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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44)

星夜瞧着长生这一身新娘子的装扮有些好笑,他打趣道:“戏如人生,你是抽空在里面成了个亲吗?”

长生连忙脱去身上赘余的礼服,“的确是洞房花烛夜”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竟然捅了自己一刀。”

“我跟你说过,戏局之中除了生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星夜捞起散落在马车上的婚服,手起手落之间,婚服不见了踪影,倒是变出了个神乎其神的沾着血的匕首来。

长生一看此物险些没丢出马车外,他嫌弃的缩到马车的另一边,“我怎么把这倒霉东西带出来了?你瞅瞅,那上面还有我的血呢!”

星夜不理会长生满脸的拒绝,执意将匕首递到了长生手中,“你看清这上面的血,是还是不是你的?”

长生极为嫌弃的看了眼匕首,却惊讶的发现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乃是灰色。

“妖血?”

星夜有些诧异,“还算你有些见识!”

“不过偶然在妖域中见到过。”长生将匕首凑到面前仔细瞧了一瞧,见那血液早已干涸,“我记得妖血分很多种,灰色的好像在妖中的等级很高?”

星夜颔首,“的确,灵力越高深的妖,血液的颜色也会由深变浅,直至变成白色为止。你将这把匕首妥善收好,它事关我们的下一场戏局。”

“我们?”长生古怪的盯着他,“你这是要和我一起入局了吗?”

“是,这次我和你一起。”

“那这次的赌注是什么?”

星夜抽出长生别在腰间的大白兔,他趁长生反应的空档将剑丢给了车夫少年。

“我的大白兔”长生惊呼着想要夺回剑,星夜拦住了他。

车夫少年回过头,“爷,只这位公子的剑可够不上赌注的标准啊!您要不再拿个趁手的物件?”

星夜想都没想,伸手取过腰间的星夜剑,也丢给了车夫少年。

一黑一白两方剑,一长一短,一宽一窄……

少年边把玩着边念念有词,“配在一起倒像是对极好的仙侣剑,只可惜啊……”他斜睨着星夜和一袭女装的长生,“两位看起来着实没什么夫妻相。”

星夜面色一冷,长生也觉得少年这话不太中听,可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词儿。趁着这个空档,马车停在了一处山水风景姣好之地。

“平之戏局到了,两位请下车!”少年无论说挖苦讽刺人的话还是恭敬客套的话都是同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长生和星夜心照不宣的嫌弃。

两人离开车驾之时,眼前已经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绵延在山巅的层云染成血红色,令人难免感受到些许不安的情绪。

马车跑的飞快,只留下路上飞扬的尘土和几坨新鲜热乎的马粪。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

近山与远山间横卧一条深不见底寒潭,潭中立着一方足能容下十数人的祭台,群鸟鸣于山涧,走兽罕见其踪迹,千言万语均抵不过一句荒凉……

没有突然出现的仆妇和大汉,他们像是被抛弃在了眼前这方地界了般。

星夜朝周围看了看道:“看样子入夜后,这里会很热闹……”

长生自顾自的蹲在岸边,他用手鞠起一抔清水,放在嘴间舔舐了些许,“甜的?”

“别喝!”星夜一把抓住长生的手,“你喝了多少?”

“就一口,为什么不能喝呢?”长生擦干净嘴角的水渍,疑惑的砸了咂嘴。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长生吸了吸脖子,“没有啊。”

星夜警惕的眼神落在长生身上后随即变成了无奈的叹息,“你看看你的身体”

长生低下头,猛地惊叫出声,“我的身体怎么不见了!”他结结巴巴的看向星夜,“是那水?”

星夜颔首,“还好你只是尝了一些,否则连头也会跟着消失不见。”说话间,他望向路上这许许多多的脚印,讳莫如深的示意长生看去。

“星夜……”长生的声音不知不觉发起了抖,“我感觉我身边有别人……”

璧吴被蒙着布,眼前只有黑色,周围的温度由常转冷,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跟着伽湘而来的?”

是个女人的声音,璧吴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好冷”

“你喜欢那个女孩?”

璧吴被冷的瑟瑟发抖,他唇齿间打着冷战“她在哪儿?”

似是一声叹息归于沉寂,眼前的黑暗瞬间消失。

眼前是漆黑幽深的洞口和无尽的混沌,璧吴身旁躺着陷入沉睡的伽湘。

伽湘的身体被极厚的寒冰覆盖住,方才如同坠入地狱的寒冷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伽湘!”璧吴用手碰触到寒冰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地狱,冰霜顺着脚下的迅速覆盖向璧吴。

一瞬间,自其身上生出极强的灵力防御屏障将冰与霜尽数阻隔于其外,璧吴恐惧得不断向后缩着身体,直至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窍姝缓步走到了伽湘身边,她手中闪过赤金色的光芒,一枚温暖的黄玉玉石刹那吸走了伽湘身上全部的寒冰。璧吴面前的防护罩消失,他看着身上没有丝毫生气的伽湘愤然起身。

“你对她做了什么?”璧吴捏起拳头冲向窍姝。

窍姝淡然一笑,她的手朝着虚空拍了拍,璧吴登时便像块松垮的泥土般跪倒在他脚下。

“你想救她嘛?”

璧吴眼神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身上有不化的寒冰,虽为雪族出身,亦是绝症。”窍姝解下了面纱,璧吴不禁愣住,她的容貌竟然和伽湘有六分相似,却有着少女模样的伽湘所没有的艳绝与妩媚。

“你和伽湘是什么关系?”他看着窍姝手中的黄玉,“你能治好她?”

“她的病我治不好”窍姝摆弄着黄玉石,“此物只能暂缓她的症状发作,可叹她大限将至,若没有那样东西,任谁都治不好她。”

“什么东西?”

“烈瞳”窍姝说着伸出另一双手,一枚鸽子蛋大小如同瞳孔般漆黑的水晶石静静躺在他的手中。

“这就是烈瞳。”窍姝道。

璧吴惊疑不定的将目光来回逡巡于两人之间,“你到底怎样才肯救她?”

窍姝将烈瞳丢到璧吴手中,璧吴惊讶的接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枚灵石已经陷入沉睡,若无法将其唤醒,不过只是件无用之物。”

璧吴郑重的将烈瞳握紧在手中,他停步蹲在伽湘身边。

“你会这么说就一定知道唤醒它的方式,说吧,什么条件?”

窍姝笑着走到他面前,“很好!那么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星夜闪身到长生的身边,“手在哪?”

长生将手放到自己脸上,半张脸随即变成透明的模样,星夜趁机握住他的手,指间变出一枚细小的银针,对着手中透明却有着实感的手掌刺了下去。长生被吓得叫了一声,随即“嘶”的挣开星夜的手。星夜手上残留着长生指间的血液,他将血滴抹在额间,因星夜剑被当作赌注收了去,星夜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柄精巧的桃木剑。

长生识得,在断崖山时,星夜便是以这般模样藏在他的手中。

“天地无极,玄阴引动,现!”

星夜举剑升入半空,随即朝着脚下土地猛力一击,自长生周围升起熟悉的浓雾,浓雾中——长生的原本消失的下半身在浓雾中渐渐显现了出来,可他还没等高兴,身边不知不觉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虚幻的人影,他们看不清容貌,连身形都很模糊。

好似一半身子在雾中,一半身子露了出来。所有“人”均不约而同的围拢向长生,口中喃喃着“救……救……”

“你们别过来”长生手上没个趁手的武器,面对着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半空中的星夜身上,他不断呼唤着星夜的名字,怎奈迷雾不仅遮住了视线还隔绝了声音,星夜警惕的朝浓雾靠近寻找长生的身影。

倏忽间一道黑色风暴破开迷雾,长生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在星夜的视线中,他手里握着支木制发簪,风暴正是从其中而出。

星夜落到了长生身边,他夺过其手中的木簪问道:“谁给你的?”

长生像瞧着新鲜物事般抢回木簪,“这是虞城姐姐给我护身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那是鬼王簪”星夜漠然道。

“鬼王簪?”长生摆弄了一番,星夜抢过,替他戴在了发髻上,“拥有收服鬼魂力量的鬼王信物。”

长生看了看周围消失的人影及脚印,“刚才那些人呢?”

星夜指了指长生头顶的发簪,“在那里,都被你收了进去。”

长生只觉得头顶一凉,整个人忍不住僵在原地,“你的意思是,我的脑袋上,顶着无数只鬼?”

“嘘”星夜没等他说完便捂住了长生的嘴,两人躲到身旁一片较为茂盛的芦苇丛中。

“有人来了……”星夜松捂在长生嘴上的手,他指了指水中的祭台——不知何时,上面出现了数个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男子身上仅披着透明长衫,勾勒出刀刻般的痕迹。女子多是半露香肩,长腿隐现。而他们皆不约而同在脸上带着山鬼面具,看起来神秘,香艳而又狰狞……

“戏局开始了……”星夜沉声道,“把方才那把匕首拿出来。”

“匕首?”长生抽出匕首,只见原本上面污灰色的血迹消失,转而变成了四个字:天方夜谭。

“看不见的鬼魂,水中的祭坛,带着面具的男女……?”长生将眼前看似毫无联系的三种事物化为喃喃低语,“天方夜谭?”他骤然想起了些什么,连忙对星夜低声道:“你听说过一个故事没?”

“什么故事?”

“我也是在花神府的藏书阁里看到的,相传人间西方有一古国,其国国君因听信水妖之言而先后杀死了自己的皇后及国中千名女子,直到宰相的女儿出现,她为了拯救国中其他女子而只身入宫,在宫中为国王讲述故事。因其故事有趣非常,国王不忍杀死她,遂令其将故事讲述了一千零一夜。”

说着长生深吸了一口气,“一千零一夜过去后,国君打算留住这个女孩的性命,但却依旧没能改变他想杀死其他女人的想法。女子提前得知了这个想法,于是她计划在最后一个故事结束的清晨杀了国君和自己。”

星夜和长生不禁看向祭台,此时此刻,夜已经深了,祭台上出现了一名身披金箔,衣着华丽且神容俊朗的青年男子,低坐在他身边的则是位温婉,披散着长发的少女。众人之中,只有他们二人没带着面具。

少女捧着手中的兽皮,嘴边轻轻呢喃着成段的语句,而男子如痴如醉的闭着眼睛,裸露在外的脚趾玩弄着少女散落在一面的衣角。

“可是……”长生疑惑的摇了摇头。

“可是什么?”星夜看向长生。

“我记得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这样的!从我刚才讲的地方为止,书便缺少了一页,直到最后的结局变成——国王放下了杀戮的欲望,选择和少女白头偕老。”

“讲故事前,她要杀了他,故事结束后两人白头偕老。”星夜也毫无头绪,“空白的内容似乎很重要,重要到足以改变这一?”

长生目光落在手上,他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刀柄,“星夜,我好像知道我们该怎么办了!”

天恍恍然泛起了青白色,少女合上书卷,带着面具的侍女奉上浆果酿成的美酒,少女将自己和国君的酒杯斟满美酒,她含笑望着残暴的国君,睫毛微颤,合上双眼欲尽饮杯中酒。

而就在这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冲向了祭台,星夜以桃木剑驱散围攻而来的面具人,随之而来的长生手持匕首,精准的刺向国君的心口。

两人的酒杯在慌乱中洒落于地上,少女下意识的挡在了国君面前,匕首对着她的心脏刺去。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千钧一发之际,刺杀的白衣女子猛然调转剑锋,匕首刺入少女的肩膀。她身后的国君骤然一掌将长生推出数米之外,眼看他就要从祭台上跌入湖中。星夜挥剑脱离混乱的包围圈,他伸手接住了长生,却不受控制的跟着长生一起掉入湖中。

湖水疯狂地灌进长生的口鼻中,意识涣散间,长生只觉嘴唇上一片温热的柔软,生机随即充斥他的全身。他睁开眼睛,面具下的金色异眸闪烁着光彩。周围的景致消散,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两人重重的摔回了马车上。

长生哎呦了一声,他揉着酸麻的肩膀坐直了身体,却见星夜正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而他手中正握着方才少女侃侃讲述着故事的兽皮书卷。

他的脸没来由的一红,这家伙怎么还吻上瘾了?

第三次了!长生在内心无声的嘶吼。

星夜斜眼瞧了瞧长生脸上的异样和故作镇定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正当气氛暧昧,空气燥热之际,车夫少年掀开帘子,星夜剑和大白兔被他丢进车厢中。

他笑着朝着星夜和长生道,“两位要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啊!”他挥动皮鞭抽在马屁股上,“我们这就出发去阶之戏局咯!”

星夜缓缓点了点头,他再次望向长生,却见他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从刚才开始——长生的耳中便不断回响着国君最后凄厉的呼唤,“阿如……”

他应该是在痛呼为了挡了一刀的少女,长生随之响起前一戏局中,那名女子凄厉的惨叫——西山……

“你怎么了?”

长生被肩膀上传来的晃动唤醒,他茫然的“啊”了一声,星夜指着他额头留下来的冷汗,“我问你怎么了?”

长生揉了揉肩膀上的淤青,不解的看向星夜,“方才被那国君打中的地方有些疼……对了,你不是说在戏局中不会受伤吗?”

星夜轻咦了声,长生稍稍掀开青衫露出已经青紫色的掌痕,他自己似乎也惊到了,“怎么这么严重……”星夜不由分说的施法,柔和温润的灵力落在了患处,长生只觉得酸麻的痛感略略消失了些,但淤青却没有丝毫的缓解。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星夜的声音不由变得冰冷。

长生摸不着头脑,“谁会故意伤我?这一掌分明是戏中人所为,可我最开始刺自己一刀的时候明明都还没有事啊!”

车夫少年不知何时回过头,他瞧了瞧长生身上的伤,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场面似的,“我说公子,你这伤不像是外力所致,倒像先中了毒,后因外力把毒将催出来了似的……”

“中毒?”长生不由得看向星夜,“我在哪中的毒?水有问题?还是那把匕首?”

“都有可能……”

星夜脸色难看,长生怕他骂自己,灰溜溜的不敢抬头。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星夜帮他将衣服拉好,“身体难受吗?”

“没有,只是肩膀疼而已。”长生睁着眼睛问,“我真的中毒了?”

星夜冷静的点了点头,“没事”他眼神坚定的说。

其实,长生本觉得没什么,他习惯了自己总是因为冲动而导致的霉运,但星夜的话却让他不由得心安,还生出些许莫名奇妙的委屈。

奇奇怪怪的感受,他也说不清楚。

“你这毒中的的确诡异,按理来说——在楼之戏局前,参与戏局的玩家会单独出现在只有自己或队友的戏局中,从楼之戏局开始才会有其他的仙家共同加入。照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你,伺机对你出的手……”车夫少年任由马儿自行向前蹦跶,他的身体朝车厢内挪了半寸,“先不说你这毒是否致命,最保险的办法还是要拿到桃枝酒才行。”

“桃枝酒?”

“对啊”少年懒洋洋的道,“夜之戏局最后的两个彩头,续梦石可更改记忆,桃枝酒可救人性命。你当今晚这么多神仙来参加是为了什么?”他大喇喇的打了个哈欠,“到了,阶之戏局。”

他掀开车帘,先看了看星夜,又朝长生伸出了手,“你是我负责的客户,在我遣送途中出了事,自然有我的责任,从接下来的戏局开始,由我护送两位客官。”

车夫少年爽朗一笑,长生不禁从其眉眼中瞧出一丝魅惑的狡黠。

好熟悉的神情,长生心中暗想。

而一旁的星夜面容变冷,他嘴角像是含着冰霜,半晌低沉的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