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轻冲着蒜头甜甜一笑:“不能!”
蒜头一副呆相:“啊?”
慕君轻脸上带着笑意,语调却是冰凉。
“我之前就跟你们这些男孩子说过,不准你们设计作弄赵合,你们完全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如今你自食其果,我为什么要救你?”
想了想,又坏坏一笑:“我呀,不光不救你,还要封了这处陷阱,好叫其他人三四天都寻不到这里,你怕不怕?”
说着,慕君轻便作势要引诀布法。蒜头吓的连连告饶。
“轻姐!轻姐!你要是把我封在这里三四天,我就饿死啦!你别呀!”
慕君轻昂头翻着眼皮道:“若今日掉在陷阱里的人是赵合,你们又会怎样对他呢?”
面对慕君轻的质问,蒜头想起了虎杖的计划,心虚地靠在角落里蹲了下去,他不敢再看慕君轻,而是将头埋在膝盖上。不一会儿竟哭了。
听见蒜头的哭声,同江犹豫着走到慕君轻身侧,轻轻拽了拽她裙角。仰着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她。
慕君轻瞧见同江这幅无辜又可爱的样子,冲他眯眼一笑。拉他走到一边悄声道:“你放心,我不会真封了陷阱,就是吓吓他而已!免得他们以后再找你赵合哥哥的麻烦。”
同江眼眸扑朔,冲她开心的点了点头。
慕君轻笑眼将他瞧了良久,忍不住伸手揪揪他脸颊。
“真是个善良的小家伙!”
同江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别着脸从她手里挣脱了,害羞地低了头。
慕君轻溺宠地轻笑两声,又去同蒜头训了几句。多是让他转告虎杖,不准再为难赵合之类的话芸芸。
两人告别时,她循着赵合离开的那条路急急走了。
同江捏着手里的一把糖果,目送着她的背影,很久没有离去。
怀玉看的投入,没察觉青年何时又挥了挥衣袖。观尘境里的场景转眼又变了。
时光由深秋转到初春。
一顶梨花木的空轿椅停在封石山下山的路口。
除去轿夫,随侍者四人一身锦衣劲装,腰配弯刀的坐在马上,另余两匹没人骑乘的骏马在路边悠闲的刨着蹄子吃草。
一个带白纱笠的华服女子候在路口,距赵合身后五步远的位置。十分恭谨。
赵合与慕氏夫妇正在话别,在他们身旁尾满了前来送行的父老乡亲。
怀玉跟着仲玄隐在一株茂盛的柳树上,离得太远,他们说了什么根本听不清。
在怀玉隐身的那株柳树底下,蹲着只露半个头的同江。同江的手紧紧扒着树干,眼神执拗地轮番盯着赵合与慕君轻,身子一动不动。
赵合时而拱手,时而作势要行跪拜大礼,均被慕氏夫妇齐力阻拦下来。
慕君轻立在父母身侧,歪着脑袋将他看着,乍看上去,是带着笑意的。
阳春三月里的山林郁郁葱葱,满目苍翠,漫山遍野的野桃花姹紫嫣红,格外惹眼。
山里的野桃花肆意生长,一直开到出山的大路边儿上打住,花香渗在风里,春风不诉离殇。
赵合谢完慕氏夫妇,犹豫片刻后走到慕君轻面前。
他凝视她良久,取下脖颈中贴身的一块玉珏,拉起她的手,将玉珏轻轻地放在她手心。
慕君轻不推也不纳,反笑着问:“你这什么意思啊?”
赵合抿了抿嘴,眼神灼灼的望着她。
“等我!”他憋了好久憋出这两个字,顿了顿,有些迟疑。
“若……若我还能回来……我……”
赵合的话说到一半打住了。
慕君轻眯着眼睛,甜甜一笑:“若你能回来,你待如何?”
赵合握着慕君轻握玉的手,有些微颤,她等待的下文终是没说出口。
等在下山路口的华服女子突然出声提醒:“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启程吧?”
赵合沉默了默,终是松了握她的手。
小声嗫嚅着像是说给自己的话:“没有……没有如何……”他最后的声音极轻,轻的仿佛一声叹息。
“这块玉……留给你吧,喜欢就带着,不喜欢,丢了也行。”他说完,转身离开。
“你等等!”慕君轻捏紧了玉,满脸认真的叫住他。
又三两步追上去,不由分说地取下背上长弓和红羽箭塞进他手里。
“拿着!不管日后遇到何等危难,你只记着,你有一身好本事!这红羽箭定能助你勘破劫难,护你周全!”
赵合抱着长弓和箭,定定望着她,漠然的眼睛为之一亮。
他忽然就笑起来,背好弓箭,转身步入那顶轿椅中。
在一众村民们的送别中沿着山路离开。
随着赵合的离去,人群渐渐散了。
只有慕君轻呆呆立在路口,望着空荡的山路发呆。柳树后,同江默默无言。
怀玉低头瞧着同江尚未发育完全的瘦小身板儿,蹙眉道:“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七八岁的光景吧。”
青年回答的很及时。
“他死时七八岁,但七年过去,他现在的心智该有十四岁了。附形魅妖的外表不会改变,他若留在这世上,便永远是这幅模样。”
怀玉心口一沉:“你是说,同江该是与赵合同年?”
青年略颔首:“可以这么说。”
“苏母年轻时嫁了山外的甜水村欧阳家。肥遗兆旱那几年,甜水村那一带颗粒无收,山林枯竭,村中十户九死,欧阳家的人也都死完了。”
“同江成妖后在甜水村住了七年,身形未生变化,甜水村人不免生疑,于是苏母将他带回了苏家村。这大约是他们回来的第二年。”
怀玉点了点头,再看同江时,心里便多了几分怜惜。
不一会儿,怀玉的脚下又涌出祥云,青年招来云舟带她浮于这片山坳上空,可以俯瞰山中光景。
怀玉瞧着青年于虚空中捻出几条五光十色的细线拨弄着,随着他的拨弄,山中景色飞快变幻,走过四季。
她俯瞰着山中景色从红艳艳到绿油油,从金灿灿到白皑皑,来回转了好几轮,散了多少次炊烟。
怀玉问:“你手里一直拨弄的是什么呢?”
青年:“嵌丝。”青年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过了会儿,瞧见怀玉依旧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便解释道,“大抵被做出来的境,都需嵌丝串联才能成境。不同境所配的嵌丝亦不相同。”
说着,他捻起一根若隐若现的光丝拿给怀玉看了一眼,“这种东西,象征了境中的时辰。”
怀玉睁大了眼睛盯着青年手里的嵌丝。原来观尘境还能这么玩?高人啊!
可青年为什么要拨动嵌丝操控时间呢?就不能让她顺其自然的看完吗?
怀玉如实道出了心中所想。
青年着意瞧了怀玉一眼,似会读心一般:“此境中前后间隔五年,我们不可能在其中待那么久。时间紧迫,我会拣要紧的让你看。”
“时间紧迫?”怀玉会了会,哪里时间紧迫?骤然会过味儿来。
这青年之所以觉得时间紧迫,就是因为想杀她想不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