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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26)

长生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连张床都不配拥有。生生的尝了把以天为盖,以地为被。而且还不是一人独占日月,倒和四男一女住上了大通铺。

华清和星夜仅是担了个主神师傅的虚名便不见了人影,还让弱风人手画押,保证不能将有关星夜的任何消息泄露出去,美其名曰:贵客的待遇。长生心中腹诽天帝为人有失公允,谁知签字画押的时候竟然写上了天帝的名字。

他不多时反应过来,立马想要拿回来。却见弱风正拿着根树杈,将六张鬼画符放在火盆里少了个灰飞烟灭。完事还束起两指,故作高深道:“符咒已成,若你们在华清府以外的地方将星夜上师的消息告诉任何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长生木然的盯着火盆,仰头对上弱风警告的神色,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想道:“以天帝的本事,这小小符咒应该不能耐他如何吧?”

可他殊不知,这符咒,正是天帝自己所创。

若说无辜被长生拖下水的天帝玉纶在何处?便要说起此时正密不透风,安静如无物的花神府。

平时的六重天花神府本就是无人问津,门可罗雀的地界。此时六重天的南北甬道,阡陌纵横,大路贯穿的均为天界平时难得显山露水的种族,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花描眉做针线十项全能。花神府作为个中翘楚,正坐落在阡陌重叠的中心地带。此时若站在花神府外,除了外墙透出来的各种芳香外便再无其他。若是常经过附近的仙友会发现,平时自内阁中传来的仙鹤蹄鸣,以及仙娥娇俏的笑声俱是消失。

周围沉寂的覆上些隐秘的肃杀之感。

花神府内一切如常,仙鹤陷入了沉睡,仙娥不知去了哪里偷懒。连吹动百花,褶皱湖面的风也不见了踪影……

天帝玉纶,华清天君和妖尊不听俱聚花神殿中,其中以天帝为上首,华清与妖尊分立于两侧。在他们其中相对而坐的则是神色挣扎的花神和双目紧闭的连翘。

“曹卿,坚持住……”玉纶双目出现极为罕见的赤金色,巨大的金盏牡丹自其身后盛放而开,影中蕴藏犹如大千世界般充盈勃发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朝外蔓延。

镇守在莲阁外的言尺,牡丹和辛夷得见现象,骤然施法:紫金戒尺,姚黄牡丹与并蒂辛夷三方神器汇聚于殿台的穹顶之上,自琉璃宝顶向外无限伸展出隐藏法罩,正好覆盖在整个花神府的每一寸片瓦上,不多也不少。

法罩中的金盏牡丹虚影如同游龙般沿着边缘转圜再入殿中,正好形成了一个完整且循环的闭环。而闭关所经之处的百花,都如吸入了千年灵力般疯狂暴涨。一时间,各自娇妍且被修整奇秀的花丛竟长成了花海。

可即便花神府内这般热闹,在走过路过的仙倌们看来,却还是一如往常般安然祥和。时不时有人路过此处,特意停驻片刻享受着花香沁入心脾,只是不同以往的是——每每吸入花香后,来往仙倌只觉得心旷神怡,体内灵力充裕,甚至有些迟迟无法突破瓶颈的竟瞬间冲破,惊为天人。

这时,凄厉的叫声自花神殿的深处传来。

牡丹和辛夷一惊,彼此对视。言尺不受影响,严肃且冰冷的语气警告道:“勿要分心,全力布阵”。两人闻言,忙稳定心神。

叫声乃是曹植发出。

花神曹植平日里均以发须皆白的耄耋老人形象示人,极难得的情况下才会化为他本来的少年俊逸模样。情况大致是以下几种:一.被长生惹出来的祸气的神经失常的时候二.被迫要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的时候三.当遭遇强大灵力的时候。

上一次在妖域时,花神曹植险些被冰魔控制心神,后经长生的身体为中介,将其尽数转换到妖尊不听的身上。

只是妖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冰魔强行从体内剥离,并凝结成了冰晶交给了天帝玉纶。其后,天帝和华清破除夺魂术不成,将冰魔封于铜锁之内。

当年的魔国门主敖烬,凭借魔族近乎妖异的修炼方式而获得了可以比拟龙王之能。四海龙王除了排云布雨,拥有上古神力外,还可以操控五行之力为自己所用。在此得天独厚之势下,敖烬早于千年前便掌握了五行之力,并将无形中的天地源本化为有形有灵五魔。

五魔与敖烬灵力一脉相承,魔君寒池将夺魂术法传给敖烬后,此法亦得五魔所继承,经千年斗转已与其天元魂灵紧密相连,再难分割。如今天帝玉纶效仿妖尊之法,以曾被冰魔附身的曹植作为中介,将附身在花使连翘身上的另一妖魔引入体内。

此时此刻,狼毫笔与无极佛珠在曹植头顶相汇,以无极佛珠为阵,狼毫笔飞快挥洒落在其间一个—护字。囊括住护字的佛珠瞬间化为原有的三倍大,落于曹植颈间。果不其然,曹植痛苦的呻吟声渐渐平息。

“稳住心神!”不听从容的声音中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当然,这是不听自前世开始惯常给曹植的感觉。

“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应道,早已颤抖的双手稳住,掌间灵力渐起,俨然岿然不动之势。正在这时,一直闭目死寂的连翘猛然睁开眼,目中闪过妖冶的金色。

“果然是你,金魔!”华清怒喝一声,随着他话音落下,其怀中瞬间飞出古书《飞蛾》和封印冰魔的铜锁。

一时间,恐怖而鬼魅的狞笑声在花神殿内响彻。

连翘的面庞狰狞,嘴以一种诡异的广度张着,浑身颤抖的如筛糠般。《飞蛾》和铜锁一左一右飞自她的身侧,散发出极火与寒冰两种力量。华清顺势飞身落入连翘身后,狼毫笔凌空写上:释字。两方封锁魔物的神器顿时红蓝双光交错大盛,连翘佝偻的身体随即高高扬起,自其口中闪动金光,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向外奔逃。

“五行妖魔虽共事一主,但彼此相克相生,以冰火双魔之力方可将其逼出。”妖尊施施然说道,双手操控着佛珠与护字诀离开曹植的身体。以夺魂术法操控他人的魔灵,在无旁人的辅助下,会下意识的寻找最适宜进入的身体,便是曹植。

金魔看准目标,抽身进入曹植的身体之中。妖尊施法将佛珠法阵重新落于其颈间,控制住他难以支撑的身体。“陛下,臣已准备好……”曹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随即力有不支的晕了过去。

玉纶身后的金盏牡丹虚影瞬间聚拢,瞬间包围住晕了过去的曹植,后者双目随即如常般睁开,整个人挺立起身,嘴角淡然勾勒出笑意,多情俊逸的脸上竟生出些女子的柔顺婉约之态。只见他抿了抿唇,张口便是惶然且凄楚的女声:“各位仙君,为何如此为难我一弱女子,这偌大富贵的九重天空台,便是这样待客的吗?”

“你蛰伏在连翘身上三十年,早已反客为主了,又何必客套?”华清冷哼一声,曹植或者说是金魔,含笑望着他,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落在天帝玉纶的身上,她神情有些惊讶,却无一丝恐惧,眯着眼笑道:“天帝陛下,是想问我如何解开夺魂术吗?”

玉纶淡然,“夺魂术已然于你们灵魂血肉相连,破解之道不过是聊胜于无。”

“那您好奇的是,这天宫究竟还有多少魔族?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有都有夺魂术法咯?”

“你要什么条件?”玉纶直截了当的问。

“这个嘛……”火魔的手勾出了兰花指,放在唇边掩口轻笑道,“护我性命,让我可以离开天魔相争。”她见三人神色未明,随即又道,“哎呀,说来我也只是敖烬门主抓来的精灵而已,天地金之本源,本靠得天独厚的条件想修得仙位,却被他抓去补充他五行法阵的金阵,可叹我连逃都来不及逃走,就和他的法阵融为一体。直到三十年前,他夺去上任邢王的天元,我才受命附身到了那个倒霉的女使身上。”她指着连翘继续说,“多年来无非是传递消息,可从未伤人性命。若陛下肯答应我,我便将所知的全部魔族身份均告知陛下”

玉纶闻言仅是轻笑,目光迎上华清询问的目光,后者得到指令,狼毫笔飞入铜锁上,快速写下:释字。铜锁震颤,落于火魔的面前,勾画出冰魔的身影。

冰魔听到了金魔方才的话,怒意与杀机滔天,奈何被华清的狼毫笔控制的严丝合缝,这才作罢,只得恨恨道:“你知道背叛魔君的下场”

“下场?”金魔不以为意的嗤笑道,“说来你本是天族,也不知为何猪油蒙了心,竟跟了敖烬那个无知莽夫。如今你无能被抓,倒跑到我的面前来表什么忠心。”说着,金魔借由曹植的身体,向玉纶微微拱手道:“陛下,多年来潜藏在天族的魔族盘根错节,彼此之间难以构成联系,但仅以一死令相互连通。”

“死令?”

玉纶身体前倾,火魔随即道,“凡有魔族一人死去,九重天的所有魔族便会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击,这边是死令!”

华清闻言不禁大惊,“如此说来,上次火魔烛之死……”

金魔摇头叹道,“是啊,算算时间,下一次进攻的日期,便是不久后的琼台宴了。看来三十年前的的祸乱,又将再一次上演……”

“可有破解之法?”妖尊冷声问道,双手合一,曹植颈上的佛珠加紧了力道。

金魔不为所动,仅是含笑看着玉纶。

玉纶不变喜怒,仅仅颔首,“如此,便如你所愿。”

按照三府教习的规定,各府新晋仙童每天共要修炼半个天时。所谓的半个天时即相当于人间的十二时辰。在这十二时辰里,三府仙童先需前往言尺天君府修习天族礼仪;其后要在断崖山修习天族邢典;最后则前往华清天君府修习天族历法。

至于灵力修为和仙术异能便全由各府秉承各自的教学方法与本府仙童的教学特性因材施教……

“你们六人便是今次华清天君府的入府仙童,接下来便要跟你们讲讲府里的规矩”弱风站在院中的云梯上,其他六人分别绕着不知是在哪着了凉,几个喷嚏打下来,鼻音厚重说话跑音,还不停拿手帕擦着随时可能留下来的鼻水。

我说仙官,您这身子板还真和您的名字分外贴切啊!

玲珑的话明显触动了弱风的软肋,他平生最恨别人拿他名字做文章。拇指和食指上下夹住嘴唇,从左向后夹住。他眼含威胁的看了玲珑一眼,后者无奈的摆摆手,刚想说话,却发觉自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玲珑半是求饶半是无奈的朝弱风抱拳,收到的却只有一个大白眼。

方才还走神暗笑的四人顿时噤了声,腰板挺直的端坐不懂不动。弱风因生病而苍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他按着人头一数,疑惑道”伽湘人呢?”

他看向五人,五人俱是摇了摇头。他无奈的撑起自己那把只剩伞骨的油纸伞,伞慢慢展开,长生这才发现,本就残缺的伞面上似乎画着人间北方的缥缈雪景,其中依稀有个身着白衣的冠服少年,而在那少年身后,却跟着个明艳似女子的红衣小男孩。

长生又将目光移到白衣少年身上,却见面容之所在正是缺了伞面,露出伞骨的众多洞口之一。而那红衣小男孩,不知为何竟有些像眼前的弱风。

弱风提着伞柄的手微微旋转,油纸伞飞入半空,沿着不大不小的院落转了一圈,随着油纸伞经过的地方,地上出现了无数次交错重叠的脚印。

只是这些脚印分外有趣,有些是龙爪的痕迹,有些是鸟爪的模样,有些则是半开的莲花图案....而一串连续不间断的雪花脚印沿着墙根一路朝云梯上去了。

弱风见到这串脚印,眼神不禁变了色,连声音都变得冰冷严肃起来:她什么时候上去的?

其余五人依旧摇了摇头。

弱风有些畏惧的看着没入云顶的旋转云梯,嘴角微微抿起,却还是抬脚迈了上去,消失不见了…

正当弱风消失在云梯顶端的瞬间,从虚空中坠落了一个少女。

长生见其他四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都不敢上前去接,立马飞身而起。落下的人便是雪女伽湘,伽湘见迎面而来的长生,并未落在他怀中,而是手撑着他的肩头,借着力道打了个转,随机落在了地上。

谢啦长生!

众人见伽湘出现,赶忙凑了上去。

”想不到长生的计谋还真管用,只是你干嘛不跟上去?”小鸟仙璧吴一靠近伽湘便冻得浑身一抖,直嘀咕道:”连碰一下都冷的要死,怪不得连弱风都生了寒症。”

若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再说回长生等人没床又没房睡觉来。自六人来到华清天君府后,除了这一方院落外,便只有院中通往异度世界的旋转云梯,偏偏这方云梯除了华清和星夜外,再不许任何人踏上去。便连这几日负责教管的弱风也从不见踏上这云梯。

平时都是娇生惯养的天族公子哥,哪能骤然受得了这种待遇——饭没得吃,水也没得喝,但谁叫他们都是不吃不喝也饿不死的神仙,连抱怨似乎也没什么资本。

长生六人从早到晚只有坐定和灵修,累了就随地睡下,醒了便继续修炼。对于本就有不俗灵力的长生和玲珑来说,坐定与灵修可以将他们本就存于体内的力量运转多周天,而长生更是借此机会操控着火之源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自他受烛的引导后,体内原本不受控制的恐怖力量仿佛成了一对日渐相熟的人与虎,只是人虎之间并非有十分的信任,人始终将虎看做猛兽,虎也始终将人看成是盘中餐。他和火之源的力量便是如此。

长生时常隐去体内袈裟的力量,试图控制着体内的火之源。有时控制的很好,有时却控制的不好,被周围嘟囔着太热的其他五人吓得立马收住。伽湘作为雪女,对为天生相克的火极为敏感,她也是六人中最早知道长生拥有这个力量的人。

在新晋华清府的六人中,除了长生外,都是实打实的男子,而长生生来男女不变,如今的皮囊也仅是自然生成,若不看打扮细细分辨很看出男女,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和雪女伽湘率先成了朋友。

所谓三人成虎,六人成魔。

六个九重天各府精灵古怪之最的顽童齐聚华清府,放着个不知通向何处,藏着何物的旋转云梯,怎么可能专心无物的打坐而不好奇呢?

于是,计谋便这样产生了,确切的说,是长生一人设计,雪女施行,玲珑和璧吴首肯,崇吾和有悔经过拒绝又致命的威胁下被迫服从。

自从华清和星夜与众人见面并离开后,弱风每天随六人一同坐定,一旦见任何人偷懒打盹,便会集体连坐。而他甚少休息,唯有在日夜交换之时短暂入睡,雪女每每在这时隐去身影,附在那把油纸伞上散发寒气,如法炮制几日,弱风果真生病了,这也让六人狠狠出了口恶气。

神仙生病便如凡人的春困秋乏一样,除了精神不济外并未有什么伤害,雪女故意在云梯附近留下几串脚印,又隐藏在弱风身边,让弱风以为她不慎进入了云楼,这才前往寻找。

我倒是想跟,只是那云梯消失的地方有结界,是我难以踏入的力量。说着她眼神落在长生身上,是火的力量。

火?此言一出,璧吴,崇吾和有悔俱是后退一步。长生和雪女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也是鸟毛毛招火,木易生火,而愚公也仅是个力大能搬砖的普通神仙。

看来只有我和长生了

玲珑施施然走上云梯,龙族可掌握五行,长生乃是半株火莲,由我们跟上去,想来无恙。

长生挑眉瞪眼,心想谁是什么火莲。但反思这说法倒也不错,这火之源的力量自己都解释不清怎么来的,更别说为外人道。

他说的对,我和玲珑先上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你们暂时在这等我们,若有什么情况…

长生说着,有悔丢给他一只木质耳朵,又摆了摆自己手里的另一只。

有事传音给你。

玲珑抢过长生手里的小玩意,摆弄了一下,随机笑着收起来,你这宝贝不错。得,先走一步!说着,玲珑一步便踏入云梯消失的地方,长生深吸一口气,隐去袈裟,缓慢控制着火之源的力量,闭眼也踏入了那奇异的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