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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亲人

谢清辞是被热醒的。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就发现四周封闭,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身下还堆积着无数的灵草宝物,显然已经离开了那个诡异的禁地。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她立刻瞪圆了眼睛,神志惊醒,刚醒的迷茫神色也瞬间消失了。

这里是……哪?

她不是在禁地吗?

谢清辞伸手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才发觉眼前的一切并非幻像,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终于醒了,睡得好吗?”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冷冰冰的带着阴霾,声音嘶哑有些熟悉。

谢清辞闻言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

这声音是春茗道君的!

她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方才没发觉,这认真一看,可不就是一口大丹炉!

她这是被煮了啊!

她深呼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朝着外面试探般地大喊:“你是春茗道君?”

见一时之间无人回她,她也不由心慌,只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才发现吗?可惜已经迟了。”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属于春铭道君的声音幽幽响起,音调讽刺,带着一丝残忍。

“你们三个真是不乖啊,小小年纪的竟然心思这么重。怎么,在这里过得不好吗。想要离开?你们真是在做梦。”

春茗道君说到这,冷冷一笑,语气阴鹫:“本以为只能去禁地收尸了,没想到你们三个倒是命大,居然在禁地里捡回了一条命,可惜还是逃不本座的手掌心。”

“就在这好好待着吧,在这里发挥出你们的价值,这辈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春茗道君说完,古怪地笑了一声,挑了挑眉,转身就离开了。

他的脚步声渐次渐远,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周围除了噼啪的火焰声,安静无息。

周围温度逐渐升高,谢清辞很快就觉得胸闷气短,浑身难受,心中抑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噼啪……”

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有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燃烧,火鸣声轻响。她的眼睛还没有好,那本来就微弱的神识已经完全用不了了,黑暗的环境更加重了她内心的恐惧。

谢清辞整个人迷迷糊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突然想起小五他们,不由心中一颤,强作精神。

不能睡,不能睡,小五他们还没有找到。

她闭着眼,强作精神,伸出手有些艰难地往四周挪动,一点点摸索着周围的环境,期盼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

她低低地喊道:“小五,连望舒,你们在吗,听到了回我一声……”

她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格外孱弱无力,很快就被嗡嗡的火声吞噬了。

谢清辞眼前是一片黑暗,混沌带来的无力和恐惧深深地压在她心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没有人回应她。

脑子不断闪过各种恐怖的想法,谢清辞越想越是害怕,挣扎着用小手在四周一寸寸摸索,盼望着可以找到他们,可是触手却是一片空空。

难道他们真的出事了?

她咬了咬干裂的唇,不敢再想下去,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感觉何其熟悉。

在那个夜晚,谢妩骗了她,她人生第一次尝到失去的滋味,痛彻心扉,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经受的梦魇。

如今,她在乎的人,她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谢清辞感觉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有些扭曲,乱糟糟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表情有些呆滞,微微颤抖。

“我在……”

突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有些沙哑,但格外清晰,在谢清辞耳里,这个声音宛若天籁。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溃堤,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正有些颤抖地抓住她的手腕,温暖而有力。

小五的声音微弱而又沉静,温柔地安抚她的情绪。

她说:“别怕,阿辞。”

谢清辞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情绪有些失控,反手拉住小五的手,凭着触觉死死抱住小五,有些失态喃喃自语:“小五……小五小五,真好,你还在,你没有事。”

她窝在小五的细瘦的肩膀上,身体颤抖,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哽咽。

小五抱着抱着突然觉得肩膀有些湿润,愣了愣,反手抱回谢清辞,有些无奈地笑了。

“阿辞,别哭。”她轻声说道。

谢清辞下意识回答:“我才没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她的话戛然而止。

她也感觉到她趴着的肩膀湿湿的,脸上凉丝丝的,不由有些尴尬。

她有些羞赧,闭上嘴,干脆不说话了。

小五眉头舒展,低低地笑了笑,似乎很是愉悦。

谢清辞这才想起连望舒,赶紧问道:“小五,你看到连望舒了吗?”

小五静了静,半晌,才幽幽开口:“他在这,还昏迷不醒。”

小五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连望舒脸上。谢清辞伸手,感觉到一片细腻柔软的皮肤。

她试探性地摸一摸,触手是高挺的鼻子,纤长的睫毛,还有浅浅的呼吸,看来还活着。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下使了点力,捏的连望舒的脸有些变形。

“嘶……疼疼疼。”

连望舒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起来,又迅速摔倒地上,脸上还留着两个红色的指痕。

“嘶……”

他用手揉着鼻子,觉得疼的发麻,咬牙切齿道:“谢清辞你个凶丫头是要杀了我吗?嘶……好疼。”

他转过头,看到谢清辞有些狼狈的模样愣了愣,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故作惊讶:“啧啧啧,你这眼睛怎么是红的,是被火熏到了?要不要哥帮你吹吹?”

“哼!”谢清辞冷哼一声,死死抿嘴,把头更深地埋在小五的肩膀上,试图捂住脸,不想让连望舒这家伙看她的笑话。

“快想办法,不然真的要死了……”

小五皱眉,这什么时候了还在闹,立刻出言催促连望舒。这火焰烧得正旺,像附骨之疽一样很快缠上她的身体,沿着她的身体蔓延,不一会就烧穿了她的外衣。

连望舒不紧张,看着云淡风轻,淡淡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慌不忙,还很有闲情地评价了一番:

“这丹炉不错,是用梧桐金做的,这火也居然是一种异火,这些药材也都是上千年的好宝贝,看来那老头宝贝不少,是花了血本的。”

他继而一笑:“只可惜啊,遇到了我。”

谢清辞双眼已经合上,她的意识已经极度虚弱,控制不住昏了过去。小五轻轻地抱着她的身体,看着连望舒的眼神里带着责怪。

连望舒见状,收敛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双手合十,继而两手细擦交错,手心诸天星纹蕴含着神圣的奥义,有圈圈符文像水纹一样突兀的在他身边浮现,神秘至极。

那符文一层一层的蔓延,一层一层的加叠,仿佛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叮。”

精妙的阵法融合着万天星辰,有轻盈的铃声响起,叮咚的脆响像细雨落,遥远得仿佛天外之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浩瀚仙气。

在小五惊讶的目光下,一座白玉铸成的小塔渐渐浮出阵法的幻影,浮在连望舒手掌心,暗音轻灵,塔身滴溜溜地转动。

连望舒的表情变得沉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上的小塔,嘴唇嗡动,正欲开口,突然神色一怔,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双手一翻,流光溢彩的小塔立刻消失不见。

小五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疑惑:“怎么……”

连望舒从储物袋拿出一罐瓶子,在他们身上撒了撒,粉白色的烟尘像碎星一样洒落,冰寒的气息席卷这一片丹炉,不一会,他们身上的火立刻就被扑灭了。

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不觉熄灭了,有丝丝冰凉的灵气在丹炉内逸散,丹炉内壁也默默地结了一层不太明显的白霜,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他收好小罐子,就这样席地而坐,语气不慌不忙,镇定自若道:

“等等吧。外面似乎有点动静,似乎有人来救我们。”

小五闻言心下有些好奇,有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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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炉外。

“噗”

春茗道君猛的吐出一口血,满面的衰败之色,干枯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这个红衣男人,惊怒道:“阁下与老夫有何仇怨,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大打出手,这也太不讲道理了些?”

“本座魔修,鬼才跟你讲劳什子狗屁道理。说吧,人在哪?”

宗笙面无表情地浮在半空中,手中暴烈的魔气凝聚,脚下几座尸体堆积,均是死不瞑目的惨态。

他看着春茗道君,犹如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神情漠然。长袖轻抬间,血色镰刀在他手之间浮幻现,飞速打着转,轮动出一道优美的轨迹。

“呵。”他冷笑一声,纤长的手指一伸,手掌间登时就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嗖的一声就立刻抓住了一个男人的头颅。

“不要、不要,求求你……”男人面色惊恐,连连告饶,眼中带着哀求。

宗笙淡淡地看了一眼,内心毫无波澜,手指用力攥住男人的发间,像抓着一件物什。他掌下发力,黑色的魔气立刻把男人团团包围住,伴随着男人的惨叫,他直接开始对他进行搜魂。

不过几瞬的功夫,男人就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显然是失了神志。

“血月镰?你是无景魔尊宗笙?!”春茗道君失声大呼,眼神震惊。

无道魔宗战堂头号煞神宗笙,道号无景,出窍期魔尊,以血月镰扬名于整个修仙界。传言他貌若好女,但杀戮成性,性情阴晴不定,残暴不仁。他从前也是只闻其名,没想到竟在这里正面碰上。

他心中暗自发苦,宗笙是有名的大魔头,他此行意味不明,但毫无疑问是奔着他来的。

春茗道君脸色惨白如纸,急急地向宗笙解释:

“老夫道号春茗,是杏林中人,从不参与道魔之争,你这样无缘无故杀我也未免太过心狠手辣。魔尊要不嫌弃,老夫这的宝贝可以让与你,只希望你留我等一命……”

“人丹?”

宗笙睁开眼低喃。想起搜魂刚刚看到的画面,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如狼般凶狠,眼神锋利如刀子一般看向春茗道君,怒喝:“好胆!本座的人你们也敢动,本座送你死一死!”

他着实是怒了,眼睛带着嗜血的阴霾,手指一动,金属清鸣声便起,杀气如同实质让人颤抖。血月镰在他的操纵下分成十把,像鬼影一样掠过,锋锐的刀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冷光,如同暴雨一般疾射而来,直指春茗道君枯瘦的身体。

春茗道君惊恐欲逃,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锁定,竟无力逃脱,不由心生绝望。就在血月镰即将插入春茗道君身体的那一刻,一把长剑猝不及防从春茗道君身后袭来,穿胸而过,顿时鲜血飞溅。

“噗嗤”

有金属插入血肉中的撕裂声响起。

春茗道君嘴巴张大,像只濒死的鱼,眼睛死死地瞪大,颤抖地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嫣然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紧紧地抓着一把剑,正是他胸口这把。

他猛地吐出一口心头血,感觉眼前一黑,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然、然儿,为什么……”

春茗道君眼睛泛红,声音颤抖,神情呆滞满是难以置信,感觉心中一直坚持的什么东西就这样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到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不是无景魔尊,而是他最疼爱、最呵护的孙女,在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刘嫣然!

刘嫣然颤抖地松开剑柄,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侧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她的声音哀切,嗫嚅道:“对、对不起爷爷,你犯了错,你害了太多的人了,我早应该要大义灭亲的……”

春茗道君沉默了一瞬,眼中的光一瞬间就熄灭了,嘴中无意识地喃喃:“大义灭亲……大义灭亲……好一个大义灭亲……”

他枯瘦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淌满了泪,意识恍惚,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大笑声,心如死灰:

“刘嫣然,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做这个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在你眼里,爷爷的所有付出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春茗道君老泪纵横,仰着头,眼泪无声的流,只觉得心头抽痛,说不上是失望还是绝望。

他恍然大悟:“对啊,我错了啊!是我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的!”

刘嫣然只觉得难堪,不敢面对那样凄凉的目光,只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那个在一瞬间变得苍老的人,跪在地上低低地抽泣。

春茗道君浑身伤口斑斑,血肉模糊,身体破败,却都不及胸口那一剑的痛让他心死。

他眼神灰暗,心如死灰,俨然丧失生的意志,不愿再做无谓的挣扎,任凭血月镰撕毁他的身体,搅碎他的元婴。

“是我错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如是说。

……

宗笙默默地看完眼前这一部闹剧,一言不发,手指轻点收回了血月镰。

跪在地上的刘嫣然转过头,看着他,眼中还含着泪水,似乎想说些什么。

“魔尊大人……”

她话还未说完,宗笙手一挥,血月镰像光一样瞬间割断了刘嫣然的头颅。

刘嫣然的头颅从她的身体掉落,在地上过了滚,滚到那团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她眼中还有难以置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宗笙伸手收回血月镰,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平淡的语气无端冰冷。

“以德报怨本座做不来,以怨报德本座更做不来。”

“本座最讨厌狼心狗肺的东西!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