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听说,公子乃是汉寿亭侯的弟子,武艺高超,习于沙场征战,不知公子可否就沙场为主题,为诗一首?”
这女子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无他,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会在诗会上出这样的题目。因为文武尽管都是变强的途径,但是文就是文、武就是武。
在灵气枯竭的时代,文人就意味着高人一等,武者几乎便是粗糙、血腥的代名词。自诩高人一等的文士怎么会愿意跟血腥、粗鄙的战场牵连在一起呢?即便因为近几十年来天下动荡,有些时候也免不了亲自提剑斩敌,但是在高雅圣洁的诗会上怎么会暴露出来?
更何况,战场,满目疮痍,哪里有半点诗情画意的地方可以吟出优美的诗句?不过,倒是可以作诗称赞一下在战场上崭露头角、震惊天下的将军们,这也是最多的诗赋与战场结合的地方了。
但是,那女子说了要以沙场为主题,歌颂单个的将军虽然倒也沾边,但是却多少有些不甚合适。因为那就把诗词的主题从大的环境转移到了一个人物身上,肯定是不恰当的。
在座的士子议论纷纷,都觉得这样虽然有些不恰当,但是应该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而且即便程凯如此作诗,自己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小姐出的这题,看起来很难,但是若要强答,却也不难出错啊。
答对容易,出彩难啊!
众人不禁在心里想着。有些人为程凯遇到了一道简单的题而暗暗高兴,有的人则不爽;有些人因为程凯不容易出彩而开心,有些人则心生郁闷。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程凯虽然看到了众人的百态,但是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根本没有认为这是一道多么复杂的题目。他知道在座的士子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因为在这个时代,战争诗还并不盛行,唯有曹操,时不时做一点和战场靠点边的诗词。
但是,自己慌吗?那肯定不慌的。古诗,为什么到了后世人们都说唐诗?因为唐朝一代,涌现出来的诗人真的太多了,创作出来的古诗同样数不胜数,质量也是高得出奇。
而战争诗,也在唐朝前期的开疆拓土与中后期的战乱不休中得到了发展,如岑参、王昌龄等人的作品更是其中的翘楚。
而在众人的眼中,此刻的程凯丝毫没有慌乱,面色平静地开始踱步,一步、两步,短短七步,程凯便停了下来,朗声道:“凯已有腹稿,还望姑娘品评。”
这?众人皆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虽然说如果不追求出彩的话,难度也不是太大,但是七步成诗,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吧?
质量一定不怎么样!
众人皆是如此做想,不过还是对程凯的诗充满了期待。实在是因为最近程凯的名头在江东太盛,而且不久之前程凯做的那篇序也非常优秀。即便此刻仓促之下的敷衍之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想看看程凯能做出什么样子的战争诗来。对于在座的其他任何一个士子而言,作战争诗都没什么问题;对于程凯而言,咏些别的诗也无所谓。
但是,战争诗啊,他会选择那一次战场?会选择哪一个人物?会在诗中不可避免地表现哪一种思想?这深深地吸引了众人的兴趣。
因为,程凯毕竟是一个降将啊。如果咏了其他战争,是不是会被认为追思过往?那可就有意思了呀。如果咏现在,额,有吗?
甚至就连提出这道题目的女子也十分好奇。她并不是出于刁难的想法而出了这样一道略显偏门的题目,而是真的纯粹因为听说程凯是关羽的弟子,激发了她对于“热血”的战场的向往,突发奇想提而问的。
虽然在提问之后就感觉到自己这样似乎是有些刁难的意味,意味真的很难出彩,出彩的话万一有什么不该说的会不会引起父侯的怀疑?但是,听到程凯胸有成竹的回答,自称婉儿的女子还是连忙笑道:“公子客气了,婉儿洗耳恭听。”
程凯深吸一口气,举首望天,活生生一副典型的古代人物画中文士的形象,酝酿片刻,激发精神力,程凯朗声吟诵:
“年少辞家从冠军,金鞍宝剑去邀勋。
不知马骨伤寒水,惟见龙城起暮云。”
随着最后一个“云”的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意,转瞬而来,转瞬即去。但是,那股冷意,却似乎停在他们心头,久久徘徊不去,使得胸中闷闷,极不舒服。
半晌,那股难受的感觉才幽幽离开,众人却还依旧震惊于程凯的诗中。
文采其实从这首诗而言,也就一般般,不错,但是也没有到逆天的地步。诗意,也很浅显,就是说自己年少从军,能够忍受一切苦难,只为了心中理想。
但是,难就难在这短短的七步时间之内,心思电转,能够避过一切可能存在的坑,用一首中上水准的七言表明心志。
更重要的是,这的的确确是一首典型的战争诗,“不知马骨伤寒水,唯见龙城起暮云”。不用说刚刚刺骨的冷意,就从字面上众人就能够想象得到一个少年忍受着冰冷的寒水行军,咄咄的目光却坚定看向远方的场景。
气魄非凡!心志坚定!
众人都从这首简单的诗中对程凯产生了这样的认识。即兴作的诗,很多时候才是真正反映一个人内心想法的作品。而程凯七步成诗,似乎是完全没有经过考虑一般,便做出一首典型的战争诗,更能借精神力引动环境异变。
绝对是真真正正的内心所思所想!
一时之间,士子们看向程凯的目光都不由发生了变化。有人皱眉,有人欣喜,有人欣赏,也有人敌视。但是不管是什么表情,众人从此刻开始,真真正正地将程凯记在了心里。
以往虽然听说此人是关羽弟子、地级天赋,但是大家谁还不是天之骄子?一点天赋罢了,难道就能决定一生的成就吗?可是此时此刻,众人都看到了程凯坚定的意志和胸中的气魄,深深地将程凯的身影印在了脑海之中。
此人,绝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