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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谓侠义

“呼。”

阿星用手撑着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你醒了?”

阿星转头望向发声处,发现不知何时在他身边坐了个一袭玄黑色长衫的年轻男人。

那人关切地看着他,说道:

“我看你神魂有些动荡,最近还是不要多费心力为妙。”

阿星这时才回想起了自己在“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遭遇,脸色瞬间变得苦味十足。

好一副天生的不坏体魄,打量着身前这个还有些迷糊的男人,燕长淮啧啧称奇。

越看,他心中的惊讶就越大。

没想到,在这个首蛇道的秘密据点,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人?

这人分明没有练过功夫,体魄居然能坚韧如斯。

不仅体魄,这人的泥丸天宫更是散发出犹如澄澈金刚琉璃的宝光。

这是有人在他体内埋下了一枚菩提真种,只待其明悟来处,敲破己身心垢便能立地证就真如佛果。

阿星不知燕长淮心底所想,只感觉浑身泛起一阵恶寒。

他在心底自言自语道:

“这人,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燕长淮终于忍不住赞叹出声,“朋友,你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这一身横练筋骨……”

“停!”

阿星听到这熟悉的论调,立刻打断了燕长淮,一种奇怪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环伺四周这三个人,不敢置信地疑问道:

“你们,都是武者?”

虽是疑问句,但阿星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澄灯和老板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起身站起,他对阿星诚恳道:

“小兄弟,可以过来说话吗?”

阿星不自觉地点点头,他也很想知道,自遇到那个名叫杜停杯的白衣人后,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趁澄灯带着阿星去酒馆外的功夫,老板又给燕长淮倒满一杯酒。

老人的眉宇之间浮现出一抹忧色。

“小燕,就樊宗传来的讯息看,那位在突破无间境界之后,是被魔都工业的人带走了。”

燕长淮敲击着柜台,若有所思。

他来到魔都,本就是找这位火云邪神印证所学,以求踏破人仙门槛。在其人破关之后,他本以为这位会直接去武当山寻找自己的师父,一报当年之仇。

没想到最后来,自己可能还是要和他对上吗?

燕长淮笑了,他的眼神中仿佛燃烧着炽热的斗焰。

如果能击败这位邪神,是否能证明自己距离“天下无敌”更进一步了呢?

老板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摇头叹息,又为自己的门派感到自豪。

——我们走的这条路,就是为了培养出这样的武人。

这时,澄灯又回转酒馆之中,这位高僧直视着燕长淮的双眼,认真地发问:

“燕首席,你们武当真的决定要走这条行刺之路?”

燕长淮笑着否定道:

“不是武当,而是我们这些武人。说到底,我们能做的,不也只有这些了吗?”

澄灯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既然你们决意如此,贫僧也不多置喙。贫僧只求燕首席与贫僧同行一阵,走完这条路后,再做决定,可否?”

说这话时,僧人神情肃然,极其富有穿透力的目光紧盯着燕长淮的那对幽深的眸子。

关于这个法号澄灯的僧人,燕长淮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位是出自少林寺达摩堂,素有佛子之称。

但只是略一思考,燕长淮还是欣然允诺:

“好。”

——

深夜,两条身影穿梭在被尘霾掩蔽的下城区巷道中。

带着劣质呼吸面罩的工人们只能看到两条黑影一闪而逝,但麻木的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专注在手中的工作上。

走过一户人家,家中的小孩子正在奋笔疾书,看到两条黑影从窗外闪过后,忽然一跃而起,大呼道:

“妈妈,妈妈,窗外有人,好快!”

坐在一旁的中年妇人迅速拍掉小孩伸向窗外的手,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埋头对着自己的孩子低声嘱咐道:

“别胡说,哪有什么人。乖宝宝,今天什么都没看见。答应妈妈,有糖吃。”

孩子不解地望着妈妈,而中年妇人只能无奈地叹息。

在这个城市生活,她早就知道哪些东西是能说,哪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在这里要活得长久,必须得学会在必要的时候当瞎子。

但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孩子做错了,小孩子嘛。

有些事情,她们这些大人扛起就够了。

忽然有开关门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连忙迎上,关心道:

“今天没出什么事儿吧。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昨天被人弄掉了百多个弟兄。”

男人挤出了一个勉强地笑容,他低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几个不开眼的东西罢了。琛哥说了,只要拿下这几个人,帮内就给我们这些组长分一套上城区的房子。

虽然只有几十平,也足够小宝日后在上城区读书了。”

一笑又牵动了背后刚刚愈合的伤口,男人只能强撑着不动声色。

原本帮内有渠道可以买到低价的细胞组合液,但男人舍不得,有那钱给孩子多买点肉吃不好吗?

老是让孩子吃合成罐头,他还怎么在老婆面前抬起头?

尽管她从来不会数落自己,只会温温浅浅地笑着,但那样的笑容只会让男人更揪心。

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要跟着我一起吃这种苦?

想到这里,男人又连忙用藏在背后的手抚平了西装的褶皱,可不能让她看出来了。

还好妇人似乎没有看出他的窘迫,开心地笑道:

“那好,快点来准备吃饭吧。”

女人转过头,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傻子,这么多年了,她能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在说谎?

她只是不说罢了,有些事,说了也没用。

她的男人啊,什么都好,就是爱逞强。

——

澄灯和燕长淮就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日常。

看了半晌,澄灯转头望向燕长淮问道:

“燕首席,你觉得他们这日子过得怎么样?”

燕长淮看着那位女子笑中藏泪的表情,有些不敢确定:

“至少现在,他们应该很幸福。”

澄灯点点头,又追问道:

“那你知道,你们的刺杀,又会破坏多少个这样安稳的家庭吗?”

燕长淮忽然转头,怒视着澄灯。

“大师,难道你认为这样就够了?”

他指着远处那群霓虹闪烁的建筑,心底的不平之气简直要炸开来。

“为了那群上等人的享受,他们就必须在下城区受着这样的剥削,过这种苦中作乐的日子?”

澄灯毫不退缩地与燕长淮对视,僧人冷笑一声。

“路见不平,拔刀而上,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那套规矩就算是死,也死的甘愿。那他们呢,你们做些‘行侠仗义’的勾当,难道就能让他们过得更好?”

澄灯猛然前踏一步,展现出金刚怒目的威严:

“我看你们是站得太高,从来没低下头看过这世间的人世苦难。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们这些夏练三伏,冬练数九的武夫,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就敢说为民行侠?

你们怎么就不问问,他们是否需要你们这些所谓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