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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笔刀春秋酱牛肉(1)

顾徐行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慢吞吞地,但在附近那些悄悄拉开一道门缝儿偷窥的百姓看来,也如仙人谪尘般出彩,俊逸潇洒。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吕辞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还有隔壁院子那个姓张的乞丐,要不要等他晚上回来再去道别,碧蹄馆那些个小家闺秀们的门还没敲完,委实有些可惜咯……

快走到院门的时候,顾徐行看见吕辞已经背着个小包袱等在那里了。

盲姑娘在原地焦眉苦脸,顾徐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想吓她一吓,没想到被吕辞提前察觉到声音,吕辞蹙蹙好看的眉毛,轻声问:“顾徐行?”

顾徐行没想到她耳力这么好,不禁有些索然了,懒散开口道:“是我。怎么,我还没跟你告别呢,已经给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赶人了?”

吕辞脸一红,声音嚅糯道:“你哪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包袱里都是我的……”

“你的?”

“爹让我跟你走,他要出去办些事情,过几天会去晋州找我们。”

顾徐行搔了搔头皮:“你爹怎么知道我要走的?还有,那老头儿能有什么大事要办,折腾上几天?算了,正好我发愁怎么劝你跟我回城呢,既然这样,我带你去我家,然后带你逛晋州城最好的酒楼,带你吃老夫子酒馆的酱牛肉。”

吕辞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开始还笑得有些娇羞含蓄,一路跟着顾徐行往碧蹄馆外走,被年轻公子接连出言逗笑,笑着笑着就不再掩饰了,露出来两个极醉人极好看的小酒窝。

白狐儿脸偷偷瞧着,看她笑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喜悦全藏在了眼神里,里面全是光。

碧蹄馆外,匿身树丛中的烂衫老头儿脚尖轻点,掠过一棵棵如冲天利剑的刺槐,向着极远的山头,一脚迈出十丈远,如缩地成寸,逍遥踏步而去。

那山头曾是山中活过三甲子的白额虎洞穴,洞边长有几株绿油油的虎须草,随风飘摇。

端神宗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世子携吕辞回晋州。

……

……

晋北王顾庭在晋州城有座规模比太守府还高几个档次的参事府,镇守大端西北边境的三十万虎狼铁骑军中大小事务都在此参议,一应指令也都由此下发。

今日顾庭召集麾下所有文官武将在参事府议事,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金吾将军褚建康麾下参将、原清凉山三当家张定边跪在院里,身前摆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和一把染血的刀。

顾徐行来到这里时便看见眼前这副场景,不禁有些脊背发凉,然后就被另一名从衙门匆匆赶出来的老管家拖走了。

老管家脸色一如既往地呈现出某种病态苍白,拉着顾徐行往王府走,顾徐行顺手拉过身边吕辞的手杖,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恭叔,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都跟蔫了似的?”顾徐行十分不解。

虽上了年纪枯容病体、但走出晋州却比郡守童纶还炙手可热的王府大管家将翻飞的抹额捋向身后,低声道:“清凉山张定边手下出了两个贪图北元皇帐赏银的叛徒,被张定边发现的时候已经将晋北边境布防图泄漏出去了,估计要不了几日,布防图就要出现在北元皇帐慕容皇图的案头了,大将军这回可气得不轻。”

顾徐行骇然,见四周无人,便问老管家:“恭叔你有什么主意?”

老管家摇头:“王爷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北元探子一走,找人就如大海捞针,难呐。”

两人都没了辙,在路上顾徐行又询问了些顾庭近况,老管家一一作答。对于世子殿下带回来的盲姑娘,老管家并未多打听,只是简单问了下姓名便不再理会。

三人沿着一条巷子走了大半柱香的功夫,并未走正门,而是来到王府后门,老管家便停下来朝顾徐行作揖:“世子殿下,老奴就送到这里,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相陪了。”

顾徐行温和轻笑,朝他挥手,目送着老管家远去,才牵着吕辞的胳膊往自己所住的两仪轩走去。

两人刚走进两仪轩,两仪轩的大丫头一眼瞧见,神色喜极跑过来,眉眼妩媚至极却从眼里流露真实关怀:“世子殿下回来了!”

相貌能值八十五文的漂亮丫鬟正是咏凤楼刺杀裴按的红藜,随着她的喊声,两仪轩又跑出来两个丫鬟,一个是双胞胎姐姐春喜,另一个是妹妹春意,两人年纪要比红藜小得多,是几年前顾庭从一名醉汉手里买来的。那名醉汉好赌成性,却逢赌必输,每次输了银子就要买醉,醉回家去就殴打那对从小没了娘的双胞胎姐妹花,有次把钱输得精光,手痒的醉汉便打起了卖女作妓的念头,被大将军撞见一通暴打,砸了一大笔钱买回双胞胎,让她们彻底断绝了跟醉汉的父女关系,送到顾徐行的两仪轩做丫鬟。

一个大丫头跟俩小丫鬟叽叽喳喳围着顾徐行打转,很快便将吕辞挤到一边儿去,顾徐行拉着大丫头红藜过去,抬了抬她下巴,红藜笑得胸前盛世气象乱颤,被顾徐行打趣说:“红藜,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偷偷长了二两肉啊。”

红藜扭扭纤细腰肢,笑得春意盎然:“还不是长到该长得地方了。”

吕辞被挤到一旁有些别扭,鼻尖满是两仪轩丫鬟们的脂粉味儿,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引起春喜的注意,于是有些好奇地拉着顾徐行袖子问道:“世子,这姑娘是谁?”

妹妹春意性子单纯,见着模样好看的就有好感,瞧吕辞模样温婉大方,小脸粉扑扑的,看着看着眼睛笑弯起来。

红藜性子比双胞胎姐妹成熟得多,见着吕辞时脑中闪过一抹女人特有的直觉,看她的眼光自然就警惕了许多,拽着顾徐行衣袖的手不自觉也加大了力道。

顾徐行将满脸不情愿的吕辞拉过来,介绍说:“吕辞,我救命恩人,你们平时怎么伺候我的,以后怎么伺候她,懂了吧?”

春喜春意都很听话地点点头,红藜却抓着世子袖子悄悄问:“我们要伺候多久?”

耳朵极好使的吕辞立即道:“等我爹来了,我就走,不麻烦你们的。”

顾徐行则劝道:“来都来了,不着急走,两仪轩空房多着呢,就算再来几十个吕辞都住得开。”

吕辞仍是摇头,顾徐行见她性子执拗,便盘算着等吕老头儿来了再吹吹耳边风,这孤苦伶仃的父女二人,闺女又生得如花似玉,走到哪里都得被人惦记着,要是能留在晋州,有自己的照拂,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想到这儿,顾徐行让春喜春意带着吕辞去找间采光好的客房住下,然后往自己房里走去。

顾徐行的房间不像弟弟顾江宁的布置,顾江宁房里有台大紫檀雕梨案几,案几上摆着文房四宝与字画法帖,笔筒里竖着的笔如树般密密麻麻立着,以往被顾徐行瞧见,就有些头皮发麻,心想这些笔海如果是刀的话,那该是何等壮阔的景象。

他不在的三年,房间被红藜打理得井井有条,屏风挂着一幅前朝名家所绘青龙大磐图,镂空窗柩内还摆着一只景窑青瓷,瓷瓶儿里插着满满当当一囊儿九月菊,圆桌一尊鎏金色古朴铜香炉燃着醒神的盘香。

顾徐行走到挂起帷帐的床前,将帷帐撩起,丝被上摆有一套叠放整齐的银皮铠甲,一枚方方正正的小巧印鉴搁在上面,千牛龙虎将军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