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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27)

云爻殿——玉纶立于正中央。他的双手缓慢抬起的同时,十六股旋风自虚无向上旋转,将他围拢在风暴之眼。玉纶沉声道:离震,取东南。

风随人动,消失于无形。

玉纶现身于雷电与火焰相交汇的世界中。雷云火海间浮现着吊桥,玉纶一路朝前直到石桥尽头走去,金魔的声音惊疑不定,“天帝陛下,此处是何地?”

声音是从玉纶的身体中传来,就在方才他获取了金魔的信任,经由曹植将其引入自己的体内。

“此为离震天,乃是我的幻境世界。”玉纶声音如沐春风,却消不去金魔心中的疑虑,“天帝陛下,你若想保天空台平安,最好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没人能帮你。”

“你是在威胁我吗?”

金魔品不出玉纶舒缓语气中的深意,忐忑道:“只是提醒您遵守承诺。”

“我会遵守承诺,但保天空台之平安,没有你我也能办到。”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我只是好奇,长生在敖烬乃至寒池的计划里究竟发挥着什么作用?他们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不必,我终究都会知道的。”

“对于和你的承诺”“我倒是有另一番打算。”

玉纶掌心向上的同时,金魔以虚化的人形出现在他面前。他轻轻一推,金魔猝不及防的向后倾倒,它连惊叫声都尚未发出便被惊雷地火所淹没。炙热的气泡伴随着滚动的岩浆在长桥的尽头席卷盛开成莲花的模样,从中飞出两团光芒。玉纶一左一右伸手接住,带光芒散去,露出两方晶莹剔透的冷玉金丝莲花镯。

“天帝陛下”

金魔的声音自两方玉镯中同时响起,“我是怎么了?”

“这就是我的承诺”“敖烬绝不会想到你的真身在两个玉镯之中”

“你想让我干什么?”

巨大的恐惧使玉镯在玉纶手中不安的颤抖着。

“及汝之长而善用之”

火之源并未发挥什么作用,长生便轻易的进入了云梯内的世界。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玲珑就在他面前不到两三步远的地方向前摸索,突然停住了脚步。长生冷不防的撞在玲珑的后背上,痛得他“哎呦”了一声。

谁知玲珑急忙捂住长生的嘴巴,“嘘!”

“怎么了?”长生压低了声音凑近道。

“听到没有……”玲珑压抑住呼吸,长生也不禁跟着屏住呼吸。当听觉和视觉渐渐适应黑暗的同时,长生看见前方不远处盘踞着庞然大物,身体还随着沉重如闷雷般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着。方才因为长生的“哎呦”,不明物体的美梦似乎受了扰,它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玲珑心里打了退堂鼓,他和玲珑在黑暗中彼此交换了神色。但与其说交换神色,玲珑却根本没能看清长生的眼神,两人莫名其妙却又自以为对方懂自己的意思,均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好,我数三二一,然后我们行动!”玲珑低声提醒道。

“三,二,一!”

长生和玲珑同时行动起来,却一个朝结界,一个朝巨兽的方向分别奔去。玲珑奔到结界边的瞬间发现长生没有跟过来,回过头立马傻了眼。长生也反应过来,原来玲珑方才的意思不是冲而是逃。

反应过来也是徒劳,长生悲伤的抽出尚未出鞘的大白兔,在空中凌波微步,走转腾挪了一番,不知落在了何处,原本昏暗的空间竟然无端亮了起来。

眼瞧着不过是个黑黢黢的山洞,长生方才为了不惊醒沉睡的怪物而飞落在岩石上,反倒惊醒了睡满山洞墙壁上的萤火虫。黄绿色的荧光瞬间照亮了他们眼前的世界,也成功地唤醒了巨大的怪物。

只见那怪物通体雪白,若安静的趴在地上时完全分不清头尾四肢,然而此刻醒来,却如同逐渐鼓起的山包,瞬间就沾满了整个山洞。长生这才看清楚,在怪物圆扁浑圆的头下生着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鼻子凑在双目中间,连着下巴微微向上拱起。

“这是个什么东西?”长生见庞然大物没有恶意,亦不敢乱动,只能好奇的打量着它。庞然大物似乎也在试探着长生,它挪动了下身子,长生这才发现,原来它生着四只毛茸茸的爪子,粉嫩如梅花般的脚垫严丝合缝的落在地上,屁股用力撅起,后腿蹬直,同样粉嫩的舌头也随之忽闪忽闪的散发着热气。

“噗……”一股气流自其身后某处喷出,毫无偏差的落在玲珑身上。

“哎呀,这畜生怎么还放屁,熏死我了!”玲珑捂着鼻子扒拉开庞然大物左右忽扇的长尾巴,长生趁此机会看到了系在它身上的木牌,上面写着:京巴夫人。

“原来你是只京巴犬啊!”长生大喜,纵身跳到京巴夫人身边,刚要上手撸狗,却见牌子背后写着另一句话:此犬为狗中女仙娥,奈何胃口巨大,常年嗜睡。若遇其苏醒,需予其足够食物,否则后果自负。

长生的手僵在了半空,京巴夫人眼中闪烁着萤火虫的光芒,它猛地伸出舌头舔向长生,瞬间就将它卷进了腹中。

“长生!”玲珑的惊叫声响彻,正在这时,一双手自身后的结界伸出,紧握住他的肩膀。

长生顺着京巴夫人黏腻的食道一路向下滑,他惊恐地发现大白兔被他留在了山洞的岩壁上,手上无一样趁手的武器。万般无奈之下,长生只能施展灵力控制自己坠落的速度,可谁知这京巴夫人的身体竟如无底洞一般没有尽头,眼瞧着前面出现了三条岔路,长生避无可避落进了中间的洞中。

在入洞的一瞬间,长生仿佛融入了即将出现的场景中。

那是一条河,河中自在的飘着一叶扁舟,船头竖着根木杆,上面摇摇晃晃挂着个纸皮灯笼。船上有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少女坐在船尾,手不时拂过清澈的河水,若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少女放入水中的手里生着无数长短不一,柔顺如水草的红绳。

船头的少年半敞着衣衫,长发一半落了水,湿漉漉的贴在船壁上,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少年清朗的声音反复吟唱道:言尽云间事,无问似与非,思君缘何此,同守不同归。

“二哥,别唱了,小心饶了大哥清修。”少女有些嗔怪的说,与此同时她取出手中红绳,少年肆意的伸出手腕,任妹妹将红绳系在自己的身上。

这仿佛是某个人的记忆……

长生也落在船上,正好和闭目端坐的另一名少年对坐。那少年蓦然睁开眼,正好与长生四目相对。

“天,天帝?”长生惊讶的看着眼前素衣长袍的天帝玉纶,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这是谁的记忆啊?”他愣愣的与玉纶对视,却见玉纶的目光越过了他,看向岸边盛开的无数红色奇花。

此话长叶曼舒,通体如火焰般鲜红。长生竟发现体内的火之源瞬间化为数道如丝帛般婉转的灵力载体,飞略过红色群花时竟使得原本半开的花朵竞相盛放。

玉纶便是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而长生却纳闷那究竟是什么花,竟然与自己体内生而来历不明的火之源意外的契合。

“大哥,你修炼结束了?”少女欣喜,她的手穿过长生的身体,将一丝红绳系在了少年身上。

“碧浮,我说过了,专心修炼,莫要再弄这些无用之物。”少年略带责备的口气,转而看向船头放歌的少年,“寒池,你呢?”

寒池撇了撇嘴,遂噤了声,他的目光忽而看向河流尽头的前方。

“是夜神大人!”

碧浮和寒池匆匆起身行礼,玉纶自他们身后缓缓趣步向前,珍而重之的拜下,只听他口中唤道:“参见神君大人。”

长生顺着三人的目光看去,却不禁愣在了当场。

是她,那个在他梦中,反复出现过的女子。

长生恍惚间定睛看向脚下的船和面前的河,竟然和梦中一模一样。

突然间,一直冰冷坚硬的手抓住长生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横空提了起来。长生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颠倒了一番,脚踏实地时已经回到了华清天君府的院落中。

玲珑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后面是噤若寒蝉的璧吴,有悔,崇吾和伽湘。京巴夫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山洞,连身体也化为了寻常狗犬的大小,正无聊的张大嘴打着哈欠。

“我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我和星夜上师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入云梯,这话你们看样是没往心里去!”华清出现在长生的面前,一反常态的唠唠叨叨说着。

“说,你们错没错!”华清高声怒斥道,长生与他四目相对,竟然见华清对他挤眉弄眼了一番。

“我们错了,请天君和上师责罚!”玲珑五人闻言瞬间跪下,头几乎快要扎进石砖里去。

长生哭笑不得,却感觉肩膀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的十分,他吃痛的哎呦的一声,正才明白华清和玲珑他们这是怎么了。

星夜紧紧的捏住长生的肩膀,整个人如同死神临世般恐怖而冰冷。

“跪下”

他的声音冷漠中透出不可捉摸的愤怒。

长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闯祸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只得听话的乖乖跪下。

星夜见长生跪下,手中显现出一方戒尺,戒尺上覆着的铁皮发出森然的寒光。他心下一凉,瞧着星夜这幅架势,只怕少不了一顿板子了。果然,星夜提着戒尺绕到长生的身后,对准他的脊梁骨着力一击。

一瞬间,长生只觉得血气上涌,喉咙腥甜,西方群鸟都盘旋在他头顶打转绕着天。疼麻钝痛的感觉还未消退,又一尺子落在他身上。

“华清府仙童长生,不尊禁令,着十戒尺”

“还有八下,这么快就受不住了?”

“你的刑罚过重,我不服”

“不服?”

“我问你,你在云梯之中看到了什么?”

长生想起“我什么都没看到”他一边压抑住想要呕血的冲动,一边矢口否认。

“说谎!”

星夜落尺更重了,长生吃不住痛,身体匍匐在地面。

戒尺落在肩胛骨上疼痛难忍,长生下意识的向后夹紧双臂,疼痛竟意外缓解了不少。可哪知道高一尺是魔高一丈……

长生夹肩沉腰的同时却不曾想屁股竟翘了起来,星夜对着他撅起的屁股就是狠狠两戒尺。难以言喻的酸爽从身上朝全身袭来,最终充入整个大脑。凄厉又怪异的惨叫声惊飞了落在华清府屋檐外停驻休息的三只玄鸟……

到了第八尺的时候,璧吴眼疾手快的自云梯上搀扶下一个人来,他大声说道:“上师,弱风仙官回来了。”

星夜并未因璧吴的话而丝毫手软,他仿佛是卯足了力气,又急又快的两尺子落在已然血迹斑斑的长生屁股上。

长生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翻涌的鲜血,呕了出来。

华清走近脸色苍白的弱风问道

“如何?”

弱风摇了摇头,身体不住地颤抖,华清了然,“又误入梦境了?”

“劳天君担心,是弱风坏了规矩。”

华清摆摆手,“先下去休息吧。”

随着华清的话音落下,原本空旷的院落中竟然慢慢浮现出高耸入云的亭台楼阁,水榭殿台。而处在华清府中心云梯被汉白玉石覆盖,幻化成人形雕塑的模样——正是天帝玉纶的塑像。

有悔,伽湘,璧吴和崇吾新奇的看着眼前拔地而起的广厦高楼,一时间竟有些错不开眼。只见有无数齿轮拼凑的庭院,打造为冰锥形态的塔楼,藤蔓生长而造就的树屋,高山悬崖间开凿的洞府自四人身后落定。除此之外,自弱风身后升起海市蜃楼的奇景,遥远而亘古的黄沙与绿洲中掩映着遥远古国金黄的穹顶,弱风微微朝华清和星夜拱手施礼,便撑着那把可怜的伞踏入了海市蜃楼中。

星夜收回戒尺,欠身为华清让开位置。华清示意玲珑将长生扶起来,语气轻缓的说:“之前你们一定疑惑,为何进了华清府却没给你们安排住处。”说着他指向身后,“耗费了几日所筑,皆是按照你们的习性和喜好所建造,从今日起,你们便可住进去。”

四个仙童刚进府便过上了苦日子,刚刚适应了苦中作乐的生活,竟迎来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好生活,一时间都无法相信,只得楞在当场。

“天君!”玲珑恰逢其时的伸出手,他指了指自己和长生,“我们呢?”

“你们?”华清飞速觑了星夜一眼,佯怒道,“不听警告,擅自进入云梯,论罪当罚!”

华清一挥手,狼毫笔自其袖中飞出,分别在长生和玲珑的面前写了个“倒”字,两人来不及做不反应,便被倒挂在半空。星夜见状刚欲开口,却被华清再次抢先道:“还有你们四个”

狼毫笔拦住见势不妙想要逃走的四人,如法炮制的也将他们挂了起来。

“累了半日,睡了睡了!”华清一顿操作猛如虎后便伸了个懒腰,也不顾星夜身上逐渐散发的肃杀之气,闪身钻入了雕像中。

被倒挂众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求饶声在华清消失的瞬间也消失的一丝不剩。星夜冷冷的望着他们,又将目光最后定格在长生身上,然后转身消失不见了。

长生眼中的世界,天与地被颠倒,玉纶的雕像被放大——原本微笑着的薄唇若倒过来看却眯成一条缝隙,威严而杀伐,竟莫名和星夜有些相像。他又不禁想起方才诡异的经历,再看向躺在地上的京巴夫人,竟敞着对皮,摆着白眼,舌头也露在外面,就这般打着呼噜睡死过去了。

这只狗到底是什么来历?它体内的通道都会通向哪些地方?天帝玉纶……长生想着想着,不自觉的血气上涌。

看来倒挂的时候血气上涌,果然容易胡思乱想!

一个天时过去后,连着六个“砰”声接连响起,将睡得正酣的京巴夫人吓得猛然惊醒,汪汪的叫了起来。

璧吴“哎呦”的一声爬起来,刺眼咧嘴的揉着头上的包。

崇吾的头如山石般坚硬,他一落地头没什么事,地倒是磕了个粉碎。

有悔落下的时候正睡着无意识,眼看头着地,突然他的身体如同万千机关所接连的机器般,转眼间首尾便换了位置,站着继续睡了起来。

伽湘落地时身体化为雪花,随即又凝结成她本来的模样,轻巧翩然转了个身倒是毫发无损,再见玲珑伸手护住长生,也是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

原本平坦的地面似乎因崇吾的头而寸寸龟裂开,六人慌忙飞身而起时,脚下的砖石被涌起的巨浪所吞没,足下之地变成深不见底的琥珀色湖泊,而自湖泊的中央盛开着一朵清洁的白莲。

玲珑“嘿”了一声爽朗的笑意,瞬间化为龙身纵身跃入湖中,溅起了几尺高的水花。众人连日来经历苦修,又被罚倒立了一整天,到如今已然是疲惫不堪,都各自回到住所休息去了。长生翻身落在莲花上硕大雪白的花瓣上,双手背枕在头颈后,腿长而舒展着。

游龙盘旋在轻飘的莲花座旁,口吐人言:“长生,你的伤如何?还疼吗?”

长生动了动后背和屁股,这才发现受了戒尺的部位早已痛到麻木,没了知觉。

“无事”长生看着远在西方天际的上弦月。

玲珑化作人身,半条紫麟龙尾泡在水中来回摇摆,他双手扯着莲花花叶,望着好似酣睡的长生继续道:“明日开始便要来往三府上课了,夜里的时间还要受星夜上师的教诲,你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长生身上的麻感散去,痛意趁机爬了上来。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早点睡吧,少胡思乱想”

玲珑“哦”了一声,长生耳畔传来龙身翻动潮水的声音,很快便传来了巨大的呼噜声“全部”

长生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几日的相处,长生大致摸准了五名来自不同仙府少年的脾气。璧吴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伽湘不爱说话却“事事敢为人先”,崇吾和有悔彼此针锋相对却又浑然如同一体,玲珑对谁都热气过甚像个移动火源,而长生这个真火源却冷淡非常,和谁都不够亲近。

想到这里他无奈的笑了笑,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奇怪的梦和那只怪狗。

被好奇心折磨的长生睡不着觉,他太想继续找到京巴夫人,继续去那个梦里一看究竟,只是因为星夜的存在,他短时间内都不可能下手。

“星夜……”长生望着天边明月,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恨意被无声的咒骂发泄后,他又将好奇心转移到星夜的来历上。

“天帝的贵客,上师,带着面具,和华清天君认识,不能泄露他的身份?”

这些看似破碎且分散的信息实在太难以结合在一起分析了。

“等一下,白头发仙倌,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长生猛地从莲花台中坐起,正在这时,巨大的吸力将长生从莲花台上牢牢卷起。他用力挣扎却发现毫无用处。眨眼间,长生落回华清天君府的庭院之中,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其他睡眼惺忪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