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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龙君(四)

岑含一怔,立时反应过来,“火烈神女”不就是辛月影么?却不知“九天龙君”又是谁?但无论如何,定是谷中前辈了,终于还是让他们找到这里。一念至此,不由心中苦涩,该面对终究是要面对,心里这么想着,人已起身出去迎接。只见帐外果然站着一男一女,两张面孔熟悉无比,女的红衣胜火,一身冷艳,正是辛月影,男的青衫迎风,飘然如仙,不是柳吟风是谁?

岑含躬身一揖,百感交集:“不肖弟子岑含,拜见两位师伯!”

柳吟风负手而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岑将军地位尊贵,居然还认我们这两个师伯,倒真是难得。”岑含听出他话里不善,不由苦笑,只装傻充愣。

辛月影白了柳吟风一眼,柔声道:“先进去说话罢。”

岑含忙将二人请进营帐,辛月影拉着他嘘寒问暖了一通,才道:“自段奇他们将你师姐的尸身带回,我们便加派人手寻你,但这一年来,东奔西走多方打听,均是杳无音讯,几乎便要放弃。直到近日忽然听到风声,说此处有个姓岑的少年将军,才过来碰碰运气,天可怜见!没想到真是你!”

岑含眼含热泪,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二人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方道:“弟子不肖,让师伯和师兄弟们挂怀,四处奔走。”

辛月影望着他,只见当日懵懂少年,如今竟有了一丝沧桑,不由怜意大起,叹道:“其实最担心你的人是你师父,明明心心念叨你,却不知怎的不愿意跟我们出谷来寻。”

岑含低下头,涩声道:“想来师父是心中失望了罢。”

辛月影摇头:“知徒莫若师。他若对你失望,又岂会念叨你。”说到这里,忽然又叹了口气,轻轻道:“烟儿已与青山合葬一处,你也可放心了。”一旁的柳吟风闻言,也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红,谢洛二人是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想年纪轻轻就相继殒命,已然成为桃源谷的隐痛。

岑含乍闻洛飞烟的名字,不由心一颤,忽然瞧见柳辛二人对望的眼神,心中诧然,道:“二位师伯……”

辛月影脸上飞过一片红晕,望着柳吟风的眼神越发柔情无限,微笑道:“诚如你眼前所见,半分不假。我与你柳师伯二十几年来都将心思藏在心里,青山与飞烟之死却令我二人猛然惊醒,人生苦短福祸难料,岂能再因这诸多无关紧要的事错过那个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

岑含这才真的有些怔住了,呆了一阵,才道:“师姐与谢师兄生虽不能同榻,死后却终能同穴,再者又看到二位师伯由此解开心结,终成眷属,想来泉下有知,也必是极欣慰的。”

辛月影轻拍他肩膀,道:“既然去了的人已可安息,那活着的人也当放下了。好孩子,跟我们回去罢。”

岑含心中一酸,却没有答话。

辛月影柔声道:“我们都知道你心中不甘,但半个月前已有消息确实,那耶律玄已死在别人手里,此事千真万确,烟儿的仇也算时报了。莫要再自己背负这一切了。”

岑含的手又忍不住抖了起来,道:“这件事我知道。”

柳吟风皱眉道:“既然知道,为何还在外游荡,不回谷来?”

岑含拳头紧握,恍若未闻,只盯着辛月影,两行清泪忽然滚下脸颊,笑道:“我知道,因为老贼是我亲手杀的。”

柳辛二人遽然而惊,辛月影失声道:“你杀的?”

柳吟风也不禁怔住,当日他与耶律玄动手,便深感此人高深莫测,合了四象宗主之力,才以“四象大阵”勉强与之抵挡。这么一个绝世高手,怎么也无法想象会死在自己的一个小辈手里。

岑含席地而坐,幽幽将出谷这一年多的经历娓娓道来。从刚出谷时的险象环生,到连遇高手搭救的光怪陆离,再到后来洛飞烟天山上香消玉殒,最后是自己这大半年来所遇各种凶险,九死一生中突破“返真境”,与耶律玄舍命一战,终于将对方耗得油尽灯枯——而自己如今也是重伤未愈。

柳辛二人初闻之下暗惊,之后又不禁感叹,听到洛飞烟死时又忍不住黯然,等到最后得知岑含这大半年的经历,已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不论洛飞烟还是岑含,都为了至爱舍生忘死,义无反顾。二人对望一眼,均暗道:“换作我二人,又能否做到这个地步?”这么想着,不由心中更加珍惜彼此,再看岑含,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这孩子用情至深固然叫人感慨,但所承受的痛苦,也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柳吟风此时才真正心软,道:“我先前以为你贪图名利,才迟迟不归,原来其中尚有如此曲折。但眼下烟儿的仇也已经报了,你也该离开此处,随我们回去了。”

岑含摇了摇头,道:“二位师伯恕罪,弟子还不能走。”

柳吟风讶然道:“为何?”

岑含自怀中拿出一块玉,对辛月影道:“师伯可认得这个?”

辛月影细看之下,只见玉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道:“这不是你随身携带的那块佩玉么?”

岑含点头道:“正是此玉,您当日曾说,或可凭之找到我生身父母,不想一语中的。当日吕纯阳道长也是因为这块玉的因缘才教我剑法。”

辛月影皱眉道:“这玉的主人究竟是谁?”

岑含道:“‘鹤仙’孙羽。”

柳辛二人面面相觑,辛月影动容道:“你的身世与孙羽有关?”桃源谷中属辛月影在江湖上走动最多,见闻最广;而柳吟风这一年来也增了不少江湖阅历,闯出了一个“九天龙君”的名头。孙羽这名字虽不显于当时,但在诸多武林耆宿心中分量极重,二人早已如雷贯耳,此刻乍闻,由不得不吃惊。

岑含缓缓道:“吕道长说这玉是孙羽贴身之物,只传其血脉,不穿旁人。”

二人又吃一惊,辛月影道:“这么说来孙羽是你生父?”

岑含点头。

柳辛二人只觉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岑含接着道:“这半年来,弟子已查到些蛛丝马迹,我父母的下落十有八九要着落在‘冥府’,如今师姐大仇得到,亲人下落便成了我唯一的牵挂。二来此次弟子能报得了仇,多赖李嗣昭将军将我安排在军中,才有这个机会,如今将军战死,我决不能袖手旁观。故而只此二事不能不为,请二位师伯帮我转告谷主师伯,只待这两件事了结,岑含必回谷请罪,到时无论如何处置,都无半句怨言。”

辛月影默然不语,只听柳吟风道:“既然如此,你何不随我们回去亲自向谷主师兄和你师父说明,也好叫他们放心。”

岑含望着他看了半响,苦笑道:“师伯您这又是何必,我若跟你们回去,还能再出来么?”

柳吟风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桃源谷也有自己的规矩,你二人擅自出谷本是违了谷主号令,如今烟儿去了,我们既已找到你,怎么能就此回去?何况你既有这一番道理,想来谷主师兄与你师父也会有所谅解。”

岑含仍是摇头:“如今两军对峙,‘墨宗’‘冥府’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形势瞬息万变,我如何脱得开身?何况若到时诸位长辈执意不再让我出谷,又该如何是好?请二位师伯原谅。”

辛月影望了柳吟风一眼,只见他仰天叹了一声,苦笑道:“也是个倔脾气。”忽然身子一闪,也不见他怎么动的,人已转到岑含身后,手掌翻飞,“九龙劲”悄然而出,拂到岑含背后三处大穴。岑含恍若未觉,只听噗噗噗三声,青衫动处劲力已然落实。

“九龙劲”宛如活物,打穴极为难解,这三处穴道一旦击实,纵是一流高手,一时半会也使不上劲,形同废人,由不得不乖乖就范。柳吟风拍了拍双手,微笑道:“世事光怪陆离,这外头的事千丝万缕,你今日不抽身而退,来日只怕想走也不走不了了。”

岑含不由苦笑,只摇了摇了头。

柳吟风不再多说,身子一动又到左后,右掌疾拍其颈侧,这一击却是要将岑含拍昏,辛月影见状,只得一声轻叹。一个念头中掌力落实,但岑含却没应声倒下,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辛二人不由面色微变,忽然柳吟风身子一晃,人已不见,几乎同时,辛月影也动了。这大半年来二人联手对敌不少,配合已然心有灵犀,这边柳吟风方转到右侧,那边辛月影也落在左侧,只听风声不绝,二人一个翩若惊鸿,一个矫若游龙,转眼联手出了二十余招,但岑含却始终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二人不由面色大变,齐齐退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岑含又是躬身一揖,开口道:“弟子不肖,还请二位师伯恕罪。”

柳吟风无可奈何,终于叹道:“我本以为你即便武功大有精进,也必有限,多半是用了智计才能将那耶律玄生生拖到油尽灯枯,没想到你竟功至‘返真’之境。如此一来‘周天四象功’已成,以我二人之力是断然拿你没办法了,也罢,你要怎样便怎样罢。”“周天四象功”之于四象诸艺,便如母之于子,四宗里无论哪一门的劲力,打到身怀此功之人身上,都是如江河入海,只能为其助,不能为其敌,武功再高也形同虚设,而“周天四象功”要反制却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