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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寰已经作了三天妖,自从山神爷爷十天前回天庭叙职开始,山里就开始鸡飞狗跳。

这一日天正好,水正清,正适合浑水摸鱼招猫偷狗。五姑姑一把将水里摸鱼的灵寰拉了出来,吸溜了把口水语重心长说:“灵寰啊,我们给你找个个相公,洞房都准备好了!”

五姑姑是个猫妖,奈何怕水,从未下过水。

灵寰一愣,鱼嗖一下用一种鱼跃龙门之态飞扑如水,消失不见。

灵寰愣的不是别的,这山上大大小小的事和地方她摸得比自个脚指头还清楚,五天前五十五个姑姑叔叔哥哥姐姐们都受不住她闹,在经过在人间呆的时间最久最有话语权的狐狸精十三姐一拍爪子决定给她娶个相公玩。

于是乎她的山洞被征用了,从此流落在外。

灵寰倒是有些好奇,被她五十五个姑叔叔哥哥姐姐们一致同意的相公,那该长成个什么样子哦?

五日前听闻她会有个相公,灵寰问柳树爷爷相公是什么,被路过的胡十三听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拉着灵寰恶补一通人间的无边风月录和避火图,至于补成个什么样,没人知道。

灵寰被簇拥着进了红通通的山洞,猝不及防被糊一脸红纱。

“胡姐姐,我墙上的石头......”

胡十三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翻了个白眼,“人间的小姐都是住这样的房子,你那破石头破木头都丢了,琴棋书画才是王道!”

灵寰抓了把头发,冷不丁薅下一爪子草,扒着大门口不肯往里去,“不行不行,你们说娶了相公他会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我才娶的,怎地娶他还要换山洞?我石头呢?我攒了好几年的!”

兔子精搔了把灵寰的咯吱窝,顺利使她松手,七手八脚抬起灵寰拉开帘子就把她往里一丢!

老树精拉长了嗓子一声大吼:“礼成!”

随众妖如海水退潮般一溜烟的跑了。

灵寰被丢了个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爬起来尤听得胡十三欢快余音,“等你那破石头成精当小弟,还不如好好调教你这相公!”

还不等灵寰看看自个山洞成什么样子了,啪地一下,一张纸贴灵寰额头上。

灵寰眼睛使劲朝上翻,最后不耐烦一伸手摘了下来。只见黄纸上画着也不知什么红线,七弯八绕看不懂。

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问:“你是人?”

灵寰听音抬头,那公子一身素白衣裳站在不远处,脚下是红碎布,头发比夜空还黑,衬得那脸......

她瞄瞄碎成渣渣的红外袍吸了下口水,嘿嘿一笑说:“胡姐姐说这事儿要我主动才能得美妙之道,你这嫁衣脱得委实有些快,不过不打紧。”

公子在看见她面色一僵,“你眼睛......你不是凡人?”

灵寰这才注意到相公的眼睛好看得很,黑漆漆的,像是有星光在里面似的。不像自己......她不由得爬下床想摸摸那抹星光,可相公却往后猛退一步,皱眉揉了揉鼻子。

“有些腥,我方才捉了条鱼,”灵寰抓起袖子擦擦手,“要不我给你炖个鱼汤?我告诉你鱼汤可好喝了,山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灵寰胸膛拍的砰砰响,胡十三千叮咛万嘱咐就怕灵寰受了气,故而把无边风月录性别对调了下,至于对调成什么样子,不再细说。

公子一指她身后,“你,坐哪儿去,离我远点!”

灵寰被唬住了,瞄了瞄那好看的手指,缩手缩脚回到床边坐下,背着手悄悄那大红喜被擦手。

这相公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好像有点不大好。

灵寰乖乖托着下巴看着他拿出两张纸人,在纸人身上一画,小纸人霎时灵动起来一俯身。

“不言不语,动手。”

小纸人得令,咻地一下往外飞。

牧折生掸掸衣袖,却听闻那厢啪啪啪鼓掌声,黑了脸。

灵寰一边鼓掌一边大加赞赏,“好看好看,比胡姐姐拔毛变小人好看多了!”

满堂红艳艳,俗不可耐的颜色压得牧折生面沉如墨,灵寰灵机一动掀开被子说:“相公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宽衣休息?哦你已经宽衣了,宽衣下一步是什么来着?唉胡姐姐给我的册子跑哪儿去了?”

那册子上的小人画的着实无趣,一个个看不清脸还朦朦胧胧,胡十三神秘兮兮恶补一通再把自己的珍藏版塞给灵寰。灵寰就不知道哪日顺手塞哪儿了,犹记得上面有一册写着鱼水之欢来着?

今日她在河里趟了大半日,欢没觉得,倒是有些硌脚丫子。

“我的鱼水之欢跑哪儿去了?”

牧折生黑着脸瞅见压桌脚的一本册子,隐约露出三十六式几个大字,再也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尖,是的,拇指和食指,一下把趴在地上试图刨床底的灵寰揪了起来,提溜着往外走。

灵寰“......”

相公力气好大啊!

灵寰正要赞叹,却听闻外面自己的五十五个干爷爷伯伯叔叔哥哥姐姐们阵阵哀嚎。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四手张开往下压,他们手里隐隐有张金色的网,将方才簇拥着她来的爷爷伯伯叔叔哥哥姐姐们全部罩在里面,要么恢复根脚,要么有了几分精怪的特征。

“你们的眼睛......”明明都是各色眸色的妖精鬼怪们在锁妖阵的威压下全部恢复原本颜色,除了兔子精是双红眸外。灵寰一个个点过去,“大爷爷二爷爷三叔叔四五六七八姑姑......”

牧折生被一连串数字嚷得头痛,手一松,把灵寰丢地上。

这下可惹怒了阵里的精怪,本来一个个七手八脚遮眼睛挡脸的全都嚷嚷起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这座山可是有山神的,你别猖狂!”

“敢这么对我家的丫头,有种单挑!”

“就是,知不知道什么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心丫头休了你!”

灵寰皮糙肉厚拍拍腿上的灰跳起来大喊:“不行不行,胡姐姐说了要包容爱护相公,他这么好看。。。”

灵寰转过脸一笑,见牙不见眼。

不言不语“......”我们还是瞎了比较好。

手都是树枝的老人一边哭一边嚎,“大爷爷对不起你啊,娶了这么个搅家精你可怎么活,呜呜呜......”

搅家精——牧折生额头青筋猛跳。

胡十三还能维持人形,就是耳朵冒出来疯狂抖动抗拒,“别说了!都别嚎了!他是个除妖师!”

“除妖师?谁把除妖师弄过来了!”

“是小五十......”

“白吴思,白吴思!”

“都给我闭嘴!!!”牧折生弹出一张符贴在锁妖阵上,霎时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灵寰心疼看着里面的白武思,黑兔子都快被压成兔子饼了,“除妖师是什么,胡姐姐说了嫁给我就是我的人......”她搅着手指头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放开他们?”

牧折生从乾坤袋摸出符凉凉道:“禁言符,你再多言,给你也来一张。”

灵寰往后一跳,摸着喉咙摇头,眼泪汪汪瞧着牧折生,一副你凶你讨厌你无理取闹的模样。

不言不语将阵压下,一个掏出衣裳一个拿帕子,牧折生顶着内衫终于穿上外袍,擦了擦手指才说:“接下来,我问,谁回答。”

阵里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说哈。唯独灵寰一手捂着嘴一手高高扬起一跳一跳,生怕别人看不见。

看不见的牧折生手一扬,袖子里窜出一根绳子将白吴思拉了出来,被丢在不言手里。

兔子精瑟瑟发抖,闭着眼睛不敢看人。

灵寰又可惜又庆幸,相公不肯和自己说话,唉。还好没有,不然丢来丢去也不好,累着相公怎么办?

牧折生好在听不见心声,不然非得气死不可,抱胸问:“你们为何打劫进京赶考的书生,还对其迷惑。”

白吴思前腿抱头结结巴巴说:“不、不、不是......”

不言隔得近算是听见了,“公子,他说不是打劫。”

牧折生眯起眼,“区区小妖,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最好好好回答。”

“不是打劫是给我们家的灵寰当压寨相公大爷爷说她疯的太厉害要找个好看的书生压一压她的性子,那些书生没有通过我们的考验一个个还不肯走非要美人美酒和银子!”

白吴思说完两腿一蹬装死,任凭不言怎么晃也不说话了。

牧折生嗤笑,“你们一群山野精怪得了大造化炼化横骨修得人身,不好好修炼得通天大道,养着个凡人做什么?真当自己是她亲人了?”

黑兔子这可忍不住了,跳起来大喊:“我就愿意就愿意碍着你呢?我们一没杀人二没做坏事为什么要抓我们?你除妖师了不起啊!等山神爷爷回来了,要你们好看!”

灵寰没听懂,可她瞧见了除了白吴思根脚是红眼睛之外,这儿的人就她一个眼睛颜色不一样。

她摸了摸左眼,原本黑色瞳仁却带着很浓郁的碧绿,打小她就是这样,再加上养大她的精怪们也是不一样眸色,她便以为就是这样。可今日,这儿的三个人眸色是黑色的。

不语走上前低声道:“公子,此处的确有山神,仙威浓郁,而且他们身上并无血气,的确未沾人血。”

“我没瞎,”牧折生冷声道:“不通人事就不该下山扰乱人间秩序,人妖有别,岂能交缠?”

牧折生的话带着寒意,看着明明和灵寰差不多大,但那股子威压吓得这群有山神庇佑无法无天的精怪们一个字都不敢说。就在此时,灵寰忽然问:“你们是凡人?”

不语瞧瞧公子,点头。

灵寰憋着嘴对不言说:“你们把它吓着了,能还给我了么。”

牧折生颔首,不言把兔子递过去。灵寰接住,顺了顺毛说:“胡姐姐说人都是像我这样的,你们怎么和我不一样?”

牧折生看见她的左眼,虽然此女子气味掺杂太多,但都浮于表面,内里彻彻底底是个凡人,骨龄十八。

“男女有别,自然不同。”

“这个我知道,胡姐姐说过,这世上无论妖精鬼怪都有男有女,”她忽地一笑说:“胡姐姐也说过,当女子的不能让臭男人靠近,碰到就剁爪子,不过相公除外。”

牧折生浮出的一点好意被当作东流水,懒得同她说,“山神庙宇何在。”

“等等!”灵寰一把抓住牧折生,不言不语惊悚看着她,心道:厉害!

洁白的衣袖染上个黑乎乎的手印,牧折生只觉得那团手印在慢慢往上爬,张牙舞爪。

“你们的眼睛,可我不一样......”

白吴思来不及阻拦,牧折生直接说:“是你不一样罢了,你就从没下山去看看?”

灵寰垂头丧气说:“山神爷爷不许我下山。”

白吴思小声嚷嚷:“灵寰别怕,等他走了我们给你寻摸个更好看的相公,别听他胡说!”

“我胡说?”牧折生冷笑扫了眼这里的几十个精怪,“真不知道你们是对她好还是对她坏,你们将她养大的吧?却如此少不更事由着她,哄着她,准备哄她一辈子?”

树妖花妖狐狸妖在阵里面急的跳脚,兔子精没领会到,以为是助威呢,“我愿意!反正我的命长。”

树妖花妖狐狸妖绝望倒地,牧折生冷眼旁观,不料灵寰摸了把兔子毛笑嘻嘻说:“看来我还是最稀奇的那个,你看他们凡人都一个样,一看就没我的好看。”

不言不语摇头,这不知道这姑娘是傻还是聪明。

牧折生也懒得说了,撕下被灵寰碰到的衣裳说:“锁妖阵一个时辰自动解开,以后若再绑架凡人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说罢,一甩破烂衣袖极其风范的离开。

没成功——

灵寰抓住他另一只完好的袖子,“相公你是要去找山神爷爷吗?”

牧折生壮士断袖离她三尺远,“不许喊我相公,再喊就禁言!离我三尺远!”

灵寰举起小手,“三尺是多远?”

牧折生一扶额,“同你说这个作甚,算了算了。”

“山神爷爷去叙职了,他不在这里。”灵寰说:“这山里好无趣,你能不能带我下山?”

牧折生一挑眉,“我为什么要带你下山?”

灵寰看傻了眼,好半响才傻乎乎说:“你嫁给了我,就要听我的。”

不言不语齐齐抽气。

牧折生似笑非笑,眼眸一瞥拉长了尾音:“哦?”

灵寰急的团团转再次灵机一动,“啊不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了你,就要跟你走!”

牧折生冷笑,“这次改你嫁了?不是我嫁?”

不言不语面面相觑,公子这是气糊涂了?

灵寰点头,“胡姐姐说大丈夫能......”她看见胡十三拼命打眼色,凭着小动物直觉不说了。

牧折生心中那把火烧得熊熊,口气越发冷静问:“怎么不说了?能什么?”

灵寰弱弱道:“能文能武......”

今日来这山简直是倒了大霉!牧折生又换了件外袍,头也不回的说:“牙尖嘴利,不带!”

“你们都带着他们,带我又不占地方!”灵寰指着不言不语腰上葫芦说:“我不用住在葫芦里,多方便。”

不言不语诧异望过去,牧折生也回头眯起眼说:“你看见什么了?”

灵寰眨巴眨巴眼睛,“鬼叔叔啊,四个才两只葫芦,挤得慌。”

“你能见鬼?”牧折生大步上前挑起灵寰下巴望着那只碧眼,“是这个的缘故?”

那双星眸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像是将她整个缩小了、装进去了。那股子好闻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灵寰飘飘欲仙,魂牵梦绕说:“好香......”

牧折生却没有离得老远,收回手拿出个白皮葫芦说:“这里面装了什么?”

灵寰一下惊醒,捂着鼻子说:“好臭好臭!好多妖丹,太臭了相公快丢掉!”

牧折生将葫芦收进乾坤袋,仔细瞧着那碧色饶有兴趣道:“你这眼睛,倒是有趣的很。”

生来便能视异物的凡人,万里挑一也不见得。人疯疯癫癫的,这眼睛倒是好用得紧。

牧折生指腹在她左眼抚了抚,灵寰再也撑不住乐晕了过去,不过晕的时候还是朝自己相公倒过去的。

可怜白吴思被摔了个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