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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面兽下山做狗(1)

面朝旭日打完一套形意拳法,又在院子打坐了会儿,顾徐行感觉浑身筋骨结实了许多,就连指掌不经意间抓握的力道都比以前大上几分。

隔壁院里的叫花子哼着歌走了,唯独张乞丐摇摇晃晃负手走进来,坐到院中那株柿子树下,问道:“小莲花山的山贼可都是些睚眦必报的狠人,你那天放他们走了,就不怕他们卷土杀回来?”

顾徐行收功,将丹田里如潮水般沸腾的气机缓缓平息,轻吐出一口浊气。

紫霞神功一旦修炼,须日日勤以练习,不可有一日松懈,练功之人体内气海如钱塘大潮滚动潮壁,不动则如处子,动则磅礴倾泻而出,似涛涛江河无穷无尽。

顾徐行习惯性摸了摸眼睛上的布条,唇角往上提了提:“我肯定不信他们,也知道他们还会回来,但又有什么好怕的?”

张乞丐调侃:“小莲花山三百山贼倾巢而出,你自认为一人能抵挡住?”

“龙虎山赵仙侠能一记拂尘破去两千六百甲,我怎么就不能一刀破去小莲花山三百甲?”

“你若是入了一品金刚,兴许能做到,现在不过破甲二十六,哪里会是这伙山贼的对手。”

顾徐行走到他身边坐下,极狡猾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乞丐:“所以我还留了后手,麻烦前辈帮我把信送到晋州城老夫子酒馆,掌柜的看了信自会懂我意思。”

张乞丐把信接过去,哂笑着:“你小子这是怂了,搬救兵去了?”

顾徐行言之凿凿辩解:“江湖上的事情,怎么能叫搬救兵呢,我不过怕到时候打输,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还连累碧蹄馆的百姓受罪。”

张乞丐将信随手一塞:“你小子算个有良心的。”

接下来几日顾徐行便专心静养,每日打坐感受三品境带来的气机变化,偶尔出去透透风,却总是鬼鬼祟祟的,生怕被吕辞给发现。

第十日,老吕没有去山上采药,而是将顾徐行带到一间安静的小房子里,吕辞在一边候着。

蒙眼睛的布条一圈圈从头顶摘下,顾徐行眼皮微阖,感受到透过眼皮照射进来的朦胧光线,当布条拆到最后一层,老吕颤巍巍地将它丢掉,说话间也有些紧张:“顾小子,现在试着把眼睛睁开,能不能看见东西了?”

吕辞站在角落里紧紧攥着衣角,似乎更紧张。

顾徐行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斑驳的阳光如金子般一点点跃入眼底,周围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楚。眼前先出现个衣裳破烂的胡茬老头,然后目光便锁住角落那位略带娇羞的女子。

这是顾徐行第一次真正见到吕辞的相貌,同样紧张的心情竟奇迹般放松了,吕辞果然生得跟老吕所言,沉鱼落雁齿白唇红,如果把长相按一百文满分,这张脸起码得有九十文。姑娘蹙着柳叶眉,两只手不知所措勾着食指,不能视物的眼睛依然清秀温柔,看起来很有明净山水的味道。

老吕见顾徐行始终盯着自己闺女看,抱起肩膀轻撞了他一下,嬉皮笑脸道:“怎样,我闺女长得不错吧?”

顾徐行啧啧说:“吕辞生得比书上西施还美。”

吕辞站在那里脸色微赧,轻咳,软软糯糯的声音:“你们不要乱讲。”

顾徐行却贼不要脸地过去拉着吕辞的手,勾着如葱玉指道:“老吕,我觉得是该考虑一下你那天提亲的事情了。”

老吕笑得脸上褶子挤在一起,像朵春光灿烂的雏菊花:“嫁妆我都备好了哩!”

两人顿时兴奋地聚到一块叽叽咕咕起来,吕辞听他们没嘀咕什么好话,无非就是老岳父公、乘龙快婿这样的字眼,却一点都生气不起来,倘若她能看到角落里那一老一少头对头的狡猾模样,恐怕就能深切体会狼狈为奸这个词是怎么用的了。

……

……

小莲花山大当家袁熊畜使得一手好刀法,一柄开山刀无论马战抑或步战都耍得虎虎生威,他对敌过招只有三板斧的刀法,据说是从江湖上某套赫赫有名的杀人刀法里偷师来的三招,因此他也只会三招刀法。

虽然刀法不多,但袁熊畜生得虎背熊腰,更是天生蛮力,挥砍起刀来力道奇大,往往三招之内就将对手打落兵器、斩下首级。若是对手捱过了三招,袁熊畜便收刀再耍一遍三板斧,而且一次比一次刀势凶猛,力量似乎永远不会枯竭。这么耗下去,没谁受得了他这个打法,打着打着便打出了凶名,江湖人根据袁熊畜的丑陋相貌恶趣味地丢了个青面兽的绰号给他。

今日青面兽袁熊畜点齐了小莲花山三百号山匪,与二当家曹豹领三十骑打头阵,前往碧蹄馆,准备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公子哥,当然顺道剥皮喂狗威慑一下百姓也是要做的。

顾徐行这两天一直围着碧蹄馆打转,几乎跟家家户户的人都有点厚脸皮的交情,时不时跟这家的年轻姑娘勾搭两句或者去西头刘寡妇家惹点是非,总之没闲着。集镇上这些年轻姑娘还都很欢迎这登徒子上门拜访,无非是见惯了镇上那些皮肤糙黑的汉子们,看见有些细皮嫩肉的顾徐行时便觉得稀罕了,而且这公子哥生得不错,别说到人家里唠个嗑讨口水,看这些姑娘们如狼似虎的眼神,估计直接拉进屋里白送具身子也能要得。

刘寡妇是这些人当中最典范一位,有好几次顾徐行胳膊被寡妇如春笋倒扣的胸口几两肉若有似无碰着,都明显感受到那两颗樱桃坚挺起来,发了春似的小寡妇隐约轻哼几声更令他头皮发麻,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强了,此时顾徐行倒是对景阳学宫曹净慈那句‘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深信不疑了。

小寡妇倒好了一杯茶搁在顾徐行身前,搬个凳子仔细凑近他坐着,托腮笑盈盈道:“顾公子喝茶。”

顾徐行有些心虚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哪敢再撩拨眼前的寡妇,寻常待字闺中的姑娘调戏调戏是种情趣,人家姑娘还懂得欲拒还迎的做法,眼前这女人,只怕正等着顾徐行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呢。

顾徐行极纯良乖巧地捧着茶杯颔首:“谢谢姐姐。”

刘寡妇大声笑起来,长得还算小家碧玉,不过声音就有点像隔壁杀鸡的大婶,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她家还有个十岁刚出头的儿子,丈夫在前年被征去修筑大凉关长城,被城头上的条梁砸中脑袋死了。官府按照抚恤标准每月给刘寡妇二两银子,可到了下面人手里,各种克扣剥削,最终流落到年轻寡妇手里不过几钱银子,这还是她皱着眉头任由那些无良衙役揩油才苟且得来的,每月勉强够母子吃喝,自己平日里再做些裁缝活,准备攒些银子送儿子去骊靬城找位私塾先生,不求登科进第,最起码识几个字,将来也去当个教书匠,总比在穷乡僻壤窝一辈子强。

年轻寡妇的儿子从外面跑进来,一身泥土,狼狈地像个小泥人儿,惹来年轻寡妇轻声呵责:“你这孩子,又跑哪里去疯了,瞧瞧,衣裳都脏得不像话了!”

孩子本想像往常一样往娘亲怀抱里钻,打眼就瞧见屋里坐着个陌生男子,模样俊俏得很,就跟小人书上画的神仙一样,不由得呆了呆,刘寡妇连忙扯着儿子朝顾徐行指道:“快喊顾叔叔。”

孩子很听话的喊顾叔叔,让顾徐行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寡妇没诛心地让她儿子给自己叫干爹,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顾徐行朝孩子招手,让他过来,刘寡妇见孩子招人喜欢,也露出脸上小酒窝,本就不错的脸蛋有一抹迷人的红晕漾在上面。

直到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顾徐行松开孩子,有些尴尬地摸摸脑袋。

年轻寡妇赶紧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顾徐行早上又要跟往日一样去街上乱逛,惹得吕辞重重哼一声,连早饭都不给吃就撵出门了,现在确实饿得受不了。

年轻寡妇在外面厨房动作娴熟地起灶生火,煮了些白粥,又从酸菜坛子里挑出些腌入味儿了的酸白菜,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就端了一盆粥跟一小碟酸白菜过来,搓手道:“家里早上只留了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将就着吃点吧,等中午我上街买些肉,回来给你做顿好的。”

顾徐行丝毫没有嫌寒酸的意思,道上几声谢,然后坐在长凳上自己拿碗盛粥,用左手轻轻托着,右手执筷夹着碟子里的酸白菜小口嚼着。酸白菜被刘寡妇腌得酸咸爽口,甚至比城里一些大馆子还好吃,顾徐行一边喝白粥一边就着酸菜,很快喝了三碗下去,盆里剩下不到两碗的样子。

顾徐行拍拍肚皮,心满意足地道:“姐姐,你这酸白菜腌得真不错,临走的时候多腌点给我,不然等回了晋州,我得天天惦记它。”

年轻寡妇抱着孩子坐在门口,从头到尾看顾徐行慢斯条理地喝粥,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爱慕崇敬,听见话,便戏说道:“只惦念酸白菜,不惦念人?”

顾徐行只是轻轻勾唇一笑,并不理会,但被阳光打满了的侧脸却迷小寡妇半天,好像喝了壶后劲极大的陈年佳酿,许久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时,碧蹄馆集镇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大地摇晃惊动,屋檐上的角灯无风自动,许多人都好奇从屋里出来张望,只见遥遥几十骑从山上奔袭过来,为首之人怒目凶睛、额间至右鬓有条狰狞刀疤,乍看之下宛如恶鬼出世,格外恐怖。

小莲花山大当家袁熊畜身着黑袍,开山刀拖地而行,掀起大团沙土,铁蹄踏过之处宛如山崩地裂,只听他内力雄浑地朝碧蹄馆吼过去:“小莲花山袁熊畜,前来碧蹄馆请公子赐教!”

屋里小寡妇刚回过味来,只觉身边一阵风卷过,年轻公子浑身气机猛然涌起,身形如飞燕倒掠向铁骑奔来方向,放声笑道:“那本公子便不吝赐教,出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