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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国门主—敖烬(86)

我的意识很微弱,周身没有任何感知。

像被火焰包围着,透过一双不属于自己的眼睛,朦胧的看向外界。

没有记忆,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但却总能听到他在心里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声叹息,每一秒发呆时胸口的起伏。

直到他的朋友叫了他的名字。

我才知道,他叫长生。

长生生活在名为云第城的仙宫里,他是个小神仙。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那种。

这可能和他体内汹涌的火焰之源有关吧……身体里隐藏的巨大力量让他也成为与之相似的人。

我的意识时有时无,每次显现都靠他身上的火之源的功劳。

一旦他灵力涌动,或者有了情绪上的波动,我的意识便显现了出来。而当他身上阻隔火之源的神秘力量发挥作用时,我又会陷入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沉睡。

我从未和他说过话,我猜他害怕我,正如我害怕他一样。

不了解的共生会催发恐惧,而恐惧让我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安心当自己是个长在他心口,安静而畸形的疤痕。

可直到危险将我唤醒时,我沉默是金的时光也结束了。

当时,我从他的方向看到了那名女子。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从不熟悉的词——魔族。

他所有可以为之傍身的力量都被锁咒封住。

我想帮他,用任何方式都行。

几番尝试后,我发现自己可以操控那枚桃木剑坠饰。

眼前的危机没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鼓起勇气后我开了口。

“我可以帮你!”我迟疑的说。

他显然被吓了一跳,“你是谁?”他试探着问。

“不知道……”我的确不知道,只能说,“相信我,将她引到近旁!”

长生还是照我说的做了。

在魔族靠近的瞬间,不知灵力从哪里而来,总之,我操控桃木剑杀了她。

杀死魔族后,我身上大部分力量如潮水般褪去消失。

意识不断消沉,还来不及说什么,我又陷入了虚无的混沌中。

大概是长生的灵力不支,他体内的火之源也失去了本应有的起伏。

刚开始我还能偶尔苏醒帮助他解决危机,但每一次耗费灵力,我都会经历失去意识再到苏醒的过程。

直到北魏王宫中,我助他在强大的魔族面前逃走。

筋疲力竭的我只剩下浑浑噩噩的一点意识,而那点儿微末的意识,还让我用以指引他去找那个名叫拓跋嗣的人。

黑暗在那之后无休止的涌来,我预感自己即将回到苏醒前的状态。

在混沌与虚无中,不断下坠……

“既然死而复生,是不是记忆也该回来了?”

混沌中,耳畔充斥着那名魔族诡异的笑。

我不解其话中之意,却见眼前浮现出无数的记忆残片,这些残片聚集起来拼凑出一幕幕景象。

强大的灵力将我包围。

混沌中,我化作了茧,飞往无尽的烈火最深处。

“长生……”

我都想起来了,可……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我会存活在他心口的印记上……

九重天的流言传播速度向来比天宫里飞得最快的神仙还要迅猛。

天帝陛下前脚刚踏上云第城,后脚便有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最先从瑶池的巡防仙倌口中传出,据说他在瑶池巡视时碰巧撞见了天帝和仙童长生两人共乘同一朵云飞下了界。后又因贪杯误事将此事说给了他人听。

借此,百日无聊的各神官像是在千头万绪的线索中抓到关键证据了一般,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围拢吃瓜。好事者结合天帝玉纶曾给长生赐下“拈花降神”的殊荣,及他破例去看望因仙童大考受伤的长生等事,绘声绘色的延伸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和杜撰记事。

自然,当事人对此是一无所知。

距离琼台宴仅剩两日。

长生常听天宫里的仙倌讲述: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传闻。

可真的经历过短暂一夜的凡间生活后,他意识到所谓的常识,有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戏言罢了。

天宫与人间的时间差别,更像是以神的主观意识为准。有心注意两者差别时,天与地的时间本身并无快慢之分。但当虚度光阴良久后会发现,在时间停滞的九重天之下,人间早已历经百年岁月,时代与轮回变迁不止……

“说什么?你要找剑神?”

长生来找华清时,他正忙里偷闲的呆在厢房中侍弄花草。

闲来无事的紫檀狼毫被自己主人当成了浇花的工具。

可叹天君大人生来有手抖的毛病,华清一个不小心,狼毫笔上的水尽数甩在了长生脸上。

“清醒一点这位小朋友,九重天没什么剑神。”华清递给长生方绢擦脸,“不过你破天荒的找劳什子的剑神作甚?”

“这个嘛……”长生瞟了眼腰间的剑,转而赧然一笑,“大白兔有些钝了,想借您的名号找位德高望重的仙倌帮忙修修看……”他摆了摆手,朝华清天君敷衍的行了一礼,“那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等等!”华清疑惑的踱步到他面前,“剑究竟钝到何种严重的程度?我来看看。”说着,华清伸手握住大白兔的剑柄,作势就要往外拔。

“白头发仙倌,你!”长生眼看谎言被拆穿,瞳孔不由得缩了缩。

可惜,华清从不以刀剑为法器,大白兔自认主后也不曾易手他人。华清看似随意的一拔竟没能将它拔出来,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又不服气的加了些力道,仍旧毫无反应。

“嘿,奇了怪了!”华清运起灵力再尝试拔剑,可大白兔依旧岿然不动,简直像和剑鞘融为一体似的。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华清收回手轻咳一声,“果然是钝了,拔都拔不出来……”

长生暗自摸了摸大白兔,心底说了句,“干得好!”

华清继续他的浇花大业,手上边忙活着边说,“虽然九重天没有剑神存在,但近几百年间,天宫先后飞升了一对夫妻神官,此夫妻二人相传是人间有名的铸剑师所化。只不过他们淡泊名利,为人也孤僻,平时不常在云第城走动,因而你乍一提起,我并没能立刻想到他们。”

“人间有名的铸剑师?”长生顿时起了兴趣,以他对人间各种传记野史的熟悉,说不定听过此二人,思及此,他又问道,“白头发仙倌,此夫妻二人叫什么名字?”

片刻后,九重天西一处不知名洞府,长生将标有华清亲笔的拜帖交给门童,“请问,干将和莫邪两位神官在吗?”

门童结果拜帖,恭敬的侧身让开,“仙倌,这边请,待我通报给两位主神。”

不多时,他被门童引领到了内里。

穿过左右两侧挂满历代珍贵名剑的回廊,他终于见到了正在火室铸造宝剑的干将莫邪夫妇二人。

“长生见过干将,莫邪两位仙倌!”

长生见人先行礼,礼数周到,紧接着求人帮忙才好说话。

“小神官来自华清天君府?”满脸胡茬的帅大叔干将回了礼,他擦干净手接过拜帖,话音浑厚温和,在火光通明的火室令人周身倏地倍感一阵清凉。

“没看到拜帖写着华清天君府吗?还有什么好问的!呵,怎么?平时连一句话都懒得和我讲,如今见到个娘里娘气的小仙童就有话说了?”阴阳怪气的莫邪女士成功将原本令人愉悦的清凉成功降到了令人尴尬的冰点。长生虽然不热了,却也因平白遭到口舌上的无妄之灾微觉诧异。

比起儒雅正派的干将,莫邪更冷意逼人。她美目瞥了眼长生,无关紧要的一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说着她突然一啧舌,脸上紧接着露出暧昧的表情,“你是九重天如今风传的长生?”

“风,风传?”长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说什么?”

莫邪双眉微蹙,嘲讽的笑意更浓,“果然是当局者迷。如今九重天到处传说,灯祭之时,你和天帝于四下无人的瑶池相见,携手离开后消失了一夜,第二日才又回到华清天君府中。怎么,此事是真是假,介意说说看吗?”

长生彻底傻了眼,他哪是当局者迷,分明是跳进瑶池也洗不清。任凭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被陛下特招处理西山在人间的麻烦,竟被好事者一来二去传成了……风言风语?

简直想想都……

干将低声呵斥了妻子一句,转而略带有歉意对长生道:“仙倌勿要介意,拙荆平时快言快语,说话没有忌讳,望你海涵。”

“哈哈,自然不会!莫邪仙倌跟我开玩笑罢了,我懂!”长生落落大方,干将眼含赞许,语气温和的问他,“不知仙倌今日来我二人府邸,有何贵干?”

“哦哦是,的确有事要麻烦两位。”长生暂时压下纷繁杂乱的思绪,他解开系在颈间的丝带,取出心口的桃木剑。

“不瞒两位神官,我近日偶得一物,因不解其来历,遂前来请教,不知两位是否见到过这枚桃木剑呢?”

说实话,长生本没指望这两名百年间新飞升的夫妻能知道什么。

但他没想到,当自己拿出那枚桃木剑时,干将夫妻二人的神色登时大变。

一声凄厉的低吼响彻火室,莫邪骤然抽剑刺向长生。

其出手迅猛,速度极快。干将阻拦不及,剑锋带着必杀之气眨眼间就来到了近前。

电光火石之间,桃木剑骤然亮起耀目的光华,无形的灵力墙阻挡住周围任何杀意。

趁着这个档口,干将上前一把抱住妻子。他目光充血,极力克制自己汹涌的情绪,“仙倌,你手中之物从何处而来?”

长生不敢隐瞒“这我真的不知,前段时间的仙童大考结束,此物莫名其妙便出现在我手中。”

光看这二人的表现,长生能确定他们知道桃木剑的由来。只是,绝对不是知道这么简单。

干将一掌劈在妻子的后颈,莫邪应声倒在他怀中。

他将妻子放置在软塌上,一抬头的瞬间,以他和长生为中心的整个火室都被灵力设置的结界包围。

“长生仙倌,若不介意,不如将此物交给我处理如何?”干将伸出手走向长生。

只是,他话虽说的极其合乎礼节,但看样子却丝毫没给长生拒绝的机会。

长生抽出大白兔,阻止干将继续上前。

“干将神官,我今日登门仅是求您答疑解惑,实在不知您夫妻和这桃木剑究竟有何渊源”长生将桃木剑握在手心,面色不改,“但此物曾救过我性命,让我平白无故交给您,不可能。”

干将双眼如夜鹰锁定猎物般盯着长生,久久,他的威慑退下,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长生惊觉眼前的中年人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仙倌请坐。”干将示意长生坐下并撤下了灵力结界。

“你一定好奇为何我们见了桃木剑会如此反应……”干将缓缓的说,“桃木剑,是千年来这六界唯一被锻造成功的魂器,也是我儿子血肉的化身。”

魂器,指的是可以用来存放灵魂的容器,此物在天宫乃至六界都屡见不鲜。神族的元灵与肉身是相互捆绑的,但往往一缕神识或者一部分元灵可以暂时离开体内,寄居在魂器中。肉身对于神族乃是关乎生死的重中之重,有些神族在遇到危险或执行重要任务时,都会将自己的部分神识储存在魂器中,以作保险之用。

“你是说,有神仙曾经用你儿子的血肉锻造出这方桃木剑作为魂器?”

长生想起了桃木剑里的声音,难道说,救了自己的人便是此物原本的宿主?那说不定,他和干将莫邪夫妻俩本有杀子之仇吗?

“事情远比此要复杂”干将神色复杂,“哎,说来话长啊……”

千年前,我和莫邪还是人间赫赫有名的铸剑师,我夫妻二人以我两人之名打造雌雄二剑。这一来二去,我们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也因此受楚王胁迫为其献上宝剑。我被迫带着双剑之一的雌剑前往楚地面君,将雄剑留给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在那之后啊……我因开罪被楚王而被斩杀,妻子将吾儿赤抚养成人后亦撒手人寰。

赤儿心系我之死,誓要向楚王报仇,奈何各方面都注定此事不可能成功。

而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剑客出现了。

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取得了赤的信任——作为替父报仇的代价,他要帮剑客打造一柄远超干将莫邪的神剑。

剑客带来了生长在传说中日出汤泉的桃木,以及不周山所生之玄铁,历经百日锻造出以桃木为芯,玄铁为壳的利刃,取名:星夜。

原本剑客已经准备好启程前往楚地。可就在这时,楚王因梦得知赤要刺杀他的秘密,举国悬赏赤的人头。

赤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只要他割下自己的头交给剑客,剑客便能正大光明的进入楚王宫杀死楚王,不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暗杀。

而且对赤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呕心沥血铸造的星夜剑,还差最后一步才算真正的完成。

“最后一步?”长生隐隐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

“对,真正的神剑,要铸造他的铸剑师以身殉剑,才算真正的完成。”

他心一紧,由此联想起干将方才所说,已然明白了。

赤割下自己的头颅交给剑客,又用身体祭了剑。

临死前他告诉剑客,若能将铸剑师所恨之人一同祭剑,或可将星夜剑变成可保灵魂存活的魂器。

就这样,剑客将赤的人头献给楚王,楚王为发泄心头之很,架起大火欲烧毁赤的头颅,剑客趁机杀死楚王,将其投入火中。

至此,星夜剑便成了六界唯一一柄以剑为载体的魂器。

“我们夫妻百年来都在调查那名剑客的身份,却一无所获,没想到,它竟落在了你的手中。”

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此物落到自己手中确实是偶然,至于封存在桃木剑中灵魂到底是不是剑客,他也无从得知。

“干将神官,若此物交给你们,你们会怎么处理?”

干将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你见到拙荆的样子了,若此物落在我手中,必定要将其毁去才能绝了她的疯魔,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赤的肉身所筑,我……我做不到……”

长生和干将一时默默无言,许久,干将道:“长生仙倌,今日便当你未来过我府上,我夫妻二人也从没见过那把剑。既然它肯护你性命,便注定你是它最适合的持有者。只是,此物怨气深重,若来日你无法克制,或可再将其交给我。”

长生感激的朝干将拱了拱手,“多谢干将神官,长生明白了。”

门童指引着他离开剑阁,长生将桃木剑吊坠重新系在脖子上。

他虽然调查到了桃木剑的来历,但心中的疑惑却一点儿都没有变少。

说到底,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到他手里的呢?

长生想着又想,也不知怎的,竟然再次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瑶池。

有关自己和天帝的风传还言犹在耳,他朝抬头望去,云爻殿的金顶在日光下熠熠闪着光。

长生傻站了一会,忙清了清脑子,准备打道回府。

可哪知他刚转过身,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熟悉的气息淡淡的飘入鼻腔,长生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最近他和天帝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玉纶的手挡在长生额前,恰好防止他撞在自己胸口上佩戴着的金盏牡丹项圈。

牡丹项圈用黄金打造,每一片花叶都栩栩如生,冰冷且尖利。

若无遮拦,他这么一撞,非磕出几道血口不可。

“陛下!长生失礼了!”他急忙退后一步,也顾不得双颊发烧,额头发痒,心里发憷,浑身发抖的一系列毛病,动作迅速的鞠躬行礼。

别管礼数到不到位,至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是真的。

“罢了,起来吧!”玉纶忍不住笑出声,“朕对冒失鬼可不会要求礼数周到。”

长生像打定主意不肯起来似的,玉纶借着手臂长的优势,直接捏住长生的发辫,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相逢不如偶遇,长生便陪我走上一段如何?也算全了这天宫里的流言蜚语!”

天帝陛下这明晃晃的调笑简直比火室里灼人的烈火还令人倍感燥热,长生只觉口干舌燥,半晌硬生生挤出来一句,“陛下,您不是跟我来真的吧?”

今日的天帝陛下穿了身藏青色的武服,长发束成堕髻,远看怡然独立便能叫人移不开目光。可近看却又像普通的邻家少年,带着些一肚子坏水的孩童稚气,他朝长生眨了眨眼,语带劝慰的说,

“放心,接下来带你去的地方乃是云第城禁苑,不会有寻常仙侍出现,亦不会有人议论。”玉纶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伸出了手,他见长生杵在原地不动,不急也不恼,“你可以拒绝,不过嘛……”

“不过什么?”

“你若不随我走,我给你的礼物怕是要坏了!”玉纶又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来,二选一,随便哪一只都可以!”

“噗嗤!”

长生简直被天帝弄得哭笑不得,他隐秘而迅速的擦干手心的汗珠,牵住玉纶的右手。

玉纶的手修长而骨骼分明,握起来掌心和指腹都软软的。

当事人犹嫌不足,五指微微着力捏了捏长生。

一瞬间,被攥紧的不止长生的手,还有他整个人的呼吸。

眼前浮光掠影维持了不到一瞬,两人飞落到了一处与云第城周遭格格不入的园林之中。

此林约有十数里之广,由绵延不断的两三山坡构成全部的景致。就在这片林间生长了无数棵风灵玉秀的蟠桃树。长生霎时理解玉纶所言,此地的确是无人往来的仙族圣地。

蟠桃乃西王母娘娘所有,每三百年蟠桃成熟之际,唯有九重天女仙娥才能寻得入林踪迹,以其品级选择成熟度不同的仙桃来增加灵力。此外,每一届琼台宴上,蟠桃会被天帝赐以对六界做出杰出贡献的诸神佛。

总而言之,长生距离能吃到蟠桃的水准,中间大概隔着几百年的时间。

一枚手掌大小的蟠桃落在长生手上,但比起其他熟透了的红色蟠桃,他手中这颗便显得奇异非常了。

青黄和红粉两种颜色同时存在于一颗蟠桃上,长生感叹于奇貌的同时也不禁好奇它的味道。

“人间一事还没来得及谢你,这边算我送你的礼物了,如何?”

长生瞧了瞧这介于成熟和不成熟之间的蟠桃,揶揄道,“陛下,食用蟠桃的至少都是成年仙族,你确定我能吃吗?”

“所以我才唯独选了这颗给你,此蟠桃本是残次品,但却对你或有所用,不妨尝尝看?”

两人就地坐在了蟠桃树下,长生将蟠桃凑近闻了闻,确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咬了一口青黄的部分,果肉较硬,一声脆响,长生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

玉纶笑着问,“味道如何?”

长生努力回味,方才开头,“神奇!此果肉入口先是甜,紧接着又极苦,咀嚼过后慢慢变酸,可待将要下咽时却又变涩。”

“甜,苦,酸,涩,本为人间四味,由生入死,你这一口都品尝过咯!”

长生闻言一奇,“未曾料到,此一口竟有如此深意?”

“尝尝另一边?”

长生依言照做,他朝着熟透的部分咬了一口,顿时汁水四溅。

可令他没想到,成熟的蟠桃没有想象中的甜,反而寡淡无味,令人始料未及。

“怎么会这样?”他看向天帝,玉纶了然的残笑中夹杂一丝苦涩,随即神色恢复如常,“一碗清水,毫无波澜的味道?”

“是!这代表什么?”长生问。

“神的一生。”玉纶答道。

“可……神的一生就该平淡无波澜吗?”

玉纶怔住,“你说什么?”

长生放下手中的蟠桃,“这颗桃子,您说它是残次品,但却羡慕它有着其他蟠桃所不具有的味道。就像人羡慕神,神却羡慕人。六界生灵,总觉得别人的是好的,自己的一切都是普通的。”

“长生……?”

“陛下,无论是人还是神,如果他觉得自己人生普通,那是不是正说明,他正因此错过了本该特别的一生?”

少年字字回响在无风自动的桃林间,玉纶经久未曾跳动的心仿佛在尘埃中移动了纤毫,只是这跃动太过轻微,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