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浩然的状态有点不对。
应该说，从今天无舟战队出现的那刻起，他的情绪便一直都不太稳定了。
此时，他直接一个人操控着英雄，单枪匹马地杀了过去，不要命了一般。
柯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平时的许浩然，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莽撞。
他这是怎么了？
在第二次被许浩然打掉一半血之后，程子建勾起了嘴角。
他和这个黑白的队员并不熟，可是这个打野却像是疯了一样一直针对他，哪怕拼着死，也要来咬他一口。
有意思。
“李显，你过来一下。”程子建在队伍语音里说道。
“我们就来陪黑白的打野，好好玩玩。”
许浩然再次复活后，同样直接奔向了小地图上显示的敌方英雄位置。
看到程子建后，立刻挥刀砍了过去。
面对敌方刺客的突然袭击，然而程子建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是故意在小地图上暴露位置的。
上钩了。
一个走位，程子建躲了过去，也并不着急用技能，慢慢地和许浩然在那耗。
然而许浩然却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对方，并不想这样拖着。
况且对方的攻势并不是很猛。
于是刺客的操作变得越来越块。
不好……
看台上，柯月的手紧紧攥起。
程子建的目的，根本就是带起许浩然的手速！
许浩然的手速本来就容易失控，在对方有节奏地挑逗下，轻而易举地爆发了起来，甚至出现了极限操作。
目测现在他的APM值保守估计也早已超过350了，而且还在上升。
许浩然的极限手速究竟是多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一直在加快。
观众们并不在意手速过爆后所造成的后果，粉丝们只看到许浩然又完成了一个极限操作，纷纷喝起彩来。
不得不说，这次表演赛，黑白的打野真的是高光频出。
然而少年的手却攥的越来越紧。
等到无舟的上单李显也出现在许浩然的视野之中时。
她的一双桃花眼彻彻底底地阴沉了下来。
竟是动了怒。
无舟，你们当真是好算计啊……
……
李显很快就接近了许浩然，他配合程子建，找准时机放下一技能。
这个技能有击飞效果，如果被控制住的话，免不了要有一番大出血。
程子建也及时地封住了他的走位，许浩然为了躲技能，下意识操控着英雄，一个小位移，闪向了那个唯一的缺口。
对方很快就追了上来，却并没有着急攻击。
等到CD结束，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封住了许浩然的走位。
许浩然不得已再次使用位移技能，也用同样的方法躲过。
尽管许浩然此时是残血，一打二，可对方还是没有着急进攻，只是缠着他，继续封他的走位。
逼得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操作。
很快，因为重复性的动作，他的手指渐渐僵硬了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那两人就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戏耍着到手的猎物，看他一遍一遍地试图躲闪，然后又再次被追上。
许浩然故意吃了一个控制技能，结果他们并不击杀，反而在一旁等着控制结束。
他迫不得已只能继续躲闪。
对方极其有耐心地一点一点消磨着他的血量。
因为自己太过于冒进，早已和队友们的配合脱节，此时，竟是没有一个人来得及过来帮他，以至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不甘而又愤怒地挣扎中，他的屏幕灰了下去。
这场比赛持续了半个小时多才结束。
无舟赢了。
放下耳机时，许浩然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林队长，承让了。”程子建笑着与林沉握手。
现场突然有些骚动。
因为看台上，一直坐着的柯月突然站了起来。
她从席位上走下，一路来到了台上。
观众们都有些惊异。
“抱歉，暂时失陪一下。”少年对着镜头优雅地笑了笑。
然后她转身，一把扣住了许浩然的胳膊，没有理会主持人，带着人直接退了场。
……
“星火大神这是怎么了？”
“许浩然状态不对呀，你看他从比赛室出来时，一直在揉手指。”
“程哥这招也太阴了吧？故意让人重复某个操作，这样特别伤手。”
“阴啥，兵不厌诈，这本来就是一种对战思路。”
“而且你没看许浩然一开始就在针对程子建嘛！”
“星火本来就害得ace解散了。”
“哇你ace解散又跟我许浩然什么关系？程子建他凭什么这样阴人？”
“黑白就是活该，找谁当教练不好，偏偏找星火。”
“……”
无舟的粉丝和黑白粉丝吵了起来。
在观众看来，无舟的手段虽然阴了点，但这也是一种战术罢了，况且许浩然针对在先，星火又是害得ace解散的人。
程子建的做法，在无舟的粉丝眼里，竟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承让了。”台上，林沉淡淡地回应了对方，如水的眼眸幽深无比。
……
少年自退了场之后便一言不发，神色有些阴冷。
她用的力气很大，许浩然的胳膊甚至被她扣的微微有些疼。
他尝试挣了一下，反而被对方扣的更紧了。
“教练……”
柯月并没有理他，直接找上了工作人员。
“请问，医务室在哪？”
得到了具体的方位之后，她道了谢，径直去了那里。
许浩然瞥见教练的脸上隐有怒色，想到方才的表现，自知是他自己理亏，便也不在说话，任由少年一路拉着走。
很快到了医务室。
柯月找来医药箱，在许浩然对面坐下，她取出热敷贴，直接拉过许浩然的手，在手腕处贴了一圈，然后又通过按摩来缓解僵住的肌肉。
少年一直低着头，许浩然看不见她的表情。
柯月此刻的动作可算不上什么温柔，近乎强硬地帮他伸展着手指关节。按到酸麻的地方时，他下意识地索瑟了一下，蹙起了眉头。
“教练……”
“现在知道疼了？”
柯月终于抬起了头。
“刚才，你不是打的挺起劲的吗？”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浩然顿时被教练的样子吓到了。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少年，一双桃花眼满是阴冷，眼白处浮现出红血丝，渗的人有些心慌。
“刚满级就敢一个人去对面野区抓人，一挑二，只顾着杀人，丝毫不管团队配合。”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许浩然，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啊？”
“教练，我只是……”
“你还想不想打比赛了？”少年再度打断了他的话。
“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你的手速太容易失控，持续性的极限操作很容易导致手指抽筋甚至还可能造成一定程度的肌肉拉伤。”
“可你呢？”她厉声说道。
“程子建他在故意抬高你的手速你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就只会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我说过，想打好比赛，就给我好好护住你的手。”
“结果你今天，又是怎么做给我看的？”
她紧紧地盯着许浩然的眼睛，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许浩然终于忍不住，他深吸一口气。
“你让我护好自己的手，那你呢？”
他突然把手从柯月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趁少年不注意，把她右手的袖子拉下来了一截。
一段狰狞的深色疤痕就这样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那你到是告诉我啊！这是怎么回事？”
“教练，你连自己的手都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这句话，大喘着气，像是用力了全身的力气。
眼眶已经有些微红。
少年沉默了。
她垂眸看向小臂内侧那一道刺目的疤痕，半响，无言。
良久，许浩然颓废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教练。”他胡乱地抹了一把眼角，声音闷闷的，“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难怪今天见到无舟，许浩然情绪失控了。
柯月轻轻地笑了一声，眼里的血丝渐渐褪去，“不碍事的。”
她重新拉过许浩然的手，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动作。
这次，少年的动作很温柔，指腹温温凉凉的，像是一块光滑细腻的玉，从他的皮肤上细细碾过。
待到许浩然的手指可以自主伸展过后，又轻轻地喷上了一层云南白药。
手腕处的热敷贴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此刻他的两只手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一般，指尖懒散地蜷缩着，舒服的根本不想动。
“还疼吗？”她出声询问。
“……不疼了。”
“那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右手……还能治好么？”
少年摇了摇头。
“永久性损伤。”
所以，以后都不能再打比赛了啊……
许浩然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难怪，教练平时常用的都是左手。
他应该早一点察觉到的。
“是……和程子建他们有关吗？”
“嗯。”
所以说，ace的解散根本就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自己以前还因为星火害得ace解散而对教练产生的排斥心理，顿时觉得那个时候的他简直是瞎了眼。
“不疼了的话，就回去吧。”少年抬头，温柔地笑了起来。
“别担心，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有我在。”
“嗯。”
他重重地点头。
……
柯月把许浩然送回台上之后，并没有急着出现。
她再次来到了医务室。
从口袋里取出玻璃管装着的试剂，用一次性针管将药液尽数抽取干净。
拿碘酒为皮肤消了毒后，她对着右臂的血管，将锋利的针尖缓慢地推了进去。
这是第一针，止疼。
柯月重新取出一管试剂，像刚才那样，用一次性针管将药液注射进血管中。
冰冷的药液渗入皮肤，她忍不住呜咽出声。
这一针推的极其缓慢，结束时，少年的额头已经全是冷汗。
她微喘着气，等待着药效一点一点地发挥作用。
抬起右手，用指缝夹起一枚硬币，她尝试着有节奏地律动手指，让硬币在指节上滑动。
一开始因为疼痛，动作还有些迟缓，不过很快便灵活了起来，硬币顺滑地舞动着，从食指一路跳到小指，又再度回来。
最后少年一个翻腕，将硬币稳稳地夹在了食指与中指之间。
她低声笑了。
程子建，既然敢动我的队员。
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