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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混沌的记忆(2)

玉琉璃端座于亭台中央,于石桌上提笔徽墨。临摹那湖中正追逐打闹的一对鸳鸯。将它们的神态细细地刻画于自己麾下。纸张里的鸳鸯一笔一划被刻画得栩栩如生,灵动自然。

在完成最后一笔勾勒后,她抬头轻吁了一口气。

仔细观摩画作片刻,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之侧颜凝思,转瞬又伏笔于画中书写几番。边写边轻声低语道出寥寥诗文:

墨下阅郎心,愿求共携手。

鸳鸯画中游,妾意永白头。

看她娟秀的笔迹提点于画作落款,露在面纱外的那双明媚杏目逐笑意盈然。

这时,贴身丫鬟小蝶端着食盒走近玉琉璃身边,她歪头瞅了瞅桌上的画中的鸳鸯戏水,不识大字的小蝶尚未理解玉琉璃那画作诗句所含寓意,仅是对画中景物频频赞叹:“小姐,您这鸳鸯画的当真是栩栩如生。与湖中那对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隔着面纱玉琉璃腼腆地低垂,轻笑道:“仅是闲暇时,随意的粗劣之作罢了......”

“小蝶看您画的这对鸳鸯神情恩爱缱绻。可否可理解为它们暗示着小姐与凌二少主俪影成双,比翼双飞?”小蝶忽而表情转为暧昧地调侃起主子。

“贫嘴!你跟着我这么些年,我怎不知你这般能鉴画?”玉琉璃仰头轻嗔小蝶一句,双目中的神情却已默认了小蝶所述。

“小姐,这是你最爱吃的樱花糕。”小蝶取笑一番主子过后,打开食盒。端出里头一盘制成花型糕点摆在玉琉璃面前:“这幕城的樱花糕比不得荆国的软糯新鲜,若小姐将来与凌二少主成婚。怕是难得有机会再吃上荆国这么地道的樱花糕点了。”

面纱下的她笑了笑,并不介意地撂下手中的笔。玉琉璃拎起一块糕,微微掀起珠帘面纱——

现在湖对岸的玉儿见状,心心念想地追上去想要一睹玉家大小姐的尊容。

“算一算,咱们来幕城也有十余日了吧。可自从宴会那日之后凌二少主总避不待见。他这般傲慢无礼,实属有些过分。”小蝶愤愤不平地开始怨哉起来:“小姐曾说凌二少主是一个孤单又寂寞之人,可奴婢怎么觉得他实际上就是个孤傲自负又冷冰冰的蜡像?”

小蝶当日跟随玉琉璃身侧伺候,亲眼见过凌羽墨本尊。也确实暗叹世间竟有容貌如此妖魅的男子。

恰好两家长辈极力撮合。小姐亦是一见倾心,但凌羽墨这厢却态度冷冷淡淡的,一连数日都身处后院的竹苑内避不相见。苦了小姐一心执意留守凌府,终日翘首期盼未果。

一个躲避抗拒,一个等待期盼。两条平行线似乎怎么都交集不到一块儿。

小蝶不禁为主子感到万分不值:“奴婢认为凌二少主怕是有意退拒与小姐的婚事,不如我们也就此作罢吧。小蝶倒觉得雁行公子从小就对小姐照顾有加,虽为义兄,但性子却比凌二少主温柔好几百倍......”小蝶开始游说主子转移目标:“小姐不如考虑一下雁行公子?况且将军本意收他为义子,原则本是要小姐与他......”。

“雁行哥哥只当我是亲妹妹看待罢了,你以后莫要再提及此等荒谬想法,引他人误会。”玉琉璃一听顿住,放下了手里糕点严肃道:“归根结底,是爹爹他们太过强势促成我与他的婚事,却未经他本人应允之下,确实唐突了些。”

其实她并非执意要嫁给凌羽墨不可。而是只想默默跟随他身后一段时间,与之默首相伴罢了。

但是,唯一能够接近他的理由似乎只有婚姻。

她明白父母这么急迫地想要她嫁给意中人,是怕她时日无多。实则这对凌羽墨来说自私而不公,却又无可奈何。原本她就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间的“人”,明明活不过十二岁。是八年前无意中获取的九尾灵珠给了她生命的延续。却除不掉她命中自带的死劫!

曾想着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人,即便无法与之终老。无奈时间短促,她终究不清楚自己命绝何时何地。但她曾发誓会借以九尾灵珠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一个人的一世平安。

当初在幕城城墙上初次看见他。那一道从雾月山绿荫丛种跃出,身骑白马疾风朝城门奔驰而来的纯白身影。仿佛他身上的那种自由洒脱就是她从小无限向往的世界,而他眼里的孤寂苍凉则令她一眼万年。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即将用生命最后换取一世平安的那个人便是他。

即便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从未对自己展颜欢笑。她从来不曾后悔自己的心意,只能说她是一个痴人,拯救不了世界。只能以这种微小的爱意去为他一个人庇护。

不单只为初见时惊叹于他的容貌,更因为她察觉到他眸中的孤寂与深藏琴曲里那份隐晦的哀怨。使她没来由地为他心殇,便是自那刻起她再也无法从心底抹去他的身影。

她并不苛求他喜欢自己,但却承认因他深陷而无法自拔。

“奴婢晓得了,往后不再碎嘴便是。”小蝶悻悻然应允:“奴婢是认为,小姐您知书达理,通晓琴棋诗画在京城可称谓才女。待人接物向来温柔贤淑,大度宽容。闲暇还教授我们这些下人识字。小蝶想不通何以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小姐?”仅凭一点,护主心切的小蝶便对凌羽墨心生埋怨。口气自然也不大好。

虽然小姐从未轻易摘下面纱示人,但凭小姐的身份地位。在荆国京城不乏名门子弟排着队踏破门槛前来提亲。

原本明媚的眼神顷刻便黯然下来:“或许......”玉琉璃双眸忽而凄楚:“我们终是有缘无分罢了......”她心中明了,他总在刻意回避着她。甚至无意间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也带着无视的淡漠。

可是她并不悔,否则她不会执意逗留多日未返京城。甚至她还时常偷偷在独自一人的他身后,默默跟随相伴。惟盼与之一叙片刻?

妄图接近他,却又担心冒失地叨扰了他一贯的平静。唯有悄然静默地跟在当他一人独处时的背影之后,默默与其相伴。用世间最愚笨漫长的方法等待。仅仅这样背驰相伴,她便感到心安与满足。至少,在他身后还有她陪伴其后。

不求尔施以回眸,惟愿尔心安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