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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杀阵(一)

换句话说,即便二人使出全力,也是半分胜算都无。

辛月影心中不由失望,柔声道:“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么?”岑含是她一手带入桃源谷,之后又因洛飞烟出谷,可说这孩子所历种种自己脱不了干系,实不忍再见他流离在外。

她自与柳吟风道破心曲,身上火性减了不少,性子较以往也柔和了。否则换作以前,只怕早已动怒,但此时此地,却唯有不尽唏嘘。

岑含微笑中含着几分泪光:“有劳师伯转告我师父,诸事一了,我一定回去向他老人家请罪。”

柳吟风摆了摆手,道:“罢了,至少我与月影已得知你安然无恙,你自己好好珍重罢。只有一点,莫忘了祖师遗训。”

岑含缓缓道:“祖师有训,一不可贪恋名利,二不可嗜杀成性,三不可向外人泄露桃源所在。弟子时刻谨记,一刻不敢或忘。”

柳吟风微笑道:“记得就好。”说完转身出了帐子。

辛月影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塞到岑含手里,道:“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九转丹,虽然不多,但对你的伤势还是大有好处,你拿着罢。”

岑含喉头一哽,道:“师伯,我……”

辛月影道:“好好照顾自己,在外一切小心。给你师傅的话我会帮你带到,你若想回来了,也可随时回来。”

岑含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却只是点了点头。

辛月影转身出了军帐,五月的轻风拂在面上,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掌,但辛月影心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只见柳吟风负手立在不远处,一派如仙之姿,当下展开身法,轻轻一纵落到他身边,叹道:“咱们就真这么把他留在这儿么?”

柳吟风笑道:“那你又待如何?这孩子性子倔,武功又比咱俩高,你都见到了,软的硬的都不行啊。”

辛月影不悦道:“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柳吟风道:“我也没在跟你说笑,眼下能劝动他的只有一人。”

辛月影念头一转,脱口道:“你是说迟师弟?”

柳吟风悠然道:“不然呢?”他这一年来心中都憋着一口气,直到今日终于找到岑含,才算松了下来,真正有了些往日神采。

辛月影道:“所以你不是真由着他,是要赶回谷中报信让迟师弟出马?”

柳吟风轻轻牵起他手,笑道:“所以我的姑奶奶,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咱们走罢。”

辛月影脸一红,啐道:“谁是你姑奶奶?”却不挣脱,任由他牵着往西去了。

岑含远远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黯然,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自己与洛飞烟如此,但到头来,换来的只是一幕惨剧和一句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若真有来世,那便好了。

五月的风如此温暖,也许只有这种温暖,才能抚平伤痕。

只可惜好东西总是不太长久。

风忽然停了,紧接着岑含就看到了乐心不太自然的表情,以及他手里的一封信。

乐心只说了一句话:“兰儿姑娘,擎苍和南宫翎都不见了。”

岑含心一沉,接过那信,只见上面写道:“岑君如晤:多日不见,心中挂念。今特邀施兰姑娘,呼延小友与南宫君先往,只等阁下前来一叙别后之情。美酒佳肴,翘首以盼。朱麒拜上。”又见下面另有一行小字,写道:“明夜子时,大营往南五里外,自有人恭迎大驾。”

岑含皱了皱眉,道:“还是我大意了。‘冥府’做事向来睚眦必报,不择手段,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乐心道:“眼下你有甚么打算?”

岑含自嘲道:“我还能有甚么打算?只能去了。”

乐心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等着你往里钻呢!更何况……”

岑含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更何况南宫翎是被抓还是在演戏,犹未可知。但兰儿和擎苍在他们手里,由不得我不去。”

乐心道:“你眼下武功虽高,但江湖上多的是叫人防不胜防的阴损手段,决不可贸然行动。”

岑含忽皱眉道:“不对,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没这么简单,朱麒既是帮张处瑾守城,决计不会单纯为了对付我弄这么一出,肯定还有甚么别的打算。”

乐心浓眉一挑,笑了:“比如说调虎离山。把你支开了,有些事儿做起来就会容易得多。”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道:“我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岑含也笑了:“巧了,我也刚好想到一个法子,看看咱俩有没有想一块儿去。”

夜,寂静如死。

夜空漆黑,如一口扣在地上的锅,从里面看只觉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叫人心神不宁。

李存进大营往南五里外,是一条小河。

眼下已是子时,河边却空无一人——其实也并非空无一人,只是这人藏得太隐秘,仿佛已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个人的藏身之术若能练到这个地步,必然是下了极大的功夫,也必然叫人不得不抱有敬畏之心。

黑衣人以一个奇特的姿势坐在河边的大树上,显然对自己的藏身效果十分满意。但他要等的人却一直没来。

五月的风本是轻柔的,但到了晚上,风也好像死了。

黑衣人望了望北边李存进大营的方向,喃喃道:“看来不管一个人的武功有多高,也还是怕死的。”

“是啊,不管一个人的武功多高,都会怕死。不仅怕,而且怕得很。”一个平淡中带着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黑衣人遽然而惊,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身子一抖人已在地上,喝道:“谁!”

大地上寂静一片,仿佛谁也没有出现过,仿佛谁也没有说过话。

黑衣人的背上忽然渗出了冷汗。

“我是谁?你又是谁?也许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同样的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是在背后。

黑衣人一声冷哼,忽然掣出随身短刀,反手上撩,几乎同时一把毒针已从另一只手激射而出,分袭三路。这一手他已练过上万遍,所以从来没有一个在他背后说话的人能活着。

但反撩的刀甚么也没有碰到,射出的毒针尽数没入了不远处的草丛。

黑衣人整个头皮都麻了,大喝道:“给我出来!”

话未说完,只听那声音幽幽道:“我一直都在你身后,难道你看不见?”

黑衣人骤然转身,眼前仍是空无一物。他几乎觉得自己已快站不住。

忽然那人叹道:“既然看不到,那就带路罢。”

黑衣人一怔,咬牙道:“好!你跟我来。”一言既出,人已掠出三丈,这人不仅藏身功夫高,轻功造诣也不同凡响。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去作任何尝试,也不敢再去作任何尝试,因为身后的“人”似乎已失去耐心。

月亮仍藏在乌云中,仿佛在畏惧甚么。

二人最终驻足在一片坟地,黑衣人已浑身湿透,几近虚脱。

只听荒坟中有人叹道:“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足下这如鬼一般的身形气息,真是叫人畏惧!只是何必与喽啰一般见识?”

话音方落,黑衣人身上压力骤消,忍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顺势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荒坟中开口说话的朱麒。

这少年自然是岑含。

只见他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淡然道:“要怪只能怪足下派来的人太喜欢捉迷藏,不巧的是,我也很喜欢。”