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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借刀亦杀人

蘅薄岛上。

雪依依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张口说道:“不知余行走来我这撷秀园是为何事?”

她心中如何想的虽不知道,表面上已经认可了余夏的身份。

“雪姑娘的天籁清心咒,乃是天下一绝,最能洗脱心性。三日之后,余某与陆师弟要参加剑气凌霄楼的接引真种仪式,此来是要倾听一曲,借以稳定心境,好去接引真种。”余夏笑着说道。

“堂堂大自在天宫行走也会心境不稳么?”

“呵呵,大自在天宫行走自然不会心境不稳,但剑气凌霄楼的下院弟子却会心境不稳,做戏总要做全套么!”

“原来如此。”雪依依微微颔首,认可了他的说法,说道:“那依依就献丑了。”

说话之间,轻轻一挥衣袖,长袖从几案上浅浅拂过。

霎时间,屋内寒气骤然消散,温度急遽回升。

不但几案上的青霜瞬间消失不见,就连茶盏里的清茶,也重新由一坨玄冰融为沸腾茶水。

更为玄妙的是,随着寒意收敛,火炉里的炭块,方才已经被冻成灰白颜色,眨眼之间,又重新开始燃烧,一块块变得通红,散发出灼热的火光。

“‘寒光雪魄’真种果然厉害,出手之际不带一丝烟火气,只怕十方冻魔道中的几位前辈,也没有这等手段。。”余夏知道雪依依这一手看似炫耀,实则是为立威,却毫不吝惜赞叹一声。

“十方冻魔道这点功法,只是雕虫小技罢了,比不上大自在天宫的功法神奇。”雪依依淡淡一语,转身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檀香木架上取过瑶琴,放在几案之上,一拨一抹,一阵流水般的琴音,仿若清泉一般灌入人耳,沁人心脾,心思顿时沉静下来。

余夏听到琴音响起,没有再多说一句,双目微微一闭,沉浸在这绝世琴音之中。

前世之时,他也曾听过雪依依抚琴,不过,那时的雪依依经历过太多血战,琴意虽然更加深邃,却失去了一份天真。

此时听起别有韵味,与前世大不相同,若说那时是浩瀚大海,此刻就是一汪清泉。

蘅薄岛外。

陆假仙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船头,心中一肚子郁闷不知向谁去说。

忽然间,一阵天籁般的琴音传来,他顿时觉得心中烦恼尽去,往日种种忧虑就云起云落,流水悠悠,竟然消融不见,整个人恍恍惚惚,就好像飞升天际,再无人间烦恼。

直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琴音渐渐消失,陆假仙才从这种恍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转而又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竹屋之中。

余夏微微睁开双眼,说道:“雪姑娘这曲天籁清心咒果然天下无双!”

“琴已听了,余行走还有其他事么,若是没有就恕不远送了。”雪依依清冷说道。

“雪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余某此行还有件事需要雪姑娘援手,要与姑娘做个交易。”余夏笑着说道。

“余行走但说无妨。”雪依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今日在你撷秀园中,来了一位姓殷的客人,叫做殷文秀,此人是祁王三子张名扬的侍从,张名扬是我在剑气凌霄楼的对头,因此这个姓殷的人必须死。不过,我这剑气凌霄楼弟子的身份来之不易,不能在此人身上冒险,还请雪姑娘代我出手。”

余夏今日来见雪依依,就是为了借她的手,除掉殷文秀。不过,他与雪依依日后虽然交情不浅,此时却是敌对阵营,直接挑明身份,只会引发冲突,这个交易只能化名来做。

“当然,余某也不会让姑娘白白出手,百余年前,极北冰原曾有一家门派名为冰神宗,也是主修寒冰一脉,其功法玄妙之处不在十方冻魔道之下,余某侥幸得到其筑基功法‘冰心诀’,愿以此物与雪姑娘换取姓殷的人头,还有其随身所带之物。”

“冰心诀?当真?”雪依依目光一动,脸上露出惊容。

“心如冰清,水波不兴,忘我守一,心神若宁……”余夏淡淡说道。

“好。”雪依依不等余夏再说下去,一口答应下来。

冰神宗并非无名小派,当年也曾煊赫一时,甚至压过当时同在极北冰原驻足的十方冻魔道,只是后来遭逢大劫,这才风云流散。

十方冻魔道曾经花费极大力气搜寻冰神宗的功法,试图与本门功法结合,可惜功法难寻,他们虽也找到许多残篇,却一直找不到最基础的筑基功法冰心诀,一直未能成功。

故此,余夏提出交易之后,雪依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那就多谢雪姑娘了。”余夏微微一笑。

他手中这份冰心诀,也是借花献佛,同样是在东海对战妖魔时,雪依依送给他的。

从今日算起,约莫五六年之后,雪依依会有一次奇遇,这份冰心诀就是奇遇所得,也是她日后修为大进,敢于叛出十方冻魔道的依仗之一。

余夏现在将这份冰心诀送上,是希望雪依依能早练几年,日后修为能再深厚几分,一起对抗妖魔两道。

“希望你不要食言。”雪依依点点头,轻轻一挥衣袖。

白雾一般的寒气渐渐升起,将她从头到脚笼罩其中,即使近在咫尺,也丝毫看不见人影,只能看见一道淡淡的雾气。

接着,就见她飞身一跃,从后窗飘然而出,即使在夕阳的直射下,也只能看到淡淡的雾气随风而去。

“好功夫,不愧是‘寒光冰魄’,果然无形无相!”

余夏赞叹一声,转身坐在几案后面,方才雪依依所坐之处,随即挥舞左手,抚动琴弦。

霎时间,一阵清澈琴音向四面八方传去,赫然正是雪依依方才弹奏的天籁清心咒。

数十丈外,雪依依蓦然回头,睁大眼睛望着余夏,露出不可思议地眼神。

……

撷秀园里,一座小楼之中。

殷文秀独自坐在桌子后面,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他不知这种不安源于何处,或许是要因为接下来要见的人是天外天最为神秘的“天机”杀手——一群没人愿意打交道的人。或许是在撷秀园见到了余夏,一个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人。

天机是天外天最为神秘的刺客组织,专门从事杀人的买卖,已有数千年传承,甚至有法身高人陨落其手,却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曾经无数次有人试图围剿这个组织,却始终未能成功。

天外天有一条流言,若是天机全力出手,就算神宵天庭之主,也未必能逃过天机的刺杀。

“天机的杀手最重信誉,事先已经跟他们约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漏子。杀余重的事情也只有公子和我知道,余夏绝不可能察觉,何况他就算觉察到,也没有任何证据,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殷文秀坐在烛前静静思索着,却找不出可能存在的漏洞。

呼!

一阵寒风吹过,侧窗被吹开一条缝隙,淡淡的雾气从屋外飘了进来,缓缓流淌至正堂当中,在木桌前面凝成一团白雾。

“谁?”

殷文秀不由一惊,霍然站起身来。

白雾渐渐向四面散开,露出里面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身形颇为单薄,似是一名女子。

“尊驾是什么人?”殷文秀沉声问道。

白影默然不语,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有雾气不断向四周蔓延,充满了神秘与诡异。

“难道尊驾是天机中人?”殷文秀蓦然想到一个可能,语气不由恭敬起来。

“原来你约了天机的人动手,难怪他这么着急上门,非要我杀你不可。”白影听到“天机”二字,终于张口说话,听声音正是撷秀园主人雪依依。

“原来有人请你杀我!”殷文秀面色一沉,厉声说道:“不知是谁请尊驾来的?此人是否告诉过尊驾,殷某既是祁王府中人,也是剑气凌霄楼的人。若是杀了殷某,恐怕天外天再大,尊驾也不能逃过追杀。”

“祁王府……剑气凌霄楼……呵呵……”雪依依藏身雾中,轻轻笑了一声,声音略带嘲讽:“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不想杀我呢?”

“嗯?”殷先生不由脸色大变,嘶哑着声音喊道:“你们是妖魔两道!”

话音未落,就见他飞身一纵,一袭白衣如电,急速跃上半空。

接着,身形在空中一转,幻出重重幻影,飘向四面八方,向各处门窗逃去。

这一个个幻影身法不同,招式不同,就连脸上表情也有细微差别,唯一相同的是,每一个都极为真实,完全没有虚幻的感觉,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殷先生是祁王府家臣出身,修炼功法自然也不是寻常大路货色。

这身法乃是祁王府秘传武道功法“灵狐九变”,传承于上古神宵天庭二十八宿之一的“心月狐”一脉。

这门灵狐九变若是练到极处,可于一闪念间幻化出九道身影,每一道都可在虚实之间转化,不被任何空间、阵法束缚,无论是进是退,都无人能够阻拦,与妖魔道极有名的邪法“九子鬼母”不相上下。

不过,他虽对这门功法极有信心,却深知妖魔两道的厉害,此刻全力发动,并不是想正面交战,只是想逃走而已。

“初晴!”

雪依依动也没动,只是轻轻吐了一个词。

话音未落,屋中温度急遽降低,满室白雾顿时化作严霜,霎时间将这座小楼冰封。

一道道身影随即消失,就好像一个个被戳破的气泡,最终只留下一道凝实的身影,站在屋子的西南角,做出向前扑击之势,距离侧窗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就是咫尺天涯。

殷先生距离门窗虽然不远,却永远也不可能再扑出去。

他已经完全没了生命气息,身体变得僵硬一块,皮肤和衣物表面,凝结了一层白色的细碎冰晶,在烛火下反射出白亮的光芒,若不仔细观察,简直就像是寒冰雕成的人形。

雪依依对这一幕似是习以为常,飘到殷先生身后,长袖轻轻一拂,从他后心划过。

接着,就见殷先生的身体骤然碎裂,化作拳头大小的冰块,落得满地都是,仿佛被人不小心撞碎的雪人。

在这一地碎块之中,只有一个扁扁的墨绿色皮囊分外显眼,依旧保持完整,并没有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