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京城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李林放飞手中的信鸽，骑马来到车窗旁，低声回道：“王爷，李蕊已经到了端敏郡主的身边，郡主似乎并未起疑，李笑也在暗中跟随，王爷尽可放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眼眸有些幽深，定定地盯着车窗，虽然隔着帘子，他什么都看不到。
云湛微合双眸，身子随着马车一晃一晃，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秋二公子已经和郡主会合了？”
李林道：“是，现在他们姐弟正在安邑游玩。”
“倒是逍遥自在！”云湛微微一笑：“如此也好。就是这样以来，我那个姑母只怕是要抓狂了。”
李林点头：“舞阳长公主一向支持荣王，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现在她的女儿却有了自己的主意，她唯一的儿子还助纣为虐，帮着自己的姐姐胡闹，只怕长公主这次是要气坏了。”虽然极力压制，还是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那舞阳长公主不知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一般，平时给他们找事也就罢了，王爷外出游历期间她竟还派刺客来行刺，这可真是亲姑姑！
云湛摇摇头，不理会他的幸灾乐祸。
李林见王爷现在心情似乎不错，周围又没有旁人，不由大了胆子，低声问道：“长公主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扶持荣王啊？”
长公主地位尊崇，将来不管是哪一位侄子继位，都不会怠慢她，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
若说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坐上太子妃的宝座，将来可以母仪天下，可是，她和端敏郡主的关系可着实说不上好啊。
云湛想起他查到的那些往事，也不由轻叹：“她与母后不和。”
舞阳长公主现在虽然地位尊崇，然而她并不是生来就是公主的，二十年前，她的兄长云恪还是前朝的一个将军，后起兵谋反，取林氏江山而代之，她才成为了长公主，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当初，云恪为了登上皇位，可谓是苦心孤诣，百般谋划算计。作为他唯一的妹妹，长公主理所当然成了一颗联姻的棋子。
长公主当时看上了如今的镇国公秋无伤，可是当时云恪的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姚皇后的表妹也自幼爱慕着秋无伤，姚皇后为了成全表妹，说服云恪要把长公主嫁给当时急需拉拢的另一位将领。
本来长公主已经决定要牺牲自己成全哥哥的大业，却无意中得知一切都是姚皇后从中作梗，不由大恨，最终她亲手毒杀了姚皇后的表妹，也就是秋无伤的未婚妻。
后来，不知为何，秋无伤竟然还是娶了长公主为妻，却又纳了前未婚妻的妹妹为妾，更与长公主夫妻多年不和。
五年前，姚皇后、太子牵扯进巫蛊之祸，最终姚皇后一个女儿被赐死，一个女儿自尽于御前，太子被囚，恒王离京，她自己也被迫交出皇后金印，退居佛堂，这其中舞阳长公主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只怕除了她自己，没人说得清楚。
如今，两边的仇恨是越结越深了，没人能解的开，也没人会去解，可以说，她们只剩下了你死我活。当然，有皇上的暗中相助，长公主的胜算远远高于姚皇后。
李林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了解到当年的恩怨，心中也是复杂难言，他说不出谁对谁错，也想不明白如何才能解开那些死结，他心里也赞同王爷的判断，这是个你死我活的死局。只有两败俱伤，绝没有一笑泯恩仇。
李林想起在河东碰到的那位端庄秀雅温柔沉静又聪慧狡黠的端敏郡主，不由轻叹，一向冷肃的面容上也不由多了些淡淡的惋惜之色。
马车中的云湛自也明白李林在担忧些什么，不由无奈摇头，对于他的杞人忧天十分无力。
京城之中，皇城内外，皇上，皇后，长公主，贵妃，被囚的太子，得意的荣王，还有那一直躲在边关不肯回来的镇国公，这所有的一切，都很有趣。
还有，这次在河东碰到的那对兄妹，也很有趣。
但愿这次回京可以让他不虚此行。
他很期待。
……
黄河边上，秋思言、秋思远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心中开阔，又有敬仰崇拜。
秋思言笑道：“早该出来走走了。”
秋思远也点头赞同：“果然波澜壮阔，不负盛名。”
小艾在不远处喊道：“姑娘，公子，快下来，小心别摔下去了，河水有什么好看的。”
秋思言与秋思远对视一眼，相携下了河堤。
远远就看见小艾在那里烤着从渔夫那里买来的鲤鱼，还一边诚恳地安慰李蕊：“你哥哥刚刚过世，虽然你现在是姑娘的丫鬟，不用守孝一年，可是一百天还是要守的吧。这鱼你是吃不成了，好在我们还带着干粮，你也不用担心饿着。”
李蕊望着烤的焦黄的鲤鱼，闻着扑鼻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偏偏被告知不能吃，不由生无可恋。
讨厌的哥哥，出的什么骚主意，害得她连鱼都不能吃。幸好她没有完全听他的，要是“卖身葬父”，她岂不是要守孝三年？
秋思言看看李蕊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再看看小艾的洋洋得意，也是无奈，这事她真的无能为力。她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守孝”吧。
一共烤了三条鱼，秋思远和车夫一人一条，秋思言和小艾分了一条，李蕊蹲在旁边默默地啃了半个馒头。
小艾得意地瞥了李蕊一眼，李蕊暗暗咬牙，小丫头居然敢欺负她，她哥哥可在暗处看着呢。
小艾背脊一凉，仿佛被谁盯着一般，不由身子一抖，伸长脖子四处看看，除了远处的河水，脚下的黄土，什么都没有，连刚才卖鱼给她的渔夫都不见了。
看看身边的郡主和公子，她的心神瞬间定了，开口问道：“姑娘，过了黄河，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到洛阳了？”
秋思言点点头：“不必着急，我们路上走慢些，向前便是渑池了，大概要一天半的路程，然后是新安，再走一天便是洛阳了。”
小艾算了一下：“那我们再过四五天就到洛阳了？”
秋思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