪兴奋地扯着梅花衣袖，遥遥一指从天上飞过的鸟雀，好奇询问。
梅花淡然瞥了一眼，“还是八哥。”
“哦。”斗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别处，然后又兴奋起来，“哥哥哥哥，那是什么？”
“麻雀。”
“哦……”
类似的场景在这一路上已经重演了无数次，也就是梅花能够不厌其烦地回答，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想要打人了。
自从斗雪知道自己能够说话之后，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会说话，还能化形了，但既然能和梅花交流，自然要说个畅快。
梅花让她叫他‘哥’，那就叫咯，反正就是个称呼！
在路上，梅花买了些材料，把自己那个木箱扩大了些，之后不仅需要装自己的衣物，还需要装入斗雪的衣物，等到斗雪再长大些，再找偃师帮她做一个能够自动行走的旅行箱。
他自己不擅长偃术，但他跟着师父学过一些，不至于让师父的绝技失传。
忽然，梅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用力扯了扯，斗雪也骤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下去，就见斗雪已经把半个身子藏在了自己身后，“……哥，我又闻到了。”
梅花微微颔首，抬头扫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只不过这荒郊野岭的，周围连个人烟都没有，又怎么会有吸血鬼的味道？
这般想着，梅花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厉起来。
呵出了一口白气，弯腰下去把斗雪抱起，梅花把木箱换到右手，以便随时可以扔掉木箱拔剑对敌。
斗雪在申城之时并没有闻到‘其他’吸血鬼的味道，那只吸血鬼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故而这一路上，他们只能循着一些吸血鬼共有的气味去寻找。
追错方向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他这一次本就是来清除吸血鬼的，就算追错了目标也无所谓。
“地图。”梅花平静道。
斗雪乖巧地从梅花内兜里取出地图，在他面前展开，待他看了几眼，确认了这里距离宛城并不远之后，便把地图收起。
这份地图是从官府那里得来的，不可丢失，不可遗弃，用完之后还需归还官府——若不是他要追杀那一头吸血鬼，官府还不会把这地图给他。
这地图记载了大曦上下所有重要地点、县府，实际上，梅花也猜到了有那位老人在背后出力，否则这份地图怎么也到不了他手上，地方官府可没有这等权利。
距离长安越发接近，梅花古井无波的心中也泛起了些许波荡。
若是神算连这一点都算不准，就称不上是‘神算’了，故而梅花相信，再过上不久，他可能就会遇上那头吸血鬼。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
梅花循着斗雪指出的方向快步走去，无论前方有何危险，只要他心中有剑，便无畏惧。
由于冬雪已至，草木枯凋，即便是凡俗武夫在荒郊野岭中，行走起来也不算困难。
经过昨夜一晚风雪，光秃秃的树枝上也积上了一层薄雪，脚下更是结起冰霜，有些湿滑。
梅花行在这样的地面上，却如行在平坦宽阔的国道上，不受周围环境的丝毫影响。
斗雪早已穿上了冬衣，双手插在袖子里，不敢把手探出来，嘴里呼出一口口白气，对此，她也渐渐起了好奇。
“……哥，为什么我们会吐出白气呀？”斗雪凑到梅花耳边，为了不打草惊蛇，小声问道。
梅花面色沉着，同样小声回答：“呵气时，从口里出来的水蒸气突然遇到外界冷温发生液化作用，由水蒸气液化成细小液滴，由气态转变为液态，变作细小液滴悬浮空中，故而看上去就像白色的雾。”
斗雪呆呆地看着梅花，因为之前梅花从来不跟她解释这么多，现在解释得如此详细之后，她反倒是听不懂了。
“……哦。”斗雪的脑子因此变成了一团浆糊。
过了不久，她耸了耸鼻尖，抬头看向前方。
梅花放慢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朝着前方望去，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斗雪的判断，稳步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木质围墙的部分出现在树木之间，到了这里，他也可以嗅到了些许的血腥味。
贼匪抑或妖怪的山寨？
围墙很高，甚至还有岗哨，一看就知道不普通，若不是贼匪的山寨，便是占山为王的妖怪。
制成围墙的木头未去树皮，显得十分的原始和粗糙，而且绳索捆绑的手艺也相当粗滥。
靠近了围墙，梅花却没有听到任何一点声音，可如今明明是白天，又没有什么大的风雪，不可能整个山寨都没有人声。
这里可不像是荒废了的样子，在山寨大门那边还有出入的痕迹，而且距今并不久。
那边的树木都被砍伐，平整出了一条出入道，那边还残留着人马脚印，而昨晚刚下了一夜风雪，若是这些痕迹距今已久，应当早就被掩盖过去了。
“这里？”梅花转头看向围墙，轻声问道。
斗雪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小小“嗯”了一声。
梅花轻轻跃起，跳到围墙尖端上，看到了内里情况，便闭上眼睛，幽幽长叹：“来晚了……”
许多具干枯尸体倒毙在山寨内，无论是岗哨上，还是那些房屋里，都有尸体。
除却人尸，还有不少牲畜的尸体，只是那些尸体都残缺不全，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般。
甚至不需要下去仔细查看，梅花就能确认，那头吸血鬼不仅制造出了更多的后代，更制造出了一批巫毒僵尸，那些残缺不全的牲畜尸体便是最为显著的一个证据！
片刻后，梅花睁开眼，低头问道：“山寨中可还有活人气息？”
斗雪停止了颤抖，但也没有放下遮住眼睛的双手，只是闻了一闻，便不断摇头。
梅花向后一跃跳下围墙，将木箱和斗雪放到身后，拔出长剑，深吸一口气，全然不顾鼻腔会被血腥气填满。
一剑挥下，山峦震颤。
梅花前方大地翻转，以他剑尖为中心直至山寨两旁，整片大地像是书籍一般轰然翻起，又猛然倒塌。
围墙和房屋发生剧烈碰撞，无数碎片飞溅，更有尘土飞起，惊起了无数飞鸟走兽。
震动传播向了远方，周围几座山的野兽都被从梦中惊醒，慌忙向四方奔逃。
土石崩塌，掩埋了这座山寨，将那其中的一切都埋葬下去。
手腕一翻，梅花收剑归鞘，又重新抱起斗雪，提起木箱，口中念诵《太上救苦妙经》，迈过这座山，向着远方走去。
他走后，无人为这些死者祭奠，也无人会超度他们，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已经死去。
超度亡灵本就是他的职责，只希望那座山寨里的人能在阴曹地府得到应得的审判，然后成功轮回转世。
“哥，味道分成了几道！”在梅花念诵经文的时候，斗雪忽地急切发问，“我们该追哪边？”
梅花顿了顿，望着前方，“去宛城！”
“哦……”
说罢，他便又开始念诵经文，带着斗雪，向着宛城，向着长安走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步伐又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