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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宅院

酒足饭饱之后,黄秦因为公务繁忙,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他带着一身酒气,起身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下次再与苏兄一醉方休。”

苏阎点了点头,然后记起了什么,指着小姑娘道:“寻人这事就拜托大人了,这丫头名叫陈双花,是我在南大街丰安坊一带遇上的,你可以差人到那儿打听她的住处,等找到她的家人,再来找我要人不迟。”

黄秦单脚支持着身体,对苏阎抱拳道:“苏兄当真是侠义心肠,这也算是本官的分内之事,不如这样,最晚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一定给苏兄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有劳大人了,”苏阎抱拳还礼,学得有模有样,“既然大人公务繁忙,在下就不叨扰了。”

黄秦点点头,拄起拐杖出了门,带上门口的两名心腹一起离开,苏阎身后的那名武服衙役却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黄秦的背影,双目出神。

两人你来我往,一唱一和,梅花香看得满头雾水,自己师傅在县尉大人面前,也太能装孙子了吧,他压根就不是这种热心肠的人,还有帮小姑娘找家的事,说得跟真的一样,多半没安什么好心。

黄秦在两名心腹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下了楼梯,从云来酒楼后门离开了,后门僻静的巷子里,早有一顶四抬木轿在等候。

上轿子前,黄秦对右手边的壮年侍卫道:“赵高清,等会儿回到衙门,你再去一趟南大街丰安坊,打探一位名叫陈双花的小姑娘,看她家住何方,明日太阳落山前,一定要给我个答复。”

侍卫赵高清点了点头,犹豫不决道:“大人,其实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

黄秦对待自己心腹一向很有耐心,和声道:“但说无妨。”

赵高清有点儿好奇道:“大人腿伤未愈,本不该亲自赴宴?想来不单是为了请他吃顿饭吧?”

黄秦看了一眼自己这名心腹,眼神玩味,笑道:“当然不止是吃一顿饭,我还......送了他一套宅院。”

赵高清听完更加迷糊了,他知道黄秦向来赏罚分明,能让他送出一套宅院的人,肯定不简单。

......

“各位客官,眼前这间四合院便是了。”

帮忙介绍宅院的掮客,是位发福的中年胖子,衣着得体,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实可靠。

他指向一座灰墙青瓦的院落,匾额唤作宁安小院,朱红的大门前有两尊鼓形石墩儿,看起来小巧雅致。

“听掌柜说可能有贵客要来,我提前命人将院子洒扫干净了,”中年掮客掏出钥匙开门,把苏阎等人领进了前院,然后穿过一道垂花门,直接来到宽敞的后院,“那是厨房,对出来有一口水井,打水十分方便,那是望楼,可以登高望远,视野极好......。”

苏阎打量了内院一圈,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整体环境还算宽敞整洁,空地上点缀有花草盆栽,特别是院子西南角,有一颗高过屋脊的槐树,枝繁叶茂,在夏天绝对是个遮阴纳凉的好去处,可惜现在是秋天,槐叶微微发黄,有点萧瑟阴冷的气息。

“房内物品一应俱全,全都是新购置的,客官尽管放心使用。”掮客将一串钥匙递给苏阎,点头哈腰道:“客官要是没什么事情吩咐,小人便先走了。”

苏阎接过钥匙,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客官如果住得不满意,明日可以找我再换一间宅院,只需到云来酒楼找小人便是。”中年掮客立即如获大赦,擦着额头的汗珠离开了,脚步有些匆忙。

梅花香四处打量了院子一圈,频频点头,似乎忘了自己差点拒绝黄秦送房的事,她指着西边厢房道:“这间厢房前边有棵槐树,我喜欢,今晚就睡这间了。”

苏阎的目光落向那棵高大槐树,视线往上游走,最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今晚你要和小花一起睡。”

“这小姑娘胆子不大,我怕她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苏阎这话是对陈双花讲的,目光却落在了梅花香身上。

“这样也好。”梅花香牵过小姑娘的手,仿佛从恶魔手中救出了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苏阎拐了谁家的孩子,这并不妨碍她和小姑娘交流,她像个知心大姐姐似的,一边问东问西,一边带着她在院子里瞎逛。

最后两人发现槐树背面,竟然掩藏着一个木架秋千,他们就跟发现了宝藏似的,在秋千上玩得不亦乐乎。

日渐西斜,苏阎一时兴起,迎着夕阳登上了院子的望楼,安宁县城的街景尽收眼底,近处深宅大院成片,远处寺庙道观林立,坊市星罗棋布,街道纵横有序,晚霞满天,一派祥和。

很快,苏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他所住的长宁坊,尽是些深宅大院,似乎是富人的聚集地,从那些坐拥小桥流水、假山池塘的园林就能看得出来。

他的正前方,隔了三四条巷子远,有一栋阁楼拔地而起,楼高三层,飞檐斗角,古色古香,很是气派,仅仅是一座阁楼,便有了鹤立鸡群的景象,那整豪宅大院布局内饰的富丽华贵程度,自然不必多说。

苏阎微微抬眼,目光落向那座阁楼的第三层,依稀能够看到阁间里的三道人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武服衙役已经出现在了苏阎身后,低声道:“那是白府的观城阁。”

“白府?”

白府的观城楼阁高三层,第三层的阁间里,有位身穿华贵锦衣的年轻公子哥,生得唇红齿白,相貌清瘦,这会儿正在独自饮酒,身旁还站了两名带刀侍卫,一左一右,气势威严。

这位锦衣年轻人名叫白寻,是安宁县四大家族白家的嫡长子,年纪轻轻,豪强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

白寻喝完酒,脸色微醺,目光悠闲的越过雕花围栏,然后看见宁安小院的望楼阁间里,同样立着一道高瘦人影。

他对身旁的侍卫道:“去打听一下,宁安小院新入住了什么人?”

侍卫点头领命,风风火火的走下楼梯,不多时,他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满头大汗道:“大少爷,宁安小院今日入住了三人,其中一男一女,是对外来的师徒,还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似乎是本地人。”

白寻将杯中烧酒一饮而尽,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淫色,冷声道:“那女子长得可还算标志?”

侍卫神色僵硬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白家是安宁县首富,这位白家嫡长子更是腰缠万贯,很多青楼妓院甚至都是白家开的,根本不缺美人共度春宵,奈何白家公子偏偏有个特别嗜好,他不喜欢那些青楼勾栏的艳妆美人,反倒是喜欢寻常百姓的良家女,因为这事,白家大公子已经惹出了不少事端。

侍卫一想到这些,还有白家老爷交待过的话,他就有些头疼,只能转移话题道:“大少爷,属下得知,宁安小院新入住的那对师徒,是县尉大人的朋友。”

白寻听完这话,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就好像有人往古井中扔了一块巨石,激得水花四溅。

他缓缓起身,走到栏杆边上,定眼望向宁安小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他总觉得望楼那道青色身影,正与自己四目对视。

他压低嗓音道:“很好,既然是县尉大人的朋友,那他便是我白家的......敌人。”

侍卫紧张得满头大汗:“大少爷想做些什么?”

白寻笑容阴险:“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先开一盘赌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