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宫离太医院有一段距离，中途要经过云霄殿，反正也没什么事两人就安步当车慢悠悠的往那边走。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柳沐乐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奇怪的是一向健谈的明宣帝也没有开口。
突然一阵风吹过，初冬的风虽说已经有些凉意了，但是此刻是太阳当空照的时候，完全没有达到刺骨的地步，可是明宣帝却突然咳了起来，而且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咳嗽，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柳沐乐以前听说过明宣帝的病是由于先天不足引起的，一到冬日就会尤其难受，应该是平时调养的好所以这还是柳沐乐第一次见他发病，没想到这么严重。
“陛下！”一直走在后面的桂公公见情况不妙，马上就上前来把手上的披风披在明宣帝的身上，并且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拿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明宣帝的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明宣帝终于不咳嗽了，不过由于刚刚的咳得太厉害，现在十分狼狈，整个人也显得很虚弱。他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手帕擦擦脸上的生理眼泪，哑着嗓子对柳沐乐说“抱歉，不能送你到太医院了。”
柳沐乐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明明从明宣帝的眼中看出了悲伤，以及放弃。只是转身对桂公公说“先把陛下送回云霄殿。”
于是不一会儿就有宫人抬着软轿过来，桂公公把明宣帝扶上了软轿，明宣帝却阻止了宫人的下一步动作，转头对柳沐乐说“我让人带你过去。”
“我先送陛下回去，太医院晚点过去也没关系的。”柳沐乐不知道明宣帝为什么不想让她跟着一起回去。
明宣帝本想说不用了，但是看着她眼里的那股执拗，他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因为上官宏煜每次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态度就异常坚决，柳沐乐此刻的眼神和他一模一样。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云霄殿了，宫人把明宣帝扶到了偏殿的床上，让他靠在床头坐着。
刚刚已经有人去传太医了，不过这会儿还没到，于是柳沐乐走过去“我给陛下看看吧。”说着就要去给明宣帝把脉。
明宣帝却避开了她的手，“不用了！”现在他的表情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温和。
看着自己半空中的手，柳沐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是好“陛下不相信我？”
柳沐乐一直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现在难免有些伤心，怪不得明宣帝一直都不让自己把脉，查看他的身体状况，刚刚明明她就跟着回了云霄殿，却还是有人去宣太医。
明明平时都对她很好的，这是为什么柳沐乐就不懂了，怪不得都说自古最难猜的就是帝王心。
明宣帝是什么人呀，从小就被当成帝王培养的人，读人心算是他最大的优点了，现在看柳沐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刚刚的态度是让她误会了，他其实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很温柔，却总是有很多想法，处处带给人惊喜的弟妹的，像家人一样喜欢，所以不忍心看她难过，甚至受一点委屈。
“哎！”明宣帝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在今天把话讲清楚了，对其他人说“你们都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在宫人们都退下之后，看着还是低着头深受打击的柳沐乐“你先坐下。”指着旁边的软塌对柳沐乐说。
此刻柳沐乐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有预感对方有话要对她说，但是那些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不信你，我又怎么会让阿煜千里迢迢的找你回来给祖母看病，又怎么会让你嫁进锐王府。”明宣帝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自己对于柳沐乐是很信任的，信任到把最亲近的家人交给她。
柳沐乐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明宣帝刚刚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也许他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于是抬起头看着明宣帝示意他继续说。
“就是因为太信任了，所以才不敢从你这里知道结果。”如果连她都对自己的身体判了死刑，那么这世上还有谁可以让他再在这世间活得久一点，看看更多的美景，甚至是摸一摸那洁白的雪花，亲眼看看在寒风中盛开的梅花，而不是让人折回来装在瓶子里。
柳沐乐已经听出了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没想到明宣帝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在没有明确知道病情的情况下，她不能告诉对方我一定可以治好，她只能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我知道。”对于这一点明宣帝毫不怀疑“可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病想要根治几乎不可能，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也好呀，可是今年连太医院都放弃了。”
说到这明宣帝又轻咳了两声，柳沐乐紧张的看着他，结果他并没有再咳，而是接着说：“我从出生时就被判定活不过28岁，过了年我就31岁了。偷来了这么些年我该知足了，可是皇后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了，说不定我再撑一下就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世，还能抱抱她，亲亲她的脸颊，这叫我如何甘心。”
还有一句他没说的是上官宏煜也成婚了，他也想看看长得一本正经的侄子长什么样，肯定跟下时候的小煜一样可爱。
这一刻柳沐乐就全都懂了，原来明宣帝已经病得很严重了，甚至连太医们都放弃治疗了，应该是所有可以用的单子都用了，现在只是用药物吊着。她本来该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但是应该是明宣帝害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所以就自己撑着不让她治，怕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看来这么多年明宣帝真的被这个病折磨的不轻，意志都开始消沉了。“你该是知道的所有病都是越早治疗越好，即使我本来是有办法的太晚了也无能为力了。”她只能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
“我知道，太医院一直在研究新的药单，如果这几天还没有结果就打算让你进宫的。”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一闹，只能提前了，其实也挺好的，他也清楚太医院应该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柳大夫，朕的病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说着伸出了左手，示意柳沐乐把脉。
柳沐乐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任何话语都抵不过让对方病情有所好转来得好，她伸手探脉，明宣帝的脉象很微弱基本上都感受不到了，柳沐乐眉头蹙得紧紧的，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可能是因为早产五脏六腑都没能发育完全，所有无法提供生命活动所需要的正常能量，一直表现出来的状况就是经常生病，天气变化时会尤为明显。
看见她蹙眉明宣帝就知道事情不妙，但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反倒是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放松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了“怎么样，我还有机会看到开春御花园的花开吗？”
柳沐乐见对方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知道他也许已经把生死看淡了，心想能活一天是一天，所以得失心也没有那么重了“远的我不敢保证，来年太液池的花开应该是能看见的。”
太液池种的是荷花，目前最重要的是控制病情，起码人活着才能想到其他的方法。
嗯，那还有好几个月，至于几个月后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看在我病得这么严重得份上，你可不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啊？”
某人得寸进尺，他相信那善良的小弟妹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的。
柳沐乐果然没有直接拒绝“什么？”
“你可以给我表演一个控水术吗？”本知道不应该提的，但是真的很想看怎么办。
柳沐乐内心崩溃，真当是杂技吗？每个人都让她表演，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笑什么？”这个要求就这么好笑吗，我真的只是好奇呀。
柳沐乐只是想起了今日早膳时上官宏煜的话“今日出门前王爷嘱咐我，他说如果陛下让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就让我拒绝，我就好奇问他觉得陛下会让我做什么，他说比如把太液池的水搬空之类的。”可以说是很真相了。
“可以吗？”明宣帝两眼放光，完全不在乎弟弟在弟妹面前毁坏自己的帝王形象，因为此刻他满脑子想的是要把太液池的水搬到哪里去。
“当然不可以！”柳沐乐果断拒绝，那么多水要搬空她还没有那个能力，见到对方听到她的拒绝，眼里的光瞬间就灭了。
“不过可以给你表演一个简单的。”还是在能力范围内答应了对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