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部队面对敌人冲锋到近前一直是个大难题。
孙传庭皱起了眉头，咂嘴道：“只能在火器兵后面布置长枪兵的长枪阵，当敌人冲近，火器兵后退，长枪兵顶到前面。”
这种外层火枪内层长矛的大方阵，崇祯有印象，但是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电影《爱国者中十世纪滑膛遂发枪的战场画面。
双方排成整齐的火枪战阵，缓缓接近，随后便是开火齐射，成排的士兵倒下去，如此循环，互相枪毙到一方顶不住而崩溃。
那电影虽然不能完全展现十世纪的战场面貌，大方向上却没错的。
这种双方站着互相排队枪毙的战术，在后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那些人都是傻子吗？
滑膛枪的火力和射速和后世的步枪没得比，如果一方完全不用火枪射击，端着长矛阵冲锋过去，拼着受些伤亡，怎么也能冲上去。
但是没有哪一方这么做，足以证明，仅凭滑膛遂发枪的兵阵，便可主导战场，步兵拿冷兵器冲向对方纯属送人头。
历史的进程，向来是守旧的一方吃了大亏，被打得头破血流才吸取点教训。
“线列阵！”崇祯双手插在裤兜中，凝眉道：“步兵对步兵，线列阵可以做到火力压制。”
什么叫线列阵，孙传庭毫无印象，纳闷的蹙眉道：“皇上，长枪兵须得操练啊，否则火枪阵面对强横的冲锋非常危险。”
“若不得不近战，上刺刀，插在枪管上。”崇祯笑道。
“可替长枪？”孙传庭锁紧眉头，又是个新鲜玩意。
“可以，火枪五尺，刺刀可以打制两尺的，七尺的长家伙。”
崇祯微微一笑，刺刀仅仅是万不得已时才与敌人拼杀的，提高射速增强火力才是王道。
这要靠射速极快的后膛枪，匠工打制固然缓慢，然而火绳枪、遂发枪的打制也很慢，既然都慢，扩充人手便是，用人数堆起来。
如今手上不缺银子，还怕多养一些铁匠、工匠？
抬眼看向溃退的冗兵，崇祯淡淡的笑道：“毙掉首恶，余者做苦力，挑石头沙子修路。以后效仿此例，不堪用的，俘获的敌人，都拉去修京师到山海关的路。”
“遵旨。”孙传庭眼眸闪亮，传令道：“追击，审讯降者，甄别主使者，击毙。”
“得令！”
黄得功指挥天策兵，如一群猛虎追击上去。
“冲啊！”
“杀！”
仅仅三百天策兵，喊杀声震动了整个大营，如一股洪流，追击哗变冗兵。
完全丧失斗志的冗兵，甚至可以说斗志从没有起来过，割麦子一般的扑倒在地，一个个嘴里大叫着饶命。
即便天策兵距离二十不过来丈时停住了步子，他们也毫无反抗的勇气，好死不如歹活才是硬道理。
两千多冗兵的哗变，闹剧一般的收场，连夜受审，主使的勋贵弟子被杀得一个不剩。
翌日，余者被打散当大营的苦力，一部分还被拉去挑石头沙子修路。
天策兵一战令人胆寒，那些被裁汰的冗员更加兴不起反抗的念头，当工匠、做后勤、屯田养猪虽然耻辱，拿的钱还少，总比做苦力强一点。
秋风瑟瑟，凉意更深了几分。
哔！
喇叭的尖锐声音畅响大营，一道道营房的房门迅速打开，天策兵纷纷快步奔向校场。
那五百预备队的队员行动速度就不如天策兵了，但是经过昨夜一战，他们见识了天策兵高效的上阵和齐整的纪律，无不心向往之，没像以往那么拖沓，不到半刻也纷纷出列。
“预备队操练集合，喇叭响过，三又一分刻必须到场，否则军板三十！”崇祯踏上校场，给出了严厉的时间标准。
这比孙传庭准备的半刻钟还要紧。
“天策军每日一操，其余活动分为，早晨起来慢跑一刻，下午卯时长跑半个时辰，跑三天休息一天。”崇祯大声道。
预备队尽皆骇然，连天策兵都悚然心惊。
“皇上，操练是否过了？”
操练狠人孙传庭抽了抽嘴角，大明各路军兵之中，他的操练被人称为瘸腿孙，冠绝全军，能把人练瘸掉，然而也没皇帝这么狠。
因为如今大明官兵的操练，卫所军十日一操是常态，五日一操已是战兵的标准，三日一操更是精锐才能完成的。
操练多了，军兵体质与伙食跟不上，不但无用反而会练垮身体。
“给五天适应，伙食改善，足以支撑。”崇祯面不改色道。
操练标准在这时代的确够强，但在后世远不如足球运动员，每日三两肉如果不够，加到半斤足矣。
“你们是军人，辛苦操练流汗，是为了上阵少流血少牺牲。”
崇祯难得的神色严肃，大声道：“在平日流汗和战场流血牺牲之间，你们如何选择？”
“流汗！”
“练得体强力壮，上阵让敌人流血！”
听到众人的回答，崇祯微微颔首，让黄得功和周遇吉主持操练。
领着孙传庭到了工匠营房前，崇祯对跟着过来的军器局匠头道：“天策军全用罩住全身的重铁罩子甲，护臂、护颈和头盔全部铁制，全身不得低于五十斤。头盔要遮住面部，只留双眼、鼻孔和嘴巴外露。”
这是全副重铁甲！
敌人的远程弓箭即便射到，最多伤到小腿，连手臂都难以受伤。
“操练十来日，看火枪兵能否负重行走七里。”孙传庭又抽了抽脸颊，皇上狠得过分了吧？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进行强度极大的操练，五十斤盔甲能让羸弱士兵走不动几里路，还得加上十多斤的兴明枪，这里足有六十多斤。
便是建奴骑兵身上的盔甲，通常也只在二十到四十斤之间，二十斤以上的就可以称为重骑兵了。
建奴重步兵一身外棉内铁铠甲，很少超过三十斤，达到四十斤的已是精锐中的精锐。
“无论对刀剑弓箭，还是火炮鸟铳，铁甲的防护一定强于外棉内铁的铠甲。”崇祯淡淡的道：“朕知道，棉铁甲成本低，好保养，而且行动敏捷一些，省体力。”
“但朕决心打造精锐中的精锐，贵在精而不是多。天策军平日辛苦操练，即便一身重铁甲，行动方面比一般精锐也不落下风，甚至还要超过。”
崇祯面不改色，亲自过来建起天策军的意义便在于此，许多细节是连孙传庭不敢想也不敢去尝试的。
孙传庭不可能不懂兵事，但认知停留在当前，没见识过用肉菜饭管饱，加上辛苦操练的士兵会有多么强壮的体魄。
工匠们得到命令，便开始行动起来，草拟新头盔的形状，五十斤重铁甲又按照不同的身高分为几个大小款式进行设置。
崇祯踱步而出，从怀中掏出两本小册子，递向孙传庭道：“每晚酉时四刻到亥时两刻，让军兵认字读书，练习算学。”
时间上便是后世的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半，让军兵学习三个半小时文化，崇祯总感到在这时代算时间是件蛋疼的事。
孙传庭愕然的接过小册子，翻开一本，看到12345之类的数字，再翻另一本，拼音教导文字，彻底陷入茫然了。
“皇上，军兵读书认字无用啊。服从纪律，听从将领的命令，奋勇杀敌，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是兵卒的职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兵也同理。”
遵守纪律，服从命令，在孙传庭眼里就是一等的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