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智岩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坐在桌边吃早餐了。看这帮人吃得正香，他也没说什么，默默拉了椅子坐下，茫然地看着魏斯语把面条放在他面前。
“哎，小孩还多个流心蛋呢？”
刘鹏定刚打算说点什么，魏斯语立刻用眼神制止他，慢悠悠地开口：“你一成年人也好意思跟小孩子争？自己翻翻自己的碗底呗？”
林泰京不解地开始翻，看到压在碗底的那个蛋之后，视线忽闪，还是选择闭嘴。
“也不知道是谁见不得别人好，自己有的东西不去发掘，打脸的感觉怎么样？”魏斯语笑着歪歪脑袋。“少爷？”
刘鹏定笑着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还没人在战队训练基地这么闹过呢，现在这是要开始看戏的节奏？
“所以我还是好奇，姐姐你到底谁啊？”林泰京敲敲碗。“刘狗的朋友吗？还是小孩的朋友？”
“我妈说了，我们家那边有个说法，在饭桌上敲碗的人一般代表的是家庭遭遇重大不幸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他们是被遗弃街头的乞丐，简称……”魏斯语故意顿了顿。“孤儿。”
刘鹏定差点笑得把面条吸进鼻孔里。
——绝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啊？”林泰京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哪儿惹你了？”
“没惹我啊，我说话风格就这样。再说了，要我看你爽干嘛，你是钞票还是ph至尊播客？钞票也不是不行，就尽量别是津巴布韦币吧。”
此话一出，连那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其他队员也跟着笑喷。
“这我朋友。”刘鹏定还是开了口，下意识看了眼小孩的反应。“就过来玩两天的。”
“啊原来是刘狗朋友，我说呢，战队怎么可能请这种小姐姐来给我们当厨房阿姨，这口才适合去做陪练。”
魏斯语能察觉到小孩不爽，还是在桌子下面拍拍小孩的手臂，得到他的眼神回应之后，心跟着放下。
——不过话说回来，当面怼人的感觉真是好啊，原来让林泰京这狗东西吃瘪是件这么能让人快乐的事情呢？
“我不会打游戏，所以还是没法做陪练的。”魏斯语起身去厨房端苹果。“至于能不能做战队厨房阿姨，我觉得也不行，毕竟真的挺怕保险公司上门追债的，是吧少爷？”
“小姐姐这个时候来上海玩，是有什么计划吗？要去网红店打卡拍照吗？”
“就随便走走呗，没什么计划。大城市在过年前都有点冷清，正好我也不喜欢人那么多的环境，自己逛着也舒服，我对网红店没什么追求。”
“需要导游么？我可以带你到处逛逛。”
察觉身边的小孩儿这回是真的有点不爽，魏斯语还是在桌子下面捏捏他的手指，脸上依旧淡定：“不用了，来之前我看了下战队里少爷们各自的段位，您现在下锅了也只能趴在面条上做点缀。”
“嗯？”
“菜。”
哄笑。
连程智岩脸上都有了难得的浅浅笑容。
“哎行了行了。”刘鹏定打岔。“吃饭吧大家，等下登哥就过来了。”
“登哥是住自己家吗？”魏斯语好奇地看着刘鹏定。“之前我看很多人都说登哥住市中心啊？”
“那倒没那么夸张，靠近市中心而已。”刘鹏定耸肩。“哪有那么富。”
那边的小辅助立刻嘴贫：“汤臣一品不也没在市中心呢吗？”
“登哥住汤臣一品？”
——我靠，那是什么神仙才能买得起的房？印象中很多明星都只是在那边租房啊？
“听他瞎说，登哥住的是公寓，只是靠近市中心，地段挺好的。”刘鹏定摆摆手。“开车过来还是很快的，但是可能要先去宠物店接旺财过来。”
“啊这个我知道，你们队宠。”
武山接话：“吉祥物可能更稳妥点。”
大家笑成一团。
魏斯语明显感觉身边的人状态好了些，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扭头看他，还是像之前那样在桌子下面拍了他一下。小孩的精神状态也确实好了些，反手拍拍她的手，心再次被填满。
众人正有说有笑，那边的门又开了。
先进来的是个小家伙，撒欢地往里跑，估计是闻到香味了，立刻就奔着厨房来。樊德恩还在后面打电话，也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语气倒是怪温柔的。
“旺财宝宝！”刘鹏定已经吃完，放下筷子，把小秋田抱起来。“喏喏喏，现在已经没有了。”
程智岩倒是难得心情好，拿了个小盘子，起身去给旺财倒了点狗粮，放在他面前。看着它吭哧吭哧开始吃东西的样子，脸上难得挂着淡淡的笑。
樊德恩进来的时候，大家依然围坐在餐桌边，有的还在吃饭，有的在扯皮，有的——比如程智岩——就专心盯着旺财吃饭。
“登哥早。”
魏斯语闻声看过去，冲着他点点头：“登哥。”
樊德恩并不惊讶魏斯语此刻坐在这里，毕竟之前刘鹏定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也没反对魏斯语过来陪着程智岩。
也好，小孩看见她的话，状态能跟着好一些，未尝不是件好事。
“登哥也认识？”林泰京倒是惊讶。“你们都是朋友啊？”
“没说不是。”樊德恩也在桌边坐下，看旺财又在吃，不免皱了皱眉。“刚刚在多多姐姐那里不是吃了的吗？怎么回来了还吃？我养的是狗不是猪没错吧？”
“多多姐姐今天怎么不陪我们旺财了？”林泰京笑嘻嘻地伸手过去挠旺财的下巴。“今天旺财在基地陪哥哥们？”
“多多今天有事。”樊德恩淡淡地接话。“都不去rank了？今天要核查战绩的。”
众人应声，纷纷端了碗回厨房去，洗了各自的碗之后，才回训练室去打rank。一时间，桌边只剩下程智岩他们几个。
“我今天特地把旺财接过来了，等下就带着旺财去找祝医生吧。”樊德恩打破沉默。“你的情况似乎变严重了，不然也不会失控，还是要去看看。”
程智岩没接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失控......这是他之前最不愿接受的词之一，现在真正被用在他身上，那种感受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好。他们说他会失控地对自己的队服下手——那是他最最珍惜的东西，但是在那过程中，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那些让他心悸的画面和文字。
他不想这样的，但是好像真的不受自己的脑子控制了。
吃过早饭，几个人带着一只狗出现在祝廷的办公室门口。旺财似乎知道程智岩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还差，就这么乖乖被他抱着，在办公室门被打开之后，也乖乖地跳下来，蹭着他的裤腿，似乎在给他鼓励。
程智岩暗暗地深呼吸一口气，独自走进办公室，在祝廷面前坐下。
“今天我们聊点什么？”祝廷依旧是那副温润的语气。“看你好像精神状态好了些。”
“都可以。”
门被关上。
魏斯语他们几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在休息室里，不时旺财还会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出现的女生，然后冲着她摇摇尾巴。小家伙生来就是一张笑脸，在看到魏斯语并没有抗拒它的靠近之后，更是热情地开始蹭她的裤腿。
魏斯语觉得它实在可爱，还是伸手挠挠它的下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旺财？”
——这可是出了名的团宠啊，现在居然在蹭着她的裤腿！人生巅峰了！
“程智岩跟你说了要你过来吗？还是你主动联系他的？”刘鹏定还是好奇得不行。“之前好像没见他这么依赖你的。”
“是那次我看到微博上公布了对你们两个人的处罚通知，还有那条公告。我看了评论之后觉得实在难以接受，然后就去程智岩的个人超话看了一圈，发现大家说他上微博了，还是那样断断续续好几十次，每次不超过二十秒钟，然后我就大概知道这人应该已经看到那些评论了，就立刻联系他了。电话里，这个小孩......”
她实在是不想回想了。
电话里那个语气，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她宁愿自己从没听到过，也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听见。
那是多少人心中的神仙啊，在赛场上潇洒自如，稳重如斯，可是现在变成了这样，在电话里颤抖，哪怕隔着听筒都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强烈不安和焦虑。
刘鹏定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也在好奇，我揍林泰京那件事情几乎是立刻就传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往外说的，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不过也挺有意思的，只是我的事情被传出去了，登哥自己的事情倒没有，要是真的是林泰京自己说的，这人也挺精。”
“就是他自己说的。”樊德恩接话。“之前我在微博上看到消息源头了，也让人去查了。他有个小号，粉丝知道，但是我们没去了解过，那个小号基本就是战队日常的传声筒，什么都能往外说，我估计魏斯语来战队的事情可能已经在微博上传开了。”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这人又带程智岩的节奏。”魏斯语垂眸盯着面前的小狗狗。“在登哥来战队训练基地之前，我还在怼他呢，现在想想，我觉得我有必要用我的方式针对他。”
刘鹏定笑出声：“这哪是你能处理的事情？你针对他的话，指不定这人会继续在微博上发疯，小心点。”
“也就是怼几句罢了，真正还是靠你们队里的管理层。”魏斯语勉强扯开嘴角。“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已经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冷处理。”
樊德恩也无奈：“只是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就是这么回复我的。在拿到证据之前，还是不能随便下处罚，总要走个流程的。”
“你不是说那个小号是他的吗？”
刘鹏定似乎明白了樊德恩的意思，叹了口气：“但是谁能证明就是他呢？我们也不能直接抢手机啊，对不对？而且就算直接抢手机，要是他退出登录了呢？理亏的其实是我们。”
魏斯语再次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